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

“是。”

後山山頂上，五人聯防隊完成了訓練，集隊收工。八月的秋陽斜照，在這些孩子們的臉上灑下一片緋紅，一如他們心臟的顏色。

“講評。”張雲逍嚴肅而高亢的聲音響起。四名隊員立即呈立正站好。

“稍息。”四名隊員稍稍放松，但誰都不會亂動，三個月的訓練已經讓紀律觀念深入內心。

“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大家的擒敵拳都已學會。從明天起，我們開始演習棍法。”張雲逍說。

下方幾人都有些心癢，終於可以學習新的東西了，每天枯燥的拳腳早已磨滅了他們的興致。

“還有，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大家不用上山了，就在村子裏面可能會有場實戰演習。講評完畢，解散。”說完這些，張雲逍向家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後幾人竊竊私語。

“明天實戰演習，我們都不是雲逍哥的對手呀。”張林擔心地說。

“那又怎樣，只有經歷一次次的擊打，我們才能進步呀。”張山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還是張山哥厲害，明天就讓張山哥上去跟雲逍哥對決。”張安顯然強壯了一圈，人也質樸了不少，可還是有點耍小機靈。

“對對，張山哥上，我們都不如你。”張全的體重減下去不少，整個人精神多了。

“這些等明天再說，還不知道是什麽演習呢。”張山幾人悻悻而歸。

來到山腳，光線已經有些昏黃。幾聲水牛的哞叫，拉起一縷縷炊煙，直上雲霄，中秋的涼意從裸露在外的肌膚侵入，將炎夏留下的燥熱驅離。轉過一顆大樹，張雲逍的家出現的視線裏。三個月來，張雲逍充分發揮主動能動性，修繕了房屋，新打了籬笆，又栽了些花草，原先破落的家儼然變成一幢古風古韻的老別墅。

踏著輕快的步子，張雲逍走入院子，發現屋裏有人來訪。屋內的人顯然是在等待他的到來，見他回來了，立即湧出屋子。張雲逍的娘劉若蘭最先出來，張林的娘隨後出來，張雲逍的爹張鐵心也拄著拐杖走出，幾個月下來，張鐵心已經越發精神煥發，走路也越來越靈活。

“雲逍，你大娘向我退還五兩銀子，說是鎮長大人獎賞給你的，是真的嗎？”劉若蘭雖然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兒子的言談氣質發生了巨大變化，可聽說鎮長大人獎勵了張雲逍十兩銀子還是不敢相信。

“是啊，雲逍，真的嗎？”雲逍的爹張鐵心也關切地問。

“娘，是真的。”張雲逍答道。“大娘她都跟您說了吧。”

“已經說過了，雲逍啊，你的錢，大娘不能要。”說著張林他娘便要將手裏的錢塞回給張雲逍。

“大娘，送出的東西怎有收回的道理，何況我已經說過，這裏面也有你們的一份功勞。”張雲逍堅持不受。

“這，那這樣吧，雲逍啊，還有幾天就到中秋節了，這些月餅送給你們吃，就當是我的感謝。”拗不過雲逍，張林他娘端起放在門口的籃子，籃子裏裝了不少月餅。張雲逍看得出來，這些月餅起碼得花幾十文錢。

“好吧，這月餅我就收下了，只是大娘切莫再提還錢的事。”張雲逍收下月餅。

“不提了，不提了。雲逍真是有出息，以後就讓我兒張林跟著你吧。”張林他娘說道。

“這點大娘您大可放心，我待張林親如兄弟，只要他願意，我們這輩子都互相扶持。”雲逍說。

“願意，他願意，那小子天天都念道著你的好，說要是能一輩子跟著你就好了。”張林他娘臉上的笑容像是山上綻放的野菊花。

“他嬸，快別站在外面了，到屋裏坐吧，飯也做好了，一起吃吧。”劉若蘭招呼著張林他娘進屋。

“不用了，我家也做好了飯，就等我回家裏吃呢。”說著，張林他娘與張雲逍一家人告別，走出院子。

“雲逍，我的好孩子，餓了吧，快到屋裏坐著，我這就去端飯。”劉若蘭轉身進入廚房裏。

張雲逍踱進自己的臥室，從被子下面搜出那剩餘的四兩多銀子，回到堂屋坐定，將銀子放在桌上。坐在桌旁的張鐵心見到這些銀子，眼裏也放出了光，那是喜悅的光，並無半分貪婪的意味，他是由衷地為自己的兒子，為這個家感到高興。這些金屬塊發出的鋥白色彩，像是希望的光，又一次驅走他體內的黑暗和陰霾，那裏已然透亮。

噔噔的腳步聲響起，母親劉若蘭端著飯籃子走進堂屋，她也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銀兩，那是她幼時經常見到的，但當他跟了張鐵心之後，再也沒見過這麽多銀兩。傷心的往事湧上心頭，她的心思又回到了鎮上的劉家，那個生養自己的地方，以及自己年老體弱的父親，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像是院子裏栽種的菊花上落下的秋露。

“吃飯吧。”劉若蘭不提銀兩的事，將飯菜擺好，招呼父子倆吃飯。

“娘，這些銀子您收著吧。”張雲逍看著娘的眼睛說道。

“好孩子，這些是鎮長大人給你的獎賞，你自己留著用吧，家裏不缺錢。”劉若蘭笑著說，一臉溫柔慈祥。

“娘，家裏的情況我是知道的，您就放心收下吧，我才不會缺錢呢。”張雲逍知道家裏的情況，起身將錢塞給娘。

“哎，孩子，好吧，娘先給你保管著，等你要用的時候再到娘這裏來取。”劉若蘭只好先收下錢。

“嗯，娘。哦，對了，我今天從鎮上打了些酒，正好給爹解解饞。”張雲逍說著，走進房間拿出了那壺酒。

“好，哈哈，我說今天怎麽聞著有酒味呢，原來真的有酒。”張鐵心高興得笑出了聲。

“來，爹，娘，孩兒敬你們。”

屋內的笑聲陣陣，仿佛感染了上弦月，幾只喜鵲在溫柔的月光下撲棱了幾下翅膀，在腳下蟲鳴的伴奏下，嘰嘰喳喳地唱起了歌。

一番歡飲，無夢到天明。張雲逍起床走出臥室，發現桌上早已擺好了飯菜，母親劉若蘭果然賢良淑德、巧慧過人。簡單吃過早飯，張雲逍便從房間裏抄出鐵棍，走向張林家。

在張林家的院子外面，張雲逍停住腳步，找了塊大點的石頭坐了下來，他在等待，如果所料不差，魏生津應該會於今天前來報覆。

不一會兒，張山、張全、張安、張林幾人都找到雲逍，他們也都找地方坐著，等待所謂的實戰演練。

“雲逍哥，咱們不是實戰演練嗎，怎麽在這幹坐著。”張安最沒有耐心，他首先發問。

“別著急，再等等就知道了。”雲逍道。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不遠處傳來了幾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就在前面，哥幾個可要好好收拾他們。”其中一個聲音，張林並不陌生，那是魏生津的聲音。他終於明白張雲逍所說的實戰演練是什麽意思了。

“雲逍哥。”張林有些擔心，想要提醒張雲逍。

張雲逍將雙手朝下方虛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到了，那個小兔崽子，本神醫要讓你好好吃吃苦頭。”魏生津的腔調聽起來讓人一陣惡心。

“魏郎中別來無恙啊，不知道一百遍藥方抄完了沒有。”張雲逍見魏生津幾人沒有發現自己，出言諷刺。

“小兔崽子，你在這呢，自己送上門來，哈哈真是太蠢了。”魏生津見張雲逍絲毫沒有防備，也沒有提前逃跑，以為將要得逞，很是得意。

“哈哈，這小子這麽傻，怎麽會是你說的那個人。”魏生津旁邊的四個粗鄙大漢發出嘲弄的笑聲。

“就是他，這小子挺聰明的，只不過天意讓他栽倒我們手上，嘿嘿。”魏生津露出奸笑。

“哈哈，既然如此，我們就快些辦事，也好快些回去喝花酒。”為首的一名大漢聲音粗魯。

“不知魏郎中前來，所為何事，還有幾位仁兄莫不是跟魏郎中一起的。”張雲逍先禮後兵。

“哼，小兔崽子，老子是青石龍幫的二當家，這幾個是我的兄弟，我勸你快些下跪認錯，並拿出五十兩銀子賠償，否則，嘿嘿，我會讓你再也不能直立行走。”那名大漢發出威脅。

“什麽，五十兩！”張林嚇得哆嗦了一下，鎮長大人明明只罰了魏生津二十兩，獎賞給張雲逍的只有十兩，現在對方開口就要五十兩，哪裏能拿得出來。

“龍二爺，您別生氣，想必這幾個土包子都沒見過什麽世面。”魏生津賠笑道。

“五十兩，也好，把錢拿出來，就放你們走。”張雲逍站起身來，雙手叉在胸前說道。張山幾人，雖然心中忐忑，但還是跟在張雲逍身後。

“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們在我眼前就像幾只小跳蚤，信不信我隨手捏死你們。”龍二氣大笑出聲，滿臉橫肉隨著笑聲顫抖。龍二的體型肥胖，比減肥前的張全要胖不只兩圈，可見他強占了多少民脂民膏。

“那就讓我等領教一下龍二爺的手段了。”張雲逍不卑不亢。

“豈有此理，小子，你是在找死！”龍二身後的一名粗壯男子，斜刺裏沖出，一拳打向張雲逍面門。

“給我趴下！”只見張雲逍迅速出手拉住其手腕，腳下一個別子，將其放倒，同時右腳狠狠踩下。

“哎呦，我的牙，我的腰。”這名青石龍幫爪牙摔了個狗吃屎，腰上面被張雲逍踩了一腳，差點踩斷，吃疼之下，呻吟起來。

“好，好！”張山幾人連連叫好。

“大膽，小子有兩下子，不如加入我青石龍幫，給你當個小頭目。”龍二發現對方不是善茬，而且有些武功底子，想要暫時拉攏他。

“沒興趣。”張雲逍絲毫不領情。

“抄家夥。”龍二的眼角縮了一下，緊接著率先拔出短刀，龍二身後的另外兩名龍幫爪牙也抽出刀來。

“你們也拿武器。”張雲逍將腳下的鐵棍一挑，抓到手中。張山四人也都手持鐵棍。

“給我上。”龍二雖然看出對方是塊難啃的骨頭，可已經騎虎難下，周圍已經來了不少村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服軟，可是會把龍幫的臉都丟盡了。

“龍二交給我，你們兩人對付一個。”張雲逍看出龍二有些武功底子，而另外兩人只是蠻力大些，便出言吩咐。

“呀，看刀。”龍二接連斬出幾刀，有些刀法的影子，可沒過幾招，就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他太胖了，體力完全跟不上。

“接我一棍。”張雲逍不費力氣擋住龍二的攻擊，主動發起進攻。

“砰砰砰。”

“哎呦。”

龍二被張雲逍接連打了好幾棍，臉上也挨了一下，鼻子開始出血，他的眼睛有些紅，他有些想哭，他想到魏生津這個掃把星，把他帶到這裏，心裏罵了無數遍。轉念一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嘴裏喊著：“快撤！”轉身就要跑。

另外兩人，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聽到撤退的命令，仿佛一場苦難終於熬到盡頭，紛紛後撤。而魏生津看到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這一幕，竟嚇得站在原地，沒有逃跑。其實他是不敢逃跑，他害怕青石龍幫的報覆。

“哼，想跑。”張雲逍向前一步，一個掃棍把龍二掃倒在地。

“放下武器投降。”張雲逍將棍貼在龍二的頭頂，對另外兩人喝道。

“哐當！”那兩人既不敢跑，也不敢反抗，將手中的刀丟到地上。

“嘿嘿，龍二爺。剛才說的五十兩銀子的事怎麽樣。”張雲逍嘲弄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龍二。

“小兄弟，好說好說，待我回幫裏拿來給你。”龍二想著先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等回到幫裏，整頓人馬，再來報仇。

“你是想多叫些人來嗎？”張雲逍早已看穿他的企圖。

“不敢不敢，小兄弟，我今天出門匆忙，沒有帶足銀兩。”龍二接話道。

“諒你也不敢，潁川縣蕭家豈是你們能惹得起的。把身上的銀兩拿出來，就放你們走。”張雲逍知道這些混混都是些欺軟怕硬的東西，於是乎搬出縣城蕭家來嚇唬他們。之所以搬出蕭家，是因為鎮長蕭慎言就是蕭家的人，而自己對蕭慎言的印象不錯，可以成為朋友。

“什麽，蕭家。我們交錢！”龍二聽到蕭家的名頭嚇了一跳，那可是縣城的名門重族，隨便動動手指頭也能把青石龍幫攪個底朝天。龍二趕緊把腰上的錢袋子拿出來，坐起身來，雙手恭敬地奉上。

“嗯，只有二十兩。”張雲逍點了一下錢數，看了龍二一眼。

龍二嚇得哆嗦了一下，腦門又滲出許多汗來。

“你們，把錢都拿出來。”張雲逍把鐵棍舉起，遙指著龍二的幾名小弟和魏生津。

幾人恭敬地把身上的錢財交到了張山幾人手中，差不多將近十兩。

“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張雲逍轉過身，給他們一個無視的背影。龍二幾人如蒙大赦，刀都不敢拿，撒腿便逃。

“這些錢財，你們分了，先拿回家去，下午我們開始練習棍法。”張雲逍對張山幾人說完，將掉落地上的幾只刀收起，走回家去。在村民的眼中，陽光將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色，那個少年天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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