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辰沒有拒絕。

事實上，他是沒有能力拒絕。

對慕天闊近乎強迫的懇求，他低下頭，小聲說：“你覺得我還能拒絕嗎？”

“所以你是答應了？”

慕天闊欣喜。

楚雲辰眼簾低垂，一聲不吭。

慕天闊假裝不在乎，抱住楚雲辰，說：“我們一起回去。”

“哦。”

楚雲辰很不幹脆地答應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何白。

何白沒有說話，眼看著慕天闊將楚雲辰帶走。

楚雲辰有些失望。

他問慕天闊：“你是不是威脅了何哥？”

“我沒有威脅他，”慕天闊說，“他和我一樣，都認為我是解決孩子的問題的最佳手段。”

“可是我——”

“我會對你負全責。”

不由分說間，慕天闊將楚雲辰推進電梯：“明天下午，我帶你去慕家見我媽。”

“你說什麽！”

楚雲辰嚇壞了：“我這種身份怎麽能……”

“怎麽不可能？”

慕天闊說：“在查出懷孕的第二天，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訴了我媽和我姐，她們都希望我們能立刻領證結婚，給孩子一個名分。”

“可我是——”

“你是什麽？”

慕天闊反問楚雲辰，自然散發的強勢壓得楚雲辰喘不過氣，廢了好大的功夫才——

“我……我……是男的……你確定她們不介意慕家掌舵人娶一個男媳婦？”

“我媽是個與時俱進的人，”慕天闊說，“比起媳婦是男是女，她更介意我結婚不結婚。”

“但是我混娛樂圈……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眼裏，我就是個戲子……娶一個戲子回家，你們真不覺得……不覺得……”

“覺得什麽？”

慕天闊低頭，深邃的目光直擊楚雲辰的靈魂。

楚雲辰不由氣急敗壞，大吼說：“總之這樁婚事絕對不可能！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

“那就逆天改命！”

慕天闊的口氣兇得要殺人。

楚雲辰被他嚇住，不敢再抗議。

慕天闊滿意地摟住他，與他一起進公寓。

……

……

即使是被男人強迫，尊老愛幼的楚雲辰還是決定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

基本的護膚、修眉、提色後，楚雲辰取出衣櫃深處的黑色禮服，穿上，卻在打領結時猛然意識到自己是第一次穿西服，手指完全不知道——

“怎麽啦？”

早在楚雲辰整理儀容時就默默註視他的男人走到楚雲辰身邊，只用三秒便弄清狀況，伸手，卷起領帶，手法嫻熟地打結。

被迫呼吸滿是男人味道的空氣的楚雲辰告訴自己要忍耐。

慕天闊很快發現少年的別扭情緒，低頭，對勉強夠到自己下巴的少年說：“不喜歡這款淡香水？”

“不，我只是不喜歡你的味道。”

楚雲辰直言不諱。

慕天闊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抽出絲帶的同時，說：“你終有一天會習慣這種味道的。”

“永遠都不可能！”

楚雲辰強調著。

慕天闊卻從袋裏取出一枚玫瑰金鑲鉆領帶夾，幫少年卡上，指著鏡子裏的楚雲辰，說：“是不是很般配？”

“用錢砸出來的審美當然是沒話說的。”

楚雲辰很不情願地承認慕天闊有不凡的審美品位。

慕天闊聞言，辯解說：“你錯了，審美不是有錢就一定能砸出來。你看乾隆從出生起就被最頂級的藝術品包圍，還不是審美堪比農家樂，成天用他的豬肉章荼毒名畫名帖。”

“噗！”

楚雲辰忍俊不禁，說：“原來你也會講笑話，我一直以為你只會板著臉說教。”

“我一直很有幽默感，是上輩子的我們錯過——”

男人有意乘勝追擊。

楚雲辰打斷說：“別說了，我不想聽。”

“好，我不說了。”

慕天闊閉嘴。

楚雲辰又對著鏡子左右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問題後，下樓，和慕天闊一起前往慕家大宅。

……

……

去慕家的路上，慕天闊提醒楚雲辰：“我媽和我姐都是很開明的人，但也有一些忌諱，例如姐夫、前夫、小三……這種詞語就提都不能提。”

“為什麽？”

楚雲辰假意關心地問著。

“我爸是個鳳凰男，為了少奮鬥五十年，甩掉青梅竹馬追求我媽，達成結婚目的後又給青梅竹馬送房子，讓她做他的小三，”慕天闊說，“我媽知道這事後讓我爸在青梅竹馬和她之間做選擇。我爸愛財如命，忽悠青梅竹馬為他犧牲，可惜他的青梅竹馬是個純種的戀愛腦，居然拉我爸殉情自殺。從此，‘小三’這個詞語在我家就成了禁詞。”

“天哪！你爸居然是這種人！”

楚雲辰震驚，決定餐桌上閉口不提“小三”這個詞語。

慕天闊繼續說下去。

“我媽的故事已經足夠悲劇，但是我姐的愛情更加可笑！我姐比我大十歲，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留學回國後和慕氏的一個小職員一見鐘情。她不顧我媽的反對，堅持和小職員結婚，甚至表示可以為了愛情放棄慕氏繼承權，她的丈夫也絕對不會和我爭奪慕氏的話語權。”

“後來呢？”

“後來當然是被現實打臉了。”

慕天闊吐了口氣：“成為慕家的上門女婿後，我媽將他提拔成分公司總經理。然而他只是個小職員，並不足以擔起總經理的重任，卻在中飽私囊這件事情上無師自通。擔任分公司總經理不過一年，那家分公司的業績瘋狂下滑、訂單大量流失、管理層全是他的親戚，甚至連他家的京巴狗都能在公司財務處領保安主管的工資！”

“這也太公器私用了吧！”

楚雲辰在內心深處鄙視慕家姐夫。

“他作為慕家的一份子，成天想著如何用慕家的錢補貼私人小金庫，這點已經很過分，更過分的是——年度高層會議，他被公司的其他董事嘲諷無能，回家後竟然打我姐姐洩憤！當著青青的面，罵我姐姐太能幹，害他被人看不起！”

回想人渣做過的那些事，慕天闊的聲音溢出殺氣。

“要不是姐姐攔著，我絕不會讓這家夥活著離開慕家！”

“我支持你！”

楚雲辰十萬分的讚同。

“自己沒能耐就打妻子的人渣根本不配做男人！”

“總之，在我媽和我的堅持下，姐姐最終和渣男離婚，‘姐夫’也成了我家的忌諱。”

說到這裏，慕天闊再次提醒楚雲辰：“你待會可千萬不要提這些讓大家不開心的事情。”

“嗯嗯。”

楚雲辰連連答應，心裏卻想著要怎麽做才能不戳慕夫人和慕姐姐的傷疤又能讓她們討厭自己。

……

……

慕家老宅的鐵門緩緩打開。

穿過鐵門後，車子在一條兩旁都是蔥蔥綠樹的直道上行駛了五百多米，最終停在直徑十八米的歐式大噴泉前。

管家上前為他們開門。

慕天闊先下車，然後扶楚雲辰出來，指著大噴泉中間的鯉魚雕塑，說：“這是HK的風水大師特別開光加持過的魚躍龍門石，寓意時（石）來運轉。”

“……看不出你們家還挺迷信的。”

楚雲辰一臉不可思議。

慕天闊說：“原本我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不過現在——”

他看了眼楚雲辰。

楚雲辰被他看得全身發毛，嘟囔說：“別把什麽好事都推給風水保佑，沒準是我的祖宗們看我上輩子過得太慘，罰你重生補償我！”

“好好好，是我迷信了。”

慕天闊連哄帶騙地把楚雲辰拉進主屋。

通過玄關時，楚雲辰看到紫檀木神龕中供著一尊明朝的送子觀音白瓷，忍不住說：“這麽大，得不少錢吧？”

“送子觀音從來看靈性不看價錢，”慕天闊說，“至少，我們家是不在乎價錢的。”

“……那是你們家。”

楚雲辰神情落寞。

雖然早在上輩子就知道慕家不是一點點有錢，但真正見識到慕家的奢華後，他還是被現實沖擊得有些意難平。

慕天闊見楚雲辰有所不適，接過家政阿姨遞來的室內鞋，一邊幫他換鞋一邊說：“幹嘛那麽見外。從明天開始，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誰說的！”

楚雲辰不爽，擡腳就要踢蹲下的慕天闊。

慕天闊趁機抓住纖細的腳踝，給他套上室內鞋，笑著說：“辰辰，你這輩子已經被我定了。”

“胡說！”

楚雲辰不服。

慕天闊卻笑得很開心。

和上輩子那個被壓制得連想法都不敢表達的楚雲辰相比，眼前這個調皮任性的楚雲辰是多麽得珍貴可愛！

最重要的是，這輩子的楚雲辰雖然依舊因為上輩子的陰影排斥自己，但他絕對不會自虐或是自殘。

他樂觀開朗積極上進地面對生活，偶爾鬧些無傷大雅的小脾氣，就像嬌生慣養的布偶貓沖著主人揮出它軟萌粉嫩的喵喵拳——肉墊打在臉上固然有些疼，但看到小可愛的臉，怒氣和疼痛會立刻蒸發到九霄雲外。

楚雲辰哪知道自己在男人心中已經等同於愛鬧脾氣的調皮小貓。

平生第一次享受慕總的換鞋服務的他在慕天闊起身時漲紅臉，大聲說：“別以為你幫我換鞋，我就答應和你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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