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沈默了，話以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其實這要換兩個人這就不是個事了，到了這個程度，一起約出來吃個飯，陪個禮，道個歉，再見就是兄弟。可偏偏這兩個人遇上了。

顧朗動了動嘴唇，想說打一架吧，打完他賠罪，秦澤突然開口了

“行吧。”

顧朗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就看見秦澤掄起酒瓶就砸在他放在桌上的手，然後毫不猶豫的又砸向手臂，酒瓶撞擊在肉上發出沈悶的驚心的聲音。

顧朗在秦澤砸要第三下時終於反應過來，他一把奪過酒瓶甩在地上，瓶子碎裂的聲音伴隨著顧朗的怒吼：“你他媽幹什麽！”

“你不是要報仇麽，我幫你。”秦澤養著臉盯著顧朗，一臉平靜。

“……”顧朗怔住了，這給他的沖擊實在有點大，不僅是對自己下手的這份狠勁，還因為他是秦澤。

雖然接觸不多，但顧朗明白，秦澤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的人，方方面面都不是，按正常軌跡兩人不會有交集。

秦澤也沒必要這麽做，兩人雖然已經算熟悉，但還真沒多少情分，談不和也只是打一架，只是這種情況下的一架後，以兩人的性格就真的是一架泯恩仇，相忘於江湖。

所以顧朗明白秦澤這是為什麽，顧朗人很直，別人敬他一尺，他就還一丈。秦澤這個行為給了顧朗很大的沖擊，秦澤用他的方式在顧朗心裏留下了一筆。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膽小的甚至躲開了，老板急忙過來，“怎麽了，打架去外邊啊。”

“沒，表演雜技。”秦澤擡頭笑。

“哎喲，這雜技太危險了吧，這麽個帥氣的小夥子，哎喲，看那手噢，……”

顧朗終於回過神，他看著秦澤的手指，已經青腫了，幾乎看不出原來修長白皙的樣子，手臂也紫了一大塊，結了賬，拉起秦澤：“去醫院。”

秦澤攔著顧朗結賬未果，有些無奈：“本是我請你的。”

顧朗不說話，秦澤也就不說話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各自沈默。

在顧朗要打車時，秦澤出聲攔了：“這個時候醫院也沒留什麽人了，沒啥事，搽點藥就行。”

顧朗回過頭來，盯了秦澤一眼，滿臉汗水，唇上還有血跡，沒說話，繼續打車。

秦澤上前一步拽了下顧朗的手臂，輕聲道：“真的，去醫院麻煩還拖得久，挺疼的，你家樓下那個就可以了。”秦澤上次受傷時去過。

顧朗不再堅持，加快腳步，側頭問秦澤：“很疼？”沒等秦澤說話他又說，“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說著還真吹了吹。

秦澤有些意外，看著顧朗冷著臉做這個動作不自覺的笑：“顧朗，你三歲小孩呢！當你那是仙氣呀。”

“本來就是，一般人我還不透露。”顧朗一臉正經。

“那我還得感謝皇恩浩蕩了？”

兩人一路貧著，顧朗盡力轉移秦澤的註意力，能不那麽去註意感受手上的痛。

也虧了兩人運氣好，趕上了關門的前一刻。

由於顧朗是個經常受傷的，跟王醫生都比較熟悉了，一邊處理還一遍責怪顧朗：“我還說你變乖了，結果轉眼又帶著人去打架，要讓你奶奶知道了。”

“王阿姨，你最好了，別給奶奶說，”顧朗急忙求饒，“我都好久沒打架了”。

顧朗這句話是真的，高一那年他身上的傷基本沒怎麽好過，其實也不是他想打，只是楊墨比較能惹事，而且還有那些人總是各種找茬，也導致顧朗煩得能動手絕不廢話，反正楊墨的爸爸會善後。最後不知怎的就獲得了校霸的稱號，打的架倒慢慢的少了。

王阿姨也笑：“就你貧。”說完又和秦澤講起來，又是成績那些事，無疑，顧朗還是被打擊的對象。

顧朗：“……”

他已無力吐槽，秦澤就是那個能俘獲一切媽媽心的別人家的孩子。

兩人在阿姨的連連叮囑下出來，路上都沒什麽人了。

“行了，你回去吧。”秦澤用沒受傷的手拿過顧朗手中的藥袋子。

“要不你去我那吧。”顧朗猶豫著說到，已經這麽晚了，而且手受傷了一個人總歸不太不方便。

“不用，又不遠，沒啥大事。”秦澤道。

兩人隔得確實不遠，在一條街上，這條街有三個小區，也是三檔，相隔不過千米的樣子。

顧朗家在最低，離校最遠，楊墨最高，離校最近，秦澤則在中間。說來也奇怪，顧朗無數次往返，竟從未遇見過秦澤。

“行，那你小心點。”聽秦澤如此說，顧朗也不勉強。

“嗯，走了。”秦澤擺擺手。

顧朗也轉身回去，琢磨著明天要不要去接秦澤。第二天便刻意起早了些，他準備探個點，看秦澤的出發時間。

他預料到秦澤會很早，但也沒想到這麽早，他到秦澤家裏沒堵到人，去顧奶奶擺攤的地方一看，秦澤就在那三三兩兩的人裏，看樣子應該也是才到。

當顧朗到時，顧奶奶正在盤問秦澤的傷。

顧朗心裏噶噔一下，秦澤應該不會撒謊這種技能吧，連忙上前：“我們路上遇上個搶劫的，秦澤上去幫忙，才受了傷。”

“哎喲，遇上搶劫的啦！抓到沒有啊？”顧奶奶頓時緊張了，動作都停了下來。

“抓到了。”

“那你幫忙了嗎？你這麽大個光看著了？”放下心的顧奶奶語氣一變，舉著搟面杖大有顧朗沒上前就動手的架勢了。

“我能站著嗎？去了，去了。行了，別問了，人還等著呢。”顧朗急忙答應到，指著來的幾個顧客轉移顧奶奶註意力。

來的人都是老熟客了，招呼著就聊著了。

顧朗松了口氣，一回頭，看見秦澤盯著他笑。

“怎麽了？”顧朗湊到秦澤旁邊，看著秦澤促狹的笑容，“笑得這麽……我這是怕你不知道怎麽說。”

秦澤還是笑著看著顧朗：“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來堵你。”顧朗道：“不過你起得也太早了，我去你家都沒人了。”

秦澤楞了楞，“你跑我家幹什麽，平時也沒這麽早，我以為得多費點時間。”

“我這……”，顧朗說著餘光瞟到顧奶奶忙不過來的樣子便停了下來，“你先吃，待會一起走。”

秦澤瞇著眼睛看著顧朗忙著，有些觸動。這樣的顧朗實在很難讓人跟那個冷酷，不學無術的顧朗聯系起來。

等秦澤吃完，顧朗也趁著間隙飛快的解決了早餐，兩人被顧奶奶催促著去了學校。

鎖好自行車，兩人並排走著，學校的人還很少，顧朗深深的吸了口氣：“還沒在學校呼吸過這麽早的空氣。”

秦澤側頭，剛好對上顧朗看過來的眼神，帶著滿足和絲絲笑意。兩人莫名的就對視上了，風從一個人的頭發穿過又繞過另一個人的發絲。

秦澤率先轉開了眼眸：“那你以前呼吸的怕都是尾氣。”

顧朗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過來秦澤是在接他剛才的話，“能換個說法麽？”顧朗皺眉。

秦澤笑了笑，“你不說我也沒想到。”

顧朗郁悶。

兩人走到了教室門口，顧朗看了兩眼，“你們班的人都來這麽早？”

“差不多吧。”秦澤點點頭。

“我們班肯定一個人都還沒有。”顧朗想，“走了，記得今晚去換藥。”

秦澤應了，進了教室。

而顧朗進教室時果然還沒人來，不，確切的說是除了他們班主任老李外都還沒人來。

顧朗所在的這個班是整個年紀最差的班，裏面的人要麽是用錢權進來的，要麽你考上後不學直接落到最後這個班來，而顧朗就是後者。

對這個班學校采取完全的放養態度，唯有老李還不放棄，總想著他的孩子們會有回頭的一天。

顧朗進門時老李有些驚訝還有些激動,搓著手：“哎，來啦，我就知道你”顧朗沒說話，走到座位上扔下書包就趴在桌子上了。

老李話停了一秒，接著在顧朗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既然來了就看下書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

“砰”顧朗站起來一腳踹翻了凳子，挪到富貴的位置上把頭埋在了胳膊底下。

顧朗聽到老李扶起凳子的聲音，輕輕的嘆氣，他心裏也不太好受，全校基本沒有老師願意當他們的班主任，而老李是個老實人，老實得甚至有些可憐。

顧朗也不是討厭學習，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算多聰明，但努力考個重本還是沒問題，上個大學，那曾經是整個家庭的夢想，也包括他自己。

可生活的意外往往來得突然，逼你做出不喜歡的選擇，面對很多人的詢問顧朗沒法解釋，也不想解釋，可這不代表他能忍受別人一次次戳他的傷疤。

顧朗從心底嘆了口氣，閉著眼睛慢慢的睡了過去。等他一睜眼就看見富貴那張粗獷的臉對著他。

“我操，你幹嘛？！”顧朗有些被嚇著了。

“我看你是如何狠的心丟下你的糟糠之妻的。”富貴泫然欲泣。

顧朗：“……”，他伸手推開富貴的臉：“我今天和秦澤一起來的。”

富貴不演了，直直的看著顧朗，“我心裏不平衡。”

“管你平不平衡，說要走路減肥的不是我。”顧朗踹了富貴一腳，卻還是給富貴講了下。

“我操，秦澤真對自己下手？成績那麽好，腦子應該沒病吧。”富貴嚷嚷。

“怎麽說話呢？”顧朗一掌拍在富貴的頭上，“人跟我們不一樣，對人都是如春天般溫暖，對了，那次幫奶奶忙的個小夥子就是秦澤。”

“……這，這真是，”真是什麽富貴也說不出來，他也驚訝極了。

顧奶奶前兩年冬天下雨路滑摔了一跤，把腿摔折了，在地上坐了個多小時才有個小夥子把顧奶奶送去了醫院。

顧朗後來心裏後怕得要命，要是沒個人顧奶奶得在雪天坐多久。後來顧朗不顧奶奶的反對拿著自己存的些錢，一人給買了個手機。要是再發生一次他非得瘋不可。

唉，顧朗也嘆了口氣，早上給奶奶幫忙時奶奶念叨，秦澤是個熱心的孩子，他這才知道以前那個他一直想感謝的人是秦澤。

這讓顧朗心裏有些意外，不過當他側頭看見笑著的秦澤，又忽然覺得仿佛是他才是應當的。

秦澤這次受傷，沒讓家人知道，蘇杭住校，也沒法照顧，這個任務便落在了顧朗頭上。經過富貴後，顧朗在照顧人方面也算有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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