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蘇平看著紀琛，有些疑惑。他像是憑空出現了似的，對剛才發生的事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問他剛才有沒有見到韓絮，他也說不知道。那個樣子，就仿佛是喝醉了酒的人，出現了即時失憶一樣。

他有些擔心，然後上下打量了下紀琛。見他沒受什麽傷，右手也包紮的好好地，也舒了口氣。

“大概是那藥的副作用吧。你先去看看黎颯，她在找你。”

紀琛點頭，就跟著他上去了。

“我把你手受傷的事跟她說了，她很擔心。”

紀琛聽了皺眉，然後問他：“你讓她知道我們的計劃了嗎？”

紀蘇平搖頭：“當然沒有。我說你不小心，打碎碗劃傷了手。”

紀蘇平定下心。他不由得佩服紀蘇平心思縝密，他要是不說，倒是黎颯看到他的傷，肯定要胡思亂想。還不如提前給他打好預防針，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紀琛進了病房，黎颯一見他，就急的從床上坐起來了。

“怎麽受傷的，也不知道小心一點。”

紀琛揉了揉後腦勺，頓了頓然後說：“不小心摔了。”

說完就走過去，黎颯捧起他的手，也不敢碰，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問他：“疼不疼啊。”

紀琛：“還好，不是很疼。”

黎颯像教育孩子似的，一字一頓認真地說：“以後當心點，那麽大個人了，別那麽毛毛躁躁的。”

紀琛點頭。

因為好一段時間沒見紀琛，黎颯十分想他。就鬧著要他陪，紀蘇平本來想說紀琛的手受傷，需要休息。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紀琛瞪了回去。

紀蘇平只能保持安靜。他見黎颯這樣，也很擔心她的狀況。以前的黎颯，是絕對不會這樣任性，不懂得為他人考慮的。紀蘇平不知道她這自我的狀態，要持續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晚上，紀琛留在黎颯的病房。看著她睡下後，小心的為她掖好被子。黎颯睡安穩後，呼吸漸漸地平穩了。她睡著的時候，表情比起平時要安然很多，現在的她，活得太戰戰兢兢了。

紀琛躺在休息椅上，蓋好毛毯，閉目養神準備休息一會。在照顧黎颯的時候，他一直保持著警惕，深怕自己睡的太死，半夜黎颯有事他會聽不到。他閉著眼躺了一會，突然覺得腦海裏閃過一絲畫面，然後心臟抑制不住的開始鼓噪起來。

他猛地睜開眼，再看床上的黎颯時，感覺完全就跟剛才不一樣了。

床單，被子都是幹凈的白色。可是，卻不是他喜歡的顏色。

他走到床邊，小心的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有一把黎颯母親留下的刀，是專門給黎颯削蘋果用的。他小心的抽出來，再看黎颯，手竟然克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連忙把刀子放回原地，拉好抽屜，然後奔出病房。他跑到洗手間裏，拼命的用涼水沖自己的臉和手，冰涼的感覺讓他心裏的鼓噪感降低了不少。可當他擡頭看鏡子的時候，看到鏡中的自己，竟然滿臉都是鮮艷的紅色，仿佛鮮血一般。

明明是驚悚恐怖的場景，可在他眼裏，是那麽的令人振奮。但是潛意識裏，紀琛在告訴自己，這種感覺是不正確的，他應該克制自己。紀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一切都消失不見了。臉上除了滾落而下的水珠，其它什麽都沒有。

他不確定自己這時能不能回病房，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會。他看著手法，計算著時間。

二十分鐘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覺得不好的感覺應該不會再來了，就回病房去了。

黎颯依舊安睡著。紀琛慶幸剛才的一切，沒有驚醒到他。要是讓她看到他不正常的樣子，不知道要嚇成什麽樣子呢。雖然沒發生什麽，但是紀琛這時也不敢睡了。

他端坐著，盯著床上的黎颯，時刻保持著警惕。

這一夜很漫長，可好歹是過去了。黎颯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見紀琛眼睛下的一片青色，她嚇了一跳。

“怎麽了紀琛，沒睡好嗎？”

他不敢跟他說實話，也不知道怎麽說，只能保持沈默。黎颯看了他一會，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他：“是因為陪我的關系嗎？你手受了傷，我不應該讓你陪我，該讓你好好休息的。”

紀琛讓她不要瞎想。說自己怕她半夜有事，才不讓自己睡過去的。可黎颯卻死命要把這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逼著他今天不要留下來陪她了，要他回去好好休息。

這時候紀蘇平跟她父母都過來了。看到紀琛一臉憔悴，幾個人都很動容。尤其是黎颯父母，看到紀琛這樣，他們竟然不忍心反對他跟黎颯的事了。

他們家女兒，這幅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除了紀琛，也不知道誰能這樣，對他們家閨女不離不棄了。

幾個人都勸紀琛回去好好休息。換了以前，紀琛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但現在他也不敢把這樣不正常的自己，跟黎颯放在一塊。他不能拿黎颯冒險。

回去的時候，紀琛把這事跟紀蘇平說了。他聽了嚇了一跳，然後問需不需要找人看看。

上次紀琛說不相信陳教授，紀蘇平希望他是多想了。現在他們近況本來就不好，要是多了陳教授這個敵人，那他們真的是前有狼後有虎了。

“再看看吧，我現在也不確定。”紀琛現在的情況跟黎颯是有些相似的。他們都不願意相信人，除了至親的幾個，他們不敢依賴任何人。

“那你突然不正常了怎麽辦？”紀蘇平倒不是擔心自己。他怕紀琛要是在外人面前，再表現出不正常的一面。那他又要被社會排斥了。

紀琛思忖了一會，開口道：“我清醒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晚上睡覺的時候，你把我綁起來好了。”

“這樣不太好吧？”紀蘇平越想越覺得不靠譜：“一直綁著，你怎麽能休息的好？到時候跟宋禮謙對上了，你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應付!”

紀琛感覺的到，他這是在為他擔心。但他這個時候，也顧忌不到自己了。

“如果不這樣，我不但有可能傷到別人，也有可能傷到自己。放心沒事的，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藥力，會慢慢消失的。”

紀蘇平拗不過他，只能答應。他怕傷害紀琛，本來是要用軟布條綁他的，可是紀琛拒絕，讓他用粗糙點的繩子。紀蘇平說，這樣子會留下勒痕的，可紀琛說，他需要的就是勒痕。

不知道怎麽的。他總覺得，自己那次段時間的失憶，肯定跟宋禮謙有脫不開的關系。他認為，宋禮謙肯定在暗處觀察著他的狀況，既然他要看，那他自然要把情況，給他營造的慘烈些。

紀蘇平雖然很不願意這樣，但無奈紀琛堅持，他只能找來粗糙的繩子，在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把他綁起來。為了能觀察他晚上的狀況，紀蘇平在他房間裏安裝了監視攝像頭。

為了照顧紀琛，紀蘇平搬到了紀琛家，睡在他家裏的客房裏。那個晚上他一直睡得不安，翻來覆去的一直做惡夢。第二天他醒的時候，飛快的蹦到紀琛的房裏。

他被房間裏的場景給嚇呆了。紀琛滿額頭都是汗，頭上還撞出了一個包，看著像是他故意撞床板弄上去的。再看他的手，他更不敢看了。

繩子像是勒到他的肉裏，更血水嵌在了一起。他的兩個手腕，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皮肉像是從裏面翻了出來，紀蘇平不知道，他昨天是怎麽掙紮的，才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他忙把紀琛手上的繩子解開，解得時候，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可他又怕動作太慢，會加深紀琛的痛苦。所以他屏著氣，楞是一口氣將繩子從他身上全部解下來了

“沒事吧？”紀蘇平問他，他看紀琛瞳孔渙散，像是失去了靈魂。過了一會，紀琛的氣息漸漸變得平穩，眼睛裏也有了光彩。

”沒事。”簡單的兩個字，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紀蘇平小心的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扶的時候，他盡量撐著紀琛，讓他可以不用到受傷的手和腳。

他腳腕上的傷，讓他幾乎不能站直。看到他這樣，紀蘇平除了心裏難受，更多的還有震撼。

為了黎颯，他竟然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我去幫你拿藥箱。”說完，往外走了幾步，將紀琛架子上的醫藥上拿下來。打開後，他問紀琛哪個能用。紀琛指了指一個軟膏，然後讓他去打盆溫水，再拿幾條毛巾。

紀蘇平按照他的話做了。他先拿毛巾蘸了溫水，小心翼翼的為紀琛敷傷口。毛巾一碰到傷口，就被血染紅了。紀蘇平屏著氣，擦完以後用溫水洗了，再換一塊。重覆了幾次這些動作，紀琛手腕腳腕上的傷口，終於都沖洗幹凈了。一盆子熱水，都變成了血水。紀蘇平想到紀琛看見血會變得不正常，迅速地把盆裏的水拿出去倒掉。處理完後，他將藥膏小心的塗到紀琛受傷的地方。

塗完後，紀琛跟他道了謝。很直白的句子，基本沒什麽修飾語，完全是他的風格。紀蘇平沈吟了片刻，說道：“昨天我不該睡得那麽死，我該過來看看的。”

紀琛搖頭，說這事不是他的責任。然後，讓紀蘇平開電腦，他要看看昨天他做了些什麽。

雖然他現在的狀況挺慘烈的，但是具體做了什麽，他還真沒什麽印象。

打開電腦，調出昨天的視頻後，紀蘇平退到後面，更紀琛一起看視頻。

開始的二十分鐘基本沒發生什麽。紀蘇平起身稍稍往後調了調，沒一會就看到了讓他膽戰心驚的一幕。

紀琛睜大著眼睛，像是要破土的僵屍，手無規律的亂抓。因為他太用力了，紀蘇平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身子，勒著他的手，一點一點的嵌在他的肉裏。

再往下看，紀琛歇斯底裏的張大著嘴巴，像是大叫，然後頭開始往床板上撞，並且他的表情極度的恐怖。

紀蘇平看的直皺眉，幾乎要看不下去。反觀紀琛，倒要淡定許多，他看了一會，竟然開始評論起來。

“這個時候，我沒有自控力了，像是轉化成另一種人格。這大概就是宋禮謙藥的作用，激發人心底的另一重人格。每個人都有黑暗面，都有負面情緒，一旦被激發了，後果會很嚴重。”這些事黎颯以前有跟他說過，他現在不過是在往上面套。

“他現在的觀點，不就是利用催眠，轉化人格嗎？”紀蘇平剛開始聽說他這個觀點時，還覺得是個不錯的方案。如果能讓精神病人的不良人格壓下去，的確是個創舉。可現在再看，他的理論，簡直是個災難。

“黎颯以前就說過他的理論是不可行的。心理有問題的病患，靠的應該是疏導和引導。這樣強制性的扭轉，很容易出事。”

“可他太過自負，讓他改正，估計是不可能的。”紀蘇平嘆息，宋禮謙這個人，是他到現在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人。

“所以我們要引蛇出洞，然後把他一網打盡。”紀琛說的很堅定，他現在所忍受的，為的就是讓一切回過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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