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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我,要怎麽面對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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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而已。監控錄像上顯示的清清楚楚,既然做了。又何必死守著不承認呢?

唐小詩,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願賭就要服輸,既然我們之間從來就是我一廂情願的,栽在你手裏也無話可說。”

“我沒有!”唐小詩哇地一聲哭出來:“葉啟皓,到底要我怎樣解釋你才能相信?”

程風雨站在身後,手不離身地擁著唐小詩,生怕一個撒手她就直接栽下去。同時他又仔細地聽了葉啟皓說的每一個字:比如監控錄像。

果然如此,一個圈套從裏到外都被埋得天衣無縫,又怎麽能少得了最直觀的證據呢?

程風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三人的微表情,希望從中找出異樣的端倪。

可惜懷裏的女孩聲聲動容的哭泣擾得他心都快碎了。作為一段誤會裏的旁觀者,程風雨心疼這傻丫頭所受的委屈,但眼下這個狀況,似乎真的挺不合適再繼續糾纏的。

“你走吧,”葉啟皓擰了下眉頭:“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不走!你不相信我,我就一直呆在這兒!”

“是麽?”葉啟皓回身後退了兩步,伸手勾住陸雅姿的肩膀:“那你就站在窗下好了,我不介意有人聽房。”

騙人的吧……

唐小詩直勾勾地盯著那兩人的背影,葉家大門緊緊關閉,仿佛把她和那個男人的心意永遠鎖開了一道銀河。

“小詩,我們先回去——”程風雨真是懊惱得要死,以他這般理智的思維怎麽會突然短路一樣同意把這個女孩帶出醫院來?

本以為能以第三方的身份把整件事好好解釋分析一下,如今看來這混亂到不能再混亂的狀態的確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也沒想到唐小詩之前的所有動作竟然會被一架好死不死的監控錄像拍下來,這麽被動的證據,這麽坐實的罪名,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的意思是不是說……他不要我了……”唐小詩伏在程風雨的胸膛上,好半天才聚集起渙散的意識,喃喃道:“程風雨,我……以前都沒跟男人戀愛我,你告訴我,他是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們先回去,他會想明白的。”程風雨將女孩摟在懷裏,為自己剛剛那一瞬的無能為力深表愧疚。看來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覆雜,冥冥之中一環又一環的圈套接踵而來,不管是唐小詩還是葉啟皓,都被算計到狼狽不已。

程風雨的思路在一個特定的區間裏高速飛旋著,拉伸的眼光落在院子路燈上的監控設備上。紅色的光點,幽幽旋轉一下,掃視的範圍被他施以最精準的計算。

然而思路突然被懷裏的女孩一陣陣激烈的咳嗽所打斷,飛沫濺在自己的衣衫上竟帶著點點刺目的猩紅!

糟了,一定是毆打出了內傷才會讓她咳出血來。程風雨暗自內疚失策,當時進醫院只做了外傷處理,貌似都沒幫她拍過片子。

“小詩!”一把將女孩橫抱起來塞回車上,程風雨伸手探了探她滾燙的臉頰:“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回醫院!”

“我不走……”唐小詩扯著程風雨的衣袖:“葉啟皓……他為什麽不相信我……我要在這兒等他。”

“唐小詩你聽我說,他正是因為太過在乎你,才會對這麽深的誤會難以自拔。”程風雨攥著她冰涼的手,抹去她眼角湧溢的淚水:“你現在閉上眼睛,相信我,等你醒來,他一定會在你身邊的。

你不是說,我是天使變的麽?天使都會魔法的,我會為你帶走這一切不愉快的記憶……”

程風雨以法為信仰,從不涉足宗教。而這一刻,他只想祈禱——如果舉頭三尺有神明,可不可以放過這個無辜的女孩,別再折磨她了。

————

“你今天,用的是什麽香水?”葉啟皓站在臥室的北窗處,沖那正在幫他放洗澡水的女人道。

陸雅姿頓了一下,旋即輕輕笑道:“我今天沒有用香水呢。”

“是麽?那我怎麽聞到一股很重的NO5?”葉啟皓掐滅煙蒂,跟唐小詩在一起後,他有意克制煙癮。可惜了這一晚上,幾乎就已經壞了他一整個月的定量計劃了。

“錯覺吧,我就算用香水也從來不用NO5的。”

葉啟皓可不覺得是錯覺,人說喝了酒以後嗅覺會變得更加靈敏。從剛才進到客廳裏以後,他就很明顯地被這股氣息包圍了煩躁。

這時陸雅姿從洗手間裏出來,擦幹濕漉漉的手後,想要幫葉啟皓除去外套:“水放好了,你去洗洗吧。”

“你現在,倒是乖順了很多。”葉啟皓走到陸雅姿面前,擡手扶了下她甜美的鬢角碎發:“說,是誰教你的?”

陸雅姿退後兩步,輕笑兩聲:“只要你喜歡,我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以前的她錯覺的以為葉啟皓會欣賞獨立幹練的女人,後來又覺得他會喜歡溫柔治愈的,再後來,遇上那麽脫線的唐小詩——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葉啟皓推著她的肩膀將她拒絕開:“我還沒有下作到要從一個女人那裏跌倒後,再從另一個女人那裏爬起來的程度。”

“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麽?”陸雅姿突然搶上前一步,一雙充盈淚水的大眼睛,亦是楚楚可憐著靈動的光。

葉啟皓伸手拂去陸雅姿眼角的淚水:“就算你用這樣的眼光來看我,我眼裏心裏想到的,也只有她。”

陸雅姿沒說話,只是咬著紅唇沈默。

“你覺得我可憐是不是?”葉啟皓長舒一口氣:“所以你還是走吧,我不願意讓我曾經對不起過的女人來可憐我。”

“葉啟臻。”陸雅姿終於擡起頭來,眼底落寞出一絲釋然的潤色。

“你說什麽?”

“教我怎樣接近你的人,是你姐姐葉啟臻。”陸雅姿拎起包,推門出去:“葉啟皓,我們之間,算是真的結束了吧。

你後面的路,還有很長一段驚濤駭浪,我想我寧願選擇站得遠一點,就當一種風景來看吧。”

葉啟皓去找江巖,他此時正在書房裏整理著被葉啟皓打翻到一塌糊塗的文件。

“陸雅姿走了?”光潔的地板上倒映出葉啟皓的身影,他頭也沒擡地問。

“陸雅姿為什麽會知道我在哪裏?”葉啟皓蹲下身來,將一摞文件拾起來交給江巖。

“巧合吧。”江巖站起身來,避開他的目光,然後用不疾不徐的口吻說:“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葉老先生回國了,明天上午的飛機。

他的秘書剛剛跟我通過電話,回國第一件事就是要召開股東大會。”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葉啟皓輕輕敲了兩下桌沿:“看來今晚,要通宵準備一下了。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

“引咎辭職。”江巖扶了下眼鏡,笑容莫可名狀。他低頭看了看葉啟皓的手:“過來我房裏,幫你處理下包紮。”

“江巖,你甘心麽?”也許是錯覺也許是直覺,葉啟皓總覺得江巖在這一次的事件上表現的過於冷靜,雖然他一直都是很冷靜的。

“沒有什麽甘心不甘心,就像督促孩子好好讀書一樣。平時可以嚴厲一些,但如果考試成績已經下來的,再說苛責的話又有什麽用呢?”

“江巖,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葉啟皓真是難能壓抑這般怒火,他一直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項事實就這麽無遮無掩地擺在面前——為什麽自己無論怎麽努力,都好像逃脫不了這個男人的掌控一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的保護和關照已經開始讓自己覺得束手束腳了。

“如果不想被別人說你離開了我就一無是處,那就好好做你該做的事——我去拿藥箱過來。”

葉啟皓站在江巖的房間中央,只覺得任何一個角落裏都充斥著駭人的陌生。

那一陣陣刺鼻的香水味從目光所及的任何角落裏散發出來,讓他覺得滿心作嘔。

葉啟皓慢慢俯身過去,凜然看到床腳被褥下面露出一張怪異的紙張。伸手抽出來,整個人頓時瞠目結舌!

這是一張合照——爸媽的合照!

就如之前唐小詩對自己描述的一樣,他們手握著手,凝眸相對,仿佛整個世界都沈浸在他們無所顧忌的相愛中。

真的有這樣一張合照?葉啟皓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江巖要隱瞞自己故意藏起來呢?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驟然落在媽媽手上的那枚戒指之上。仿佛兜頭被澆了一身冷水,葉啟皓只覺得從頭頂到腳底都貫穿了寒意。

這枚戒指,不正是葉家祖傳的藍迪祖母綠?為什麽會在媽媽的手上!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葉啟皓趕緊將照片塞回原處,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

他不打算對江巖實行直接質問,因為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開始意識到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有些戰爭,註定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

“怎麽會在搶救?”一早就趕到醫院來的大窮聽了程風雨的幾句描述,嚇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多半。

“是我的責任。”程風雨已經懊惱了一整晚,送來醫院的時候唐小詩已經開始昏迷了。甚至被迫在手術通知書上簽訂風險告知擔責的字樣,畢竟偷偷把病人帶出院這種事是不合規矩又十分忌諱的。

“我……昨天送她來醫院的時候都是按照外傷處理的,沒想過她……她有被打出內傷啊。”大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那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

還沒等程風雨答話呢,手術室的燈一下子滅了,主治大夫推門走出來,端著一張報告皺了皺眉說:“哪位是唐小詩的家人?”

“我們是她朋友!”大窮當場就不淡定了,一般大夫從手術室裏出來問這種話通常沒什麽好事:“大夫,她不會有什麽事吧!”

“我問她家人在哪?”大夫沒什麽好語氣地白了他一眼,想來是之前把病人帶出過醫院這件事讓人家醫生十分反感。

“那我……去給她媽媽打電話。”大窮沒轍了,唐小詩的手機已經充好了電,這會兒正在自己身上。這種時候,不管怎麽說也應該通知方慈靜一聲吧。

“大夫,我們已經通知她的家屬了。”程風雨把主治醫生叫到一邊,請求道:“麻煩您先跟我說說,唐小詩現在什麽情況?”

主治大夫把一張報告丟給程風雨:“你們是她的朋友?很了解她的事麽?這病歷上為什麽不做既往病史的披露?唐小詩只有一個腎臟,這麽重要的事——”

“一個腎臟!”自從昨天從學校那裏調查後回來,程風雨心裏就始終懷著一絲難以言明的預感。還沒等到靜下心來好好打通思路,就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故:“你是說她丟過一個腎臟?”

“不是丟過。她是天生單腎,右側腎臟功能性先天缺失。”醫生搖頭:“這樣的病例並不少見,也不太會給人的正常生理機能帶來很大的影響。”

“你說她是天生單腎?”程風雨低吟一聲:“那她左腰上一道陳年的手術切口——”

“這也是我要問問你們家屬的。”醫生目光犀利:“她做過腎臟移植,左側後腰開口八厘米,X光片處有接管痕跡,看年份應該是五年前左右。”

一般人一側腎臟受傷,只要手術摘除就行了,畢竟還剩下另一個,並不耽誤身體。但對於天生單腎的人來說,一旦受傷的話,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路可走了——活體移植!

仿佛找到了穿針引線的最後一條線索,程風雨心想:難怪人人都說,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就是父母之愛,只有它才能超脫人的道德底線,寧願把自己送上萬劫不覆。

“謝謝你了大夫,那她現在……”

“左肋和肺部受了點傷,沒有性命危險,只不過她以前做過腎臟移植手術,身體各項機能可能會比常人恢覆的慢一些。”大夫說:“千萬不能再讓她情緒激動,先留在觀察室觀察幾天吧。”

送走了大夫,程風雨靠在窗前沈思了幾分鐘。他捏了捏手機,撥通了林展西的電話:“林先生,方便到醫院來一趟麽?另外,你……可以不用再替任何人隱瞞,我已經知道真相是什麽了。”

“你打算,告訴唐小詩麽?”林展西問。

程風雨沒有回答,沈默著電話兩頭的呼吸,讓彼此的心情都很沈重。還好這時候又一個來電提醒落了進來,程風雨趕緊借口切換掉了。

電話是何天明打進來的:“老板,我查到雲江醫院那批劣質的醫療用具的出處了。但是很奇怪,上面的logo很明顯是人有意偽造上去的。

而且我拿到小綠姐給你的那批醫療用品入庫單,發現所有偽造的記錄都有一個共同的矛頭特點——供應商一欄都是假的。”

“你是說,雲江醫院的假冒偽劣醫療用品並不是因為被吃了回扣而以次充好入庫的?”

“對,而是單純的一些不合格商品,被貼了‘這家’供應商的標簽後混在大批醫療器備裏。”何天明確認地說。

程風雨自認為失策,他一直都把思路定格在金錢利益上,以為這只是一起單純的賄賂案件——如今想想,難怪阿遠徹查了雲江醫院所有高管的私人賬戶都不曾發現有任何不明資金往來。

原來對方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錢,而是單純地把質量低劣的器具向輸送毒血一樣送到醫院的各個角落。

那對方的目的,究竟是毀了雲江醫院的信譽,毀了創葉的商譽,還是毀了這家躺槍扣汙水的可憐供應商?

亦或者是——一石多鳥?

————

葉震修已經是八十的高齡了,一年多前在國外接受了心臟手術,身體恢覆的還算不錯。

此時他端坐在創葉集團總部大樓的高層會議的首席位上,掃視全場。

大榮商圈企劃的前期風投導致非凍結的百分之十五流動資金出現近三成的負債吃緊,很多事情就不得不拿到臺面上來說了。

葉啟皓並不怕承擔責任,整個過程中,他只聽卻不發話。因為輸就是輸,他無話可說。

持續兩個多小時的會議上,葉震修宣布了兩件事——

其一,免除葉啟皓創葉集團代理執行董事之職。責任不究,但要求其以個人名義擔保收購的雲江醫院整資產,對抵他擁有的一部分創葉股份。

簡單來說,就是創葉不再對雲江醫院負責,也不會為葉啟皓的收購行為買單。葉啟皓只能依靠他自己的手段,要麽賣出,要麽自行經營。總之虧盈自負。

其二,公證一部分遺囑。

葉震修名下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中,將留給葉啟臻和葉啟皓各自百分之十五的,在其本人辭世後方可行效。至於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將何去何從,葉震修暫未公布。

這樣的結果本並不出乎葉啟皓的意料。但在散會之後,葉震修突然單獨留下他,卻使他大為意外:“啟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

這不是一場公對公的談話,至少氣氛上稍顯柔和。葉啟皓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子的祖父。一個強勢一輩子的男人,可能真的很難學會如何與人溫善的相處。

但他的確已經盡量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像爺爺,而不是像葉老先生了。

“啟皓,我這樣做也是出於整個創葉龐大股東的利益來考慮——”

“我理解您的決定。”葉啟皓怔了一下,不敢有絲毫放松的懈怠,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另類祖孫間最常見的相處模式。

“人到了這把年紀,生死都看得開了,反而會想通很多事。如果當年,我不是用那樣強硬的手段來壓制你的父親,也不會落得那樣的結果吧。也許他到臨死都還是深恨著我的。”

“葉老先生,”葉啟皓從來都不稱呼他為爺爺,這是長久以來養成的最疏離最可悲的親情觀:“在我父親和母親短暫的一生裏,他們最珍惜的事彼此的相愛相知,怨恨任何人都是一種時間與精力的浪費。您可以不用再耿耿於懷了。”

“但願吧。”葉震修站起身來,望著八十八層窗外的整個S市:“啟皓,你像極了年輕時的我。只要一根棒子打不死你,你就不會真的垮掉。

今天這樣的結果,對你來說未必是件壞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得起這張牌……”

“葉老先生請放心,我是不會辜負……”葉啟皓頓了頓,旋即挑唇冷笑:“不會辜負,我自己的。”

轉身準備離開會議室,他反倒有了一種莫名的輕松。這一刻開始,他沒有最心愛的人,沒有最信任的人。再次回到那個無堅不摧的人格裏,甚至比之前還要無懈可擊——

“哦,對了,葉老先生。”葉啟皓恍然停下腳步轉身:“我想起一件事情來。關於那枚您心愛的古董藍迪祖母綠戒指,我想問問它的淵源。”

“怎麽突然提起這件事?”葉震修驚詫了一下。

“沒什麽,只是看到過我母親的一張照片,好像曾經被她佩戴過。”

“那是我送給你父親的,後來他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你母親。”葉震修回答:“再那之後,他們兩個去世了,戒指就下落不明。直到幾年前,我在國外的商務會展上偶然途徑一場拍賣,發現了這枚流落海外的戒指。感嘆失而覆得之餘,又花高價回購。”

“那您,有沒有追查過前手?”葉啟皓頓了一下:“我母親的東西,怎麽會在她去世後流落到海外?”

那時候他年紀太小,根本不記得媽媽身上有沒有過這樣一枚戒指。要不是看了這張合照,他壓根就沒有把戒指的淵源往自己母親身上套過。

父親贈送給她的定情物,就算是再窮困潦倒也不可能被她故意賣掉。那唯一可能的知情人,不就是當年已經記事的江巖了麽?

可是葉啟皓並不覺得現在應該去找江巖當面質問,就如他隱瞞這張照片的詭異動機一樣,一定是故意不想告訴自己的。

是不是時候,該找個專業點的人來查一查了呢?葉啟皓這樣打算著。

“葉先生,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此時江巖已經在地下車庫等他了:“您現在打算如何?是要先去度個假——”

度假度你妹啊!

葉啟皓狠狠盯了他一眼:“我名下現在還有多少資產?”

“兩處房產,一處度假莊。市值在——”

“聯系幾大銀行,安排抵押事項。”葉啟皓狠狠抽了一口煙:“我的個人信貸額度已經達到上限了,現在只能背水一戰。”

“葉先生,您不用這麽被動。別忘了,雖然您在創葉的股份暫時不能兌現,但雲江醫院已經沖抵一部分活動股債。只要賣掉雲江醫院——

我已經為你掛牌詢價出去,雖然雲江醫院在之前的事件中已經造成了十分惡劣的社會影響,市值也有縮水。但是現在若不出手,你就什麽都得不到了!”

“江巖!”

葉啟皓怒喝一聲:“當初是你千方百計要我收購醫院,現在又要我出手兌現,你到底在玩什麽鬼把戲?”

“情況不同了。當初出事有創葉頂著,現在葉老先生棄車保帥,在周一開盤之前趕回來做這樣的決議,就是為了穩住創葉的股價。葉先生,現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這一次……我不會聽你的了。江巖,我受夠了被你牽著鼻子走。”猛地推開車門,葉啟皓甩身出去。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樣一條道理: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在非常錯誤的軌道上運行得看似合情合理,就一定是有人引偏了自己的方向。

唐小詩,葉啟臻,林展西,雲江醫院,甚至連自己身邊最信任的江巖……

而打破這一定律的唯一解法,就是反其道而行。如同闖破楚門世界裏的那一道虛偽的墻,他需要一擊抱死的勇氣。

————

“詩詩!”眼看著急急忙忙沖上走廊的女人遠遠就在驚呼,大窮定睛一瞧,這來人除了方慈靜夫婦,也不會再有旁人了吧。

“陸先生,陸夫人。”林展西也是剛到這裏沒多久,上前沖兩人招呼道:“放心吧,令嫒沒有生命危險,還在留院觀察期。”

透過病房的玻璃窗,女兒慘白的小臉半掩在被子中間,小小的身子隨著呼吸機一起一伏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二位好,我是唐小詩的朋友,我叫程風雨。”這時,程風雨走過去對陸百年和方慈靜說:“我有點事情想要單獨跟陸先生談一談。不知是否方便。”

還好他不是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否則真心是要把人家爹媽給嚇死啊。

兩夫妻雖然覺得狐疑,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方慈靜繼續留下病房外,陸百年就這樣跟著程風雨上了天臺。

“陸先生,我就開門見山好了。”程風雨理解性地遞給陸百年一支煙,對方只是笑笑,然後拒絕了:“不好意思,程先生,我不吸煙。”

“哦,差點忘了陸先生本是醫生出身,很註重養生的。”程風雨瞇著眼睛微笑,卻是一副話中有話的意味深長。

“見笑了,我只不過做了小半年的實習醫生,這一輩子都是在商場裏拼的一身銅臭。”陸百年到底是個老奸巨猾的商人,聽程風雨話裏的意思好像對自己有幾分了解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來。

“陸先生別緊張,我今天冒昧地問幾個問題,只當是替唐小詩問問,你也可以不用回答。但是首先我想提醒陸先生一下,您可否知道,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呢?”

不知道程風雨為何有此言,陸百年著實緊張了一小下:“我不懂程先生的意思,商場競爭殘酷,有個把對手實屬正常,但得罪人一說……您不會是懷疑,有人因為要對付我,才故意傷害小詩吧?”

“呵呵,這麽說,陸先生已經承認了,小詩是您的親生女兒對麽?”

“你……”陸百年的臉色突然不怎麽好看了,這件事雖然算不上是秘密,但他尊重女兒的要求,尚未在圈子裏廣泛公開。

“別緊張,我是唐小詩的朋友嘛,知道這件事也不奇怪。”程風雨笑說:“只不過呢,陸先生,我出於私人的好奇,很想問問您——當初您留下心愛的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毅然決然地出國,究竟是因為什麽呢?那時您好像還只是個剛剛研究生畢業的實習醫生,既沒有很高深的學術又沒有十分過硬的家庭背景。

突然決定出國後,又以最快的速度募集到了第一桶創業基金,十幾年後華麗回歸——”

“程先生!你……究竟想說什麽?”陸百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本就有不算輕的心臟病,這會兒氣息已經急了。

“沒什麽,”程風雨伸手扶住他:“您先別這麽激動,其實我只是想跟你提個醒。

百年集團是做醫療器具起家的,口碑和質量褒貶不一,但這麽多年下來也算是發展的穩固。要我相信您會包裝制造一些劣質虛假質量奇差的用品投放到醫院裏出售,實在是很無稽之談。

但是您要知道,幾天前雲江醫院曝光出來的醫療器具事件中,那一批不合格的產品,的的確確被人在不起眼的地方印上了百年集團的logo。”

“你說什麽!”陸百年差點就要心臟病發了,一把拉住程風雨的手臂:“我從來都沒有跟雲江醫院有過任何生意上的往來,這簡直是——”

“所以我才問,陸先生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程風雨聳了下肩:“有人特意要往百年集團身上潑臟水,卻又故意做的那麽不顯山不露水。當然,這件事警方還沒有開始介入調查,因為他們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私家偵探。”

“您是私家偵探?”陸百年驚了一下:“那你為什麽會是……會是詩詩的朋友?”

“當然是為了她養父唐鑫的事了,”程風雨看著陸百年,滿含笑意地說:“陸先生,您跟唐大夫可以算是老淵源了,他這些年含辛茹苦地替你帶大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關於他的死,您這裏,就沒有一點線索麽?”

“程先生,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們這一家三口,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唐鑫因為什麽自殺的。”陸百年說的誠懇,但一雙眼睛裏閃爍的躲閃和狡黠卻是十分不可信任。

程風雨挑了挑唇角的笑意,繼續說:“那我解釋地簡單一點吧。有人在雲江醫院的醫療器械裏放了用於誣陷百年集團的劣質商品,又讓死因蹊蹺的馬鴻嘉大夫留下一封漏洞百出的遺書來指認唐鑫。你就不覺得,好像有人是在故意針對你和唐大夫啊?

讓活著的那個被千夫所指,死了的那個身敗名裂。這麽歹毒的一石二鳥,陸先生,你真的就一點原因也不知道?”

陸百年明顯變了臉色,但秉著沈穩和城府,只聽不說。

“如果您還是聽不懂,那我就說的再簡單一點——您和唐大夫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程風雨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語氣:“也許是有心,也許是無意,總之是昧著些許良心的某些事——

能讓你當初拋棄妻子遠走他國,能讓他一生隱忍不發埋頭做人。”看著陸百年越來越慘白的臉色,程風雨靠近一步繼續道:“所以陸先生,我只想提醒您一句。

如果你還是從心裏疼愛著你們的女兒,還是把一些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吧。

既然已經被盯上,紙裏就包不住火了。坦白的自首和懺悔,也許還能求得別人的原諒。

你們一個是唐小詩的生父,一個是她的養父。就沒有想過,在整件事情裏也許只有她是最無辜的?

人們常說情債命債,一輩一輩的都是現世報。唐小詩與葉家長子長孫葉啟皓,可是真心相愛的哦。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想真的毀了女兒的幸福吧?”

“你……程先生你究竟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陸百年抓著陽臺的欄桿,滿頭冷汗終於擊潰了他最後防線。

“你生日宴會上交給葉啟皓的那枚戒指,是有人委托我送過去的。”程風雨錯身過去,只留下陸百年一個人在原地篩糠一樣地發抖。

————

“這位先生,醫院裏不能帶寵物的。”有護士過來,看著大窮手裏的黑貓,認真地勸說道。

“這不是寵物唉,這是黑貓警長。”大窮扯著嗓子一喊,人家護士立刻拿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他。

“子賦,你把貓送到事務所去吧。小詩身體虛弱,很容易細菌感染,就算清醒了也不能跟動物接觸的。”程風雨對大窮說:“阿遠和天明都在那,他們會照顧好它的。另外結束後你還是回到雲江醫院去一下,小綠那邊今晚有行動,可能需要人手。”

“可是唐小詩——”

“相信我,她睜開眼睛想見到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你好不好?”程風雨調侃道。

大窮走了以後,程風雨看了看時間,對林展西道:“就在剛剛,創葉的臨時股東會議決定免除葉啟皓的代理執行董事一職。”

“我已經知道了。”

“你怎麽打算?”程風雨側首看著林展西:“周一開盤,興林的股價必然一路領漲,從昨天中標到現在,你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你是想問承翔地產對麽?”林展西起身道:“我已經把對方的詢盤發送到你的私人郵箱了,連我都覺得他的出現很可疑,何況是程警官您呢。另外——我改變主意了。”

“你指什麽?”程風雨挑了下眉頭。

“我不打算把興林和剛剛入手的大榮商圈賣掉,我要為它,找個幹凈的後手。”

“看樣子,你已經有人選了。”程風雨站起身,跟他一並走到電梯處。

“是,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比葉啟皓強的多,因為我很少看錯人。”林展西最後看了眼加護病房裏的唐小詩:“我想,這也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了。”

————

“你……是來找我的?”葉啟皓沒有想到林展西會這麽突然地約見自己:“我以為,你這樣的人,會不屑於嘲笑失敗者。”

“葉先生你誤會了。”林展西只跟侍應要了一杯溫水,然後半身靠前微微坐直身子:“我今天來約見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與你談。”

葉啟皓看了看表:“那就麻煩林先生長話短說吧。我現在手裏只剩下雲江醫院這個爛攤子,還得盡快想辦法把它養養活。”

“這份東西,請葉先生先過目一下。”林展西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白皮書推過去。

上面那明顯入目的三個大字,幾乎讓葉啟皓瞠目結舌——聘任書?!

他懷著狐疑翻了幾頁,眉頭就再也沒有鎖開過:“林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們用盡手段從我手裏奪走了大榮商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替你打工麽?

簡直是荒唐!”

“看看清楚,我用興林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作薪酬來聘你為興林的CEO,葉先生,對於剛剛被解職的你來說——”林展西正色道。

“聘我做CEO,你退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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