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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法聖游魂李斯道:“熒熒火光,離離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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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敗退的三日後,第二任君主安國君駕崩。大軍撤回國內,安國君傳位予異人子楚,老將王龁,上將軍王陵見證,回國當日,朝野震動,議論紛紛,卻無人敢阻。

王龁積威日勝,昔年長平一役領軍相恃廉頗於不下,平軍方非議。

呂不韋重金出手,轉圜關節,文臣質疑漸消,一商一將,聯手把異人拱上了王位。

大軍歸秦,子楚領趙政鹹陽宮外拾級而上,捧安國君遺昭置於龍案前,繼位成王,後人稱其為莊襄王。

趙政被立為太子,除趙氏,改稱其姓為“嬴”,從此得“嬴政”之稱。其母趙姬稱“朱姬”,封後。

呂不韋拜相國,範雎告老還鄉,提王翦等有功之將,論功行賞。

軒轅子辛官拜太子太傅,負教導之責,浩然則執意不受封賞,只領禦前司墨一職。

如此嬴政身為儲君,太子丹伴讀,浩然磨墨,子辛教書,倒也是一家四口和樂融融之景。

嬴政問到浩然時,浩然笑著答道:“我只會磨墨,磨墨罷了。”嬴政知其脾氣古怪,便也不再強求。

同年,燕國質子姬喜趁趙秦之亂潛逃回秦,其父薨,姬喜繼位,六國稱其為“燕王喜”,燕王喜昭告天下,立嫡子姬丹為儲君,質於秦。

兩枚流星於戰國的夜空中劃過,昭示著新時代的開始。

浩然躺在子辛懷裏,兩人依偎於金殿頂上,浩然眼望繁星閃爍夜空,淡淡道:“他們死得真是時候。”

子辛道:“王星隕,解桎梏,北落師門得敞,鐵騎千萬出,不日將有征戰。”

浩然笑道:“棍,瞎掰的麽?”

子辛漫不經心笑道:“愛妃不妨取昆侖鏡來一觀,便可通曉今古。若器難得,太史公那書倒也將就……”

浩然笑道:“會是哪裏的征戰?如今我們的兩名徒弟都是太子了,姬丹,嬴政……來日還得想個法子……”說到此處,又嘆了口氣。

子辛沈聲道:“歷史不容更改,浩然。”

浩然靜了。

過了一會,浩然道:“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過得幾年,還得看著他去送死。換了我那便宜師父,想必縱是他自己去死,也決計看不得徒兒死的。”

子辛笑了笑,不予作答。二人心有靈犀,俱是不約而同地想到自己成任務,回到未來以後的下場,東皇鐘,軒轅劍尚且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更何況歷史長河中,區區兩名凡人?

“軒轅太傅?”

金殿下廣場中,有一武將匆匆行來,正是王翦,身後領著一名文士。

文士仰頭,與浩然對視。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浩然笑道。

文士拱手道:“見過太傅及司墨大人。”

言下之意,竟不提自己姓名,任由浩然猜測,亦是為那一句久仰大名設了個絆。

浩然輕飄飄縱身躍下地來,落於廣場上的王翦與那文士身前。

浩然緩步上前,溫言道:“先生從北邊來?”

那文士拱手道:“正是,聽聞司墨大人向王將軍索要矩鏡。”

浩然擡手,止住那文士的話,道:“你是法家人,這鏡你師兄做得主,你作不得主。”

文士展顏笑答道:“我作得主,聽聞大人劍法強絕,擅通仙術,特來此將寶鏡交於司墨大人。”

說畢從懷中掏出昆侖鏡,恭恭敬敬遞到浩然手中,此刻子辛方從殿頂勾檐處躍下,穩穩落於地面。

落地的瞬間,子辛視線餘光瞥見高殿上長身而立,憑欄遙望的一人。

呂不韋正從異人寢宮中出來,顯是議事方停,這新上任的秦相一見廣場中四人,便停了腳步,退到柱後。

浩然雙目只盯著昆侖鏡,全未察覺有異。

子辛大步走來,身上威勢壓得王翦與那文士齊齊退了一步。

“來人可是李斯先生?!”軒轅子辛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

子辛伸手按在浩然手上,不讓他接過昆侖鏡,微一頓,便推回李斯面前,道:“素聞法家聖器矩鏡可窺過去未來,想必李斯先生前來之時,早已看過,如今你且猜猜,我是接,還是不接?”

李斯臉色頓變,浩然知道子辛定是有話想說,遂不去打斷,靜靜看著李斯。

子辛又道:“凡得此鏡者,俱能規萬古時光於矩內,李斯先生持聖器來秦,究竟有何目的?”

子辛翻過手掌,護心鏡般大小的上古器,在他手上懸空轉動,不斷散發著瑰麗的光芒,那五色光來回交織。在東皇鐘與軒轅劍的註視下,發出連聲嗡嗡共鳴。

李斯想了想,也不再繞彎,遂負手道:“實不相瞞,接此鏡者,須達成法聖商鞅所吩咐之事,方可得鏡。”

浩然蹙眉道:“何事?”

子辛卻揚眉道:“若不達成此事,又將如何?”

李斯正色肅然道:“法聖魂魄將化為厲鬼,夜夜來纏。”

浩然還以為會有何石破天驚的話,二人聽到此言,俱是同時大笑。

李斯霎時變了臉色,怒道:“何以嘲諷於斯?!”旋一拂袖,把昆侖鏡收回,道:“既是有意相辱,無須再言,李斯這就告辭。”

王翦忙道:“李兄且慢……”

浩然示意王翦勿追,見李斯離去後,方道:“王將軍,那鏡是他交給你的?”

王翦點了點頭,道:“李斯先生到大秦前來日久,過諸大臣門前而不得其用,那日我發兵前去救援王孫……大王,李斯在東門外截停我,交予此鏡,言明是商鞅遺物,可作大用。”

浩然略一沈吟,道:“麻煩王將軍向儲君通報,我和子辛要出一趟遠門,盡快回來。”

李斯懷中揣著法家聖器,離了鹹陽宮,此刻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已全然喪失。自從在師兄韓非處得了此物,開啟古盒,取出昆侖鏡後,商鞅的一紙輕飄飄遺書,便無異於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頸上。

他連夜離開鹹陽,登上馬車,朝東南方出發了。

繁星漫天的夜幕下,浩然足踏軒轅劍,禦劍乘風而來,躍在馬車頂棚上。引起一陣輕微的震動。

正在車內閉目養的李斯警覺地睜開眼。

浩然輕手輕腳地躺下,將軒轅劍抱在胸前,側了個身,凝視夜幕中土丘此起彼伏,被拋在身後,道:“昆侖鏡怎會在商鞅手裏?”

車內響起咯噔一聲。

軒轅劍笑道:“比起此事,你是否更該關心李先生要去何處,辦何事。”

浩然笑道:“跟著不就知道了。”

軒轅劍笑道:“昆侖鏡我不知,然而商鞅變法,卻是一件孩兒都知道的事。”

浩然笑道:“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請大王賜教。”

軒轅劍道:“奸臣,你可知法聖商鞅為促行新法,得秦孝公授意,於涇水岸畔,盡屠全國三千餘戶,全河飄紅,河岸三年寸草不生,水中腐味,十年不褪?”

浩然答道:“不知。”

軒轅劍又道:“你可知法聖大人設‘連坐’之刑,五戶為‘伍’,一家有失,四家糾舉,若不糾舉,一人獲罪,則五家連坐?”

浩然吸了口氣,道:“確實不知,只要是鄰居,也得抄斬?”

軒轅劍悠然道:“‘四鄰’一詞便由此而來,古之所謂誅九族,畢竟是親族;鄰裏連坐,卻是為全無關系之人掉了腦袋,比誅九族,抄滿門要暴虐得多了。”

李斯在馬車內沈聲道:“為君主之至治,有何不可?”

軒轅劍反嘲道:“為君主至治,自無不可,法聖又如何赴死?終其一生,俱為至治兢兢業業,終免不得死於至治之中。”

李斯啞口無言,軒轅劍懶懶解釋道:“李斯先生被法聖冤魂夜夜來纏,料想早銘記於心:秦孝公身死,眾秦國望族聯名上書,廢商鞅相位,斬其全族。”

“法聖自知肩負人命近萬,連夜倉皇逃出,過秦邊境時投宿客棧,那客棧老板見其身無文書,恐被‘連坐’,遂先行安頓,而後舉之。”

“惠文王將其縛回國都涇陽,鬧市車裂,五馬分屍,成就其一代聖名……”

軒轅劍話中頗有譏諷之意,浩然會心一笑道:“成也連坐,敗也連坐,此事從何得之?”

軒轅劍漫不經心道:“法聖大人之魂便在鏡中,臨死前怨氣極重,如何不知?”

李斯顫聲道:“是,確是如此,還請太傅指點一條明路。”

軒轅劍未答,浩然已欣然道:“臣明白了,法過苛,不如無為。”

軒轅劍笑道:“正是,究其根源,這連坐之刑,又比炮烙要嚴苛得多。”

浩然打趣道:“非也!一刀給個痛快,豈是前朝那昏君之為可比?!”

軒轅劍怒道:“橫也是死,豎也是死,炮烙獨喪,連坐眾亡,你說孰優孰劣?”

李斯只聽得茫然無比,渾不知馬車頂棚上昏君奸臣鬥嘴皮子鬥得不亦樂乎,過了片刻,浩然方道:“李斯先生可記得我二人今夜之言?”

李斯這才明白過來,浩然是在警告他,若有一日朝堂得官,推行法治不可過苛,忙道:“李斯受教了,謝太傅,司墨點撥。”

浩然這才道:“你要前往何處,做何事?”

李斯長嘆一聲,取出昆侖鏡,冷不防車簾被掀開,子辛一手攬著浩然,攀進車內,二人坐定,子辛道:“說罷,先前午門外拒你請求,原因奸商在一旁偷聽,恐多生枝節,此刻但說無妨。”

李斯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的雙眼通紅,面容疲憊,顯是多日未曾睡過一次好覺。

他把昆侖鏡平托在手中,鏡內飛出無數彼此纏繞的光點,在狹小,漆黑的車廂內煥發出柔和的光芒,繼而四處飛散,形成漫天星圖。

李斯道:“熒熒火光,離離亂惑,此事與熒惑星有關。”

浩然點了點頭,道:“熒惑守心,主戰。”

古人稱火星為熒惑星,火星軌跡多變,覆雜,每次出現於天空之時,俱會引起連年戰亂。

李斯道:“數十年前,熒惑星降世,托生於軍政之家,中原大地殺戮頓生,冤魂無數,然而這熒惑星自降世後,便不再歸天。”

浩然蹙眉道:“有這種事?戰星轉生後你們法家尋不著人,也尋不著屍?”

聽到殺戮二字,浩然與子辛俱是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場戰役。

坑殺四十萬趙國精銳,成就一代絕世猛將威名的長平之戰。

是役,開創了史上殲滅戰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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