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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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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被不知內情的亞瑟“好好”安撫過, 但是,格妮薇兒心裏的惶恐並不能完全解除。

她無法對這個出現在眼前、真實而鮮活的蘭斯洛放下戒心。

即使他的確表現得心地純良,值得信賴——沒錯,格妮薇兒相信直覺,亦相信前世。圭尼維爾口中的ncelot,是騎士的楷模,是忠誠和英勇的最佳代言人——哦,忠誠是打了折扣的,畢竟, 那個時代裏,他更應該算是arthur的騎士,而非王後的私衛。

更糟糕的是, 蘭斯洛長得很好看,甚至比起格妮薇兒曾看過的那“故事”畫面裏還要好看——那裏的ncelot總帶著絲絲陰郁, 面容裏隱藏著些許悲哀和壓抑。而這一個,二十出頭的預備騎士蘭斯洛, 一舉一動仿佛充滿著陽光,尤其當他笑起來,給人格外舒心的感覺。

宮廷侍女們大多迷上了他。他可是西大陸聞名遐邇的勇士啊。她們幾乎比蘭斯洛年紀都要大,卻屢屢煥發出少女的青春感,在他路過瞥過的時候, 紛紛展現暈紅的臉蛋。甚至是最清心寡欲的蕾恩,也承認這個年輕人很有魅力,能讓大家變得開心起來。

打心底想要逃避, 又限於身份不得不維持禮數,這令格妮薇兒感到非常倦怠。她終於忍不住,要去見一見圭尼維爾。

其實她老早就有這樣的念頭,只不過,當下的現實逼迫她盡快成行。

考慮起來,這還是她和亞瑟結婚後,第一次去修道院探望她最私密的朋友。然而,似乎主要原因卻是為了一個男人。

因為先前疫病爆發、她疲於應對,因為即位的緊張和忙碌,因為和幽靈談論那些政事毫無意義……格妮薇兒很想給自己找各種理由——“所以,我會這麽久,才感覺急需圭尼維爾的撫慰和幫助。”

對外的理由,是虔誠的女王陛下要親自前往大修道院祈福。作為拉攏教士們的一種方式,梅林對此是極力讚成的。亞瑟自然也毫無異議,亦打算陪同格妮薇兒前去。不過,格妮薇兒用政務繁忙的理由,逼得他留在卡米洛特行使職權。

來到大修道院,她應付完主教和嬤嬤們,獨自走入供奉“聖物”的小祠堂。昏暗的日光透過層層窗格,在地面灑下黯淡的光斑。格妮薇兒跪坐下來,看著幽靈小小的白色身影時而浮起,時而降落,漸漸開始她的傾訴。

“他懷著仰慕的目光教我害怕。毫無疑問,他對我有些興趣。”

“但是,他迄今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這是自然的。他並非唐突之人,他堪稱騎士的典範。”

“我知道,他是……我前世的情人。”

“他有著光鮮亮麗的外表,有著輝煌值得稱道的過往。但是,他應該是女王的臣屬,而和我個人無關。我只是,為圓桌騎士團找到了第一位優秀的成員而已。”

“我認為,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格妮薇兒一面對著圭尼維爾吐露真心,一面反覆告誡自己。

暌違已久的幽靈,對於分別多日的格妮薇兒親近依舊。她立在朋友的膝蓋上,陪著幽幽嘆氣。

“你說得對,你不能再被迷惑。”

圭尼維爾的語氣裏不乏哀怨。

“你應該是聰明的,你不會走我的老路,你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你說,你和亞瑟非常幸福,我相信你們也能永遠幸福。不要牽掛蘭斯洛,他是最可怕的誘惑。”

幽靈堅定的道:“忽略他,遺忘他,詛咒他……你一定做得到。即使蘭斯洛是圓桌騎士首席,你也保證,決不會多看他一眼!”

圭尼維爾的激烈反應,並不能徹底緩解格妮薇兒的不安。但是,她好歹因此分散了些註意力。

——即使蘭斯洛是首席騎士。

在這個世界,他未必能一直穩當當的坐在首席上。他只是第一個騎士而已,還不算第一騎士。

身為女王,最該關心的,應該是她的騎士團,而非某一個騎士。

像是冥冥中的天主聽到了格妮薇兒的乞求。不消多時,蘭斯洛以外,又有更多的騎士,沖著女王直屬騎士團和圓桌議會的榮譽,來到聯合王國的新都卡米洛特,希望在此掙得一席之地。

格妮薇兒隨之愈發忙碌,倒省了為蘭斯洛牽腸掛肚。

沒過太久,亞瑟的養父,艾克特騎士和他的兒子凱終於也來到了卡米洛特。

為了潘德拉貢的安定,亞瑟曾要求他們留在潘呂斯,監視舊王宮,代理他行使諸多權力。現在,因為圓桌騎士的招募,因為亞瑟的懇請,他們跋涉而來,將要加入這個新興的騎士團體。

於情於理,女王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艾克特騎士年紀已經不輕,仍然身手矯健。與習慣沈默寡言的父親相反,凱騎士則是個歡脫的家夥,總是興致很高。他喜歡騎馬,喜歡獵狐。如果不是因為老格朗斯國王、利奧德四世病重,他們無疑會成為一對好獵友。

卡米洛特對年輕的凱而言,充滿了新鮮感。來到這裏沒幾天,他就把城堡逛了個遍。而後,在城外,他巧遇了另一位騎士——杜諾尼亞的傑蘭特。

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傑蘭特騎士,居然還是亞瑟大半年前認識的新朋友。此次他可謂慕名而來,也受到了親王殿下的熱烈歡迎。a_c_t_d_d_j_z_l

傑蘭特騎士帶著他的漂亮妻子伊妮德在卡米洛特定居下來。即使沒有太多好奇心,作為傑蘭特理論上的上司,格妮薇兒還是要適度對初來乍到的下屬家眷表示下關心。

伊妮德長得端莊秀麗,容貌幾乎和格妮薇兒不相伯仲。作為一位貴族女子,她個性似乎也太孤僻了些。除了必須的禮節,她從不主動和人交際。然而,就格妮薇兒觀察到的,伊妮德其實並非那麽安之若素,而是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壓抑。

傑蘭特對此卻是坦然習慣的。

格妮薇兒聽到了些傳聞,這位騎士似乎對妻子不怎麽放心。據說,他的心計都用在夫妻之間,屢屢試探伊妮德,大約是擔憂她追求者眾多,會勾引她做對不起丈夫的事情。

在蕾恩的默許下,宮廷侍女們帶來許多八卦消息,她們甚至誇張的為女王表演起來。

一個侍女裝模作樣的跌倒在地上,哀嚎著:

“哦,我的妻子,我已經身負重病,不能再和你在一起,請你趕緊改嫁,找個好人家吧。”

另一個侍女匆匆奔過來,趴在同伴背上,虛情假意的哭泣道:

“別傻了,我心愛的丈夫,我絕對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去世。然後,我將不吃不喝,直到天主也將我召去……”

“哦,你不能這樣。”

“不,我心甘情願!”

爭執爭執著,兩人又一同站起來,笑嘻嘻的向格妮薇兒鞠躬。“陛下,我們打聽到的,這樣的戲碼一再上演,簡直比劇院裏那些保留劇目還要有生命力。”

格妮薇兒皺了皺眉。她難以相信一個騎士居然有這樣無聊的做派,簡直虛偽可笑。

但是,表面上,她並不能對此大放厥詞,還要裝作大度的對侍女們強調:“這是私人生活,我們沒有任何權力幹涉。而且,我也要求你們,對一位高貴騎士和他的妻子保持應有的尊重,決不可再在宮廷裏玩這樣的滑稽游戲。”

也許是認為女王的和顏悅色不夠有威懾力,宮廷主管蕾恩更是板起了臉。“有什麽,直接闡述事實就好,不需要添油加醋!”

事實上,考慮格妮薇兒更需要在人民面前展現寬容形象,蕾恩已經越來越習慣搶先立威,做個惡聲惡氣的嚴厲主管。

而老早就知道陛下不好糊弄的宮廷侍女們,眼見女王臉色不佳,也速度偃旗息鼓,趕緊收聲屏息幹活去了。

維持了愛護下屬好形象的格妮薇兒,對傑蘭特已然頗有微詞。但是,她唯有單獨和亞瑟待一起是,才直白的表示自己不太滿意。

“你怎麽會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她很認真的發問。

“我在邊境巡視、安撫那些受疫病困擾的災民時,遇見了住在潘德拉貢和杜諾尼亞交界處的他。傑蘭特非常有愛心,對於周邊居民一直盡可能照顧。”

“那時候,他開放了他的府邸,搬空了他的金庫,從自己的糧倉、甚至是朋友的糧倉裏給民眾分發吃食。他的善良拯救了許多人,甚至是越過邊境去尋求救濟的潘德拉貢人。”

“傑蘭特唯一的缺點,不過是私人小問題。他的確對妻子不夠信任。他承認,他的妻子太美好,超出他所能信賴的範圍。他擔憂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他時時刻刻抱著懷疑的態度,老是忍不住要試探妻子。”

“雖然不大招人喜歡,但是,這種小瑕疵,更能使君王放心;而包容並照顧這些弱點,更能顯現出陛下的度量,不是嗎?”

聽著亞瑟這麽一本正經的表述,格妮薇兒也只好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作為丈夫的你呢,是否也會有……?”她忽然間控制不住,脫口而出。

“我?我信心滿滿。”亞瑟竟毫無遲疑,莞爾笑道。“我值得擁有這麽好的妻子,聯合王國的女王。而我完全當得起她的丈夫和一國親王。”

格妮薇兒很有些欣慰。堅定不移的亞瑟,就是她的支柱。每當她常常懷疑自我時,他總是給自己打氣,並幫助她用各種事實證明,她其實做得很好。

“所以,原諒這個可憐的家夥吧。”亞瑟的語氣裏卻並無一絲輕蔑。“他只是需要安全感罷了。學會接受那些你並不喜歡的事物,是一個君王應有的氣度。”

聽起來似乎真的很有道理。格妮薇兒默默點頭。

說起君王氣度,似乎是個玄妙的東西。

仿佛包含了智慧、自制、韌性等等一系列優秀特征,能解決一切疑難雜癥,讓一位君王坐穩他或她的王位。

不斷有人質疑,女人能否治理好一個國家,而在梅林和亞瑟的支持和幫助下,格妮薇兒已逐漸讓這些不和諧的聲音變得微弱。

“可是,女王的氣量,不該是全盤依賴他人、寬縱他人啊!”

又有大臣提出了異議。

這次,幾乎擺在明面上,是針對潘德拉貢的亞瑟對政局影響力過大的問題。畢竟,在潘德拉貢-格朗斯王國,延續的理應是原格朗斯王室的血脈,王夫勢力膨脹,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格妮薇兒盡可能“坦誠”的將這個“問題”講給梅林聽。

“利用親緣關系,來對付宮廷大臣,這樣做再正常不過。而觸犯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肯定要接受種種攻訐和刁難。”梅林捋了捋胡子,表情十分自然。

“要對抗原有的勢力,本就需要運用新勢力去打破平衡。制造新的利益獲得者,讓他們死心塌地支持國君,才有可能掌控朝政。”

聽起來像是是肺腑之言。格妮薇兒忖度著。

“從婚姻關系上來說,要相信,亞瑟的勢力,就等同於你的勢力。這是天然的聯盟和紐帶,陛下無需擔心。”

雖然梅林一再勸格妮薇兒不用擔心,但他單薄的安慰,並沒能化解女王心中的疑竇。

畢竟,直屬女王的圓桌騎士團裏,亞瑟的勢力始終占據著主導地位。最近,他的侄子騎士高文甚至再次千裏迢迢從奧柯尼來到了卡米洛特,還帶著他的堂兄弟們。

“在奧柯尼,眼下,他們的繼承權非常靠後,按照常規,幾乎永遠也不可能取得王位。來這裏,加入騎士團而後建功立業,是個很好的選擇。”梅林這麽同女王解釋道。“加雷斯他們還非常年輕,正是可以爭取的好時機。處理得當,我們和奧柯尼之間就能占據更有利的地位。”

格妮薇兒勉強笑著,思考該應對這些新加入的騎士。盡管梅林表白說自己永遠不會背叛,騎士也永遠不會背叛,格妮薇兒也接受得非常辛苦。

圭尼維爾曾叫她無條件相信他。幽靈說,梅林是最重要的導師,絕對站在他們一方。

但格妮薇兒抑制不了內心的疑惑——他們一方,究竟是指的誰?

她很清楚,從始至終,梅林是為了亞瑟而來。

那麽,她心裏擔憂甚至防備的,其實是亞瑟嗎?

厘清想法的格妮薇兒對自己大吃一驚。原來,身為女王的她,很容易就會陷入這類的矛盾中。

她多麽喜歡亞瑟,但是,臣下們仿佛無時不刻在她耳邊叫囂著,必須提防他。

父親的教導還縈繞在格妮薇兒腦海中:女王的職責,可不是聽任臣下擺布,只管高高端坐!

她須得保證,聯合王國不會落入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手裏。她對父親起過誓,絕對不可以!

只是,究竟誰才算是“別有用心的人”?

父親話裏話外的暗示,或者,大概指的是潘德拉貢的,又或者……?

女王的憂郁,身為枕邊人,亞瑟始終看在眼裏。

他清楚,妻子的情緒不可忽略。但只要格妮薇兒一天不肯直白的說出口,他就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畢竟,女王和王夫,這是個過分微妙的問題。

曾經潘德拉貢的國王暗自嘆息著:君主的多疑和矛盾,到底是無法避免的啊。

語言的表述過於蒼白,就讓他慢慢用行動去證明吧。

——首先第一步,就是在夜晚的寢宮證明。

我們的亞瑟王不無得意的翹起了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捧臉,亞瑟你需不需要這麽自信直白?

說起蘭斯洛,想想能讓一船女人都變得興奮的小李子……呃,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裏的那個更美顏。

口水擦一擦。

唉,抹黑了一把傑蘭特。但是這位騎士的事跡,也真的是……

梅林說的,就是歷史上的大難題。

宗室、外戚、宦官、權臣、豪門世家……君王要平衡,怎麽樣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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