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颯打算去調查宋禮謙，可又怕精明如他，她做的太明顯會惹他主意。於是，她先給當時帶他們的導師打電話，問了些關於紀琛病癥的治療方法後，然後把話題帶到了宋禮謙那。

一提起宋禮謙，他們導師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說他是催眠領域的天才，說他的即時催眠效果極佳，在臨床上很有開展價值。

誇人的話黎颯不是很在意，但當導師說宋禮謙正在申請進行催眠轉化人格的實驗時，黎颯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她沒想到宋禮謙竟然會進行到這種程度。而且，她沒想到學校竟然會支持宋禮謙的實驗，並且相關組織竟然還會撥款給他。

這簡直是打著正義的旗號，做些違法犯罪的事啊。說什麽為人類心理治療做貢獻，黎颯覺得他這是不顧及當事人意見，只想著滿足自己的私欲。

而且黎颯覺得，他不可能只滿足於實驗室的實驗的。他會想要更廣闊的舞臺，更大的狩獵場。

她又找了些昔日的同學，果然宋禮謙私底下進行這種實驗是不少人知道的事，並且他們很多還是他組織的一員。

黎颯覺得這次的事是瞞不過宋禮謙的了，因為他背後有巨大的推手。她稀日的良師益友，都是他的幫兇。

黎颯不知道他們是自願的還是被蠱惑的。如果是自願的，黎颯只能說他們為了科學已經變得瘋狂，如果是被逼的，黎颯覺得宋禮謙變得太可怕了。

她一向認為，治療心理疾病，咨詢師所做的就該是引導作用。不顧病人的自願，將自己的世界觀強加到病人身上，黎颯覺得這種人未免太自我了一些。

他以為他是誰？救世主，上帝嗎？他是想為科學做貢獻還是享受那掌握一切的控制欲？

黎颯不理解他，也不願意理解。

果然不出她所料。宋禮謙很快就察覺到她在調查他了，竟然還主動打了電話過來。

“黎颯，你想知道有關我的事直接來問我就好，沒必要那麽麻煩去找別人打聽。”

他的聲音淡定從容，語調間還有些許調侃的笑意。黎颯覺得肺腑間有一團火要爆出來，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問他:“學長，你是不是利用紀琛來完成你的實驗了？”

宋禮謙笑了一聲:“被你看出來了。你說的沒錯。他是我這些年來，得到的最好的一個試驗品。”

黎颯這時終於忍耐不住爆發了:“你有什麽資格那麽做？誰給你這個權利支配人性的？”

宋禮謙笑笑，語調依舊一派輕松:“黎颯，科學家生產出能治病的特效藥時，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小白鼠。想要成功，必須有所取舍。紀琛給我帶來非常寶貴的數據，對心理學的發展，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

他的臉上，盡是理所當然的表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並沒有太多的感受。

“你瘋了。”黎颯怔怔地說，她無法想象他會偏執到這個地步。

“不是我瘋了，只是你沒辦法理解我的思維。如今精神病人殺人的案件那麽多，你所謂的引導療法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他們，根本不配稱為人，所以需要一個強大的推手為他們重新塑造人格。否則，他們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你這個瘋子。”

“瘋子？”宋禮謙嘲諷的哼了一聲:“黎颯，你難道就不想看到紀琛變成另外一種樣子嗎？你害怕他面對我，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對他的不自信。紀琛脆弱，自我調控能力差，容易被人牽制，這些都是你想改變他的地方。可你自己又做不到，你捫心自問，當初我治療過他一段時間後，他的樣子你不滿意嗎？”

宋禮謙說完，笑了一聲。那回蕩在耳邊的聲音讓黎颯心慌。她下意識的掛了電話，然後急匆匆地站起來了。

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了好一會，黎颯才漸漸冷靜下來。

她是在不安嗎？害怕她也會像那些人一樣，被宋禮謙催眠了？黎颯並不相信他有這樣大的力量能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但人性是脆弱的，一旦被恐懼支配了，那自我防禦力也就差了。

她剛才因為宋禮謙的幾句話而對他產生了恐懼，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看透人內心的力量，而且很容易利用別人的弱點來打擊別人。。

是的，她對現在的紀琛很不自信。

紀琛沒想到宋禮謙會到他診所這來。那時候正好是他中午的休息時間，宋禮謙說想約他一起吃飯，紀琛呆滯了一下，就跟著他去了。

到了餐館，宋禮謙開門見山的跟他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得不到黎颯的信任？”

紀琛聽了，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一撞。他盯著宋禮謙的眼睛，總覺得他的心思全在對方的掌握中。

宋禮謙微笑著雙手合十，然後直視著紀琛，開口道:“蘇優的事讓上次我對你的塑造，全盤打亂。我個人也是非常遺憾的，你本來可以變得更好。你的學識，還有技巧，在配上我為你塑造的人格。相信我紀琛，你會變得非常了不起的。”

最完美的殺人機器，誰也找不到他留下的蛛絲馬跡。周恪那個白癡，竟然用那麽淺顯的方式犯案，簡直是暴殄天物。

紀琛，值得更加完美的。

紀琛表現的有些困惑，他不是很理解宋禮謙的意思。他正準備細問，突然覺得耳邊一陣風，然後擡頭就看到氣喘籲籲的黎颯。

黎颯低頭看了眼紀琛，沒多說什麽，拉起他就要從位子上起來。紀琛一方面覺得意外，所以沒跟上她的動作，另一方面他現在還想著宋禮謙的話，所以並不想跟黎颯走。

宋禮謙看著兩人的反應，臉上的表情淡然卻又偷著股捉摸不定。黎颯看著他的樣子，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

“黎颯，我跟紀琛只是聊聊而已，你幹嘛表現得那麽激烈。你難道對紀琛那麽沒自信，覺得他連正常的人際交往都做不到？”

黎颯臉上閃過一絲仇恨，可她又不敢表現的太過。宋禮謙控制人情緒的技巧太厲害，紀琛要是知道蘇優的死跟他有關，肯定會忍不住跟宋禮謙拼命。到時候中了對方的陷阱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一層黎颯變得更加焦躁了。

“抱歉了學長，我找紀琛有急事，我們下次找時間約。”

說著她拉起紀琛，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宋禮謙也沒有阻攔，他看著紀琛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他，就知道今天還是有收獲的。

雖然黎颯防範他，但每次只要能影響他一點點，早晚他會變成他所希望的那種樣子。

……

“你對你學長是有意見嗎？”跟著黎颯出去後，他看著神色凝重的黎颯，不解地問。

雖然不想看他跟這些事牽扯上關系，但為了他以後能對宋禮謙有防範意識，她就跟他解釋說:“我覺得他對你不懷好意。他的某些理念太激進，你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他做了什麽了嗎？是周恪那件事還是別的……”

黎颯搖頭:“不是。我調查過了，他在國外做了很多有違人道的實驗，你不要靠他太近。”她不敢讓他認為宋禮謙跟蘇優的死有關系，只能用這個理由說服他。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前段時間，我國外的同學跟我說的。總之你不要靠他太近，就沒問題了。”黎颯不自然的撇過頭，幸好紀琛不愛多想，所以忽悠他還是比較容易的。

但即使這樣，黎颯還是感覺紀琛被宋禮謙影響到了。他時常若有所思，然後偶爾還會逃避她的目光。為此，她花了更多的時間陪在紀琛旁邊，陪他做他喜歡的事，讓他有更多的自我認同感。

她想讓他知道他很好，非常的好，不需要多大的改變。

只是這些事，不是紀琛完全理解的。就算是她，當初也曾走進死胡同的。

關於這一點，是他在紀琛被關的那段時間想通的。換了個芯子的紀琛，雖然變得討人喜歡圓滑，可也失去了他身上很多寶貴的品質。那樣冷淡對其他人不在意的紀琛，不是她所喜歡的。

只是宋禮謙……想到他對紀琛虎視眈眈黎颯就覺得擔心。

而她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沒過多久，宋禮謙的催眠治療方案就席卷了c市。

他的節目是以紀錄片的形式播放的。主角是韓絮，記錄了她從一個瘋瘋癲癲的鐘情患者，到後來逐漸恢覆正常。從專業的角度看，她看得出這個片子拍的非常的逼真。韓絮的眼神和行為很難作假，而宋禮謙在片子裏表現出的專業性和冷靜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

尤其是他最後說的話——要為精神障礙患者註入新的靈魂。

當今社會，精神病人犯案越來越多，可治療總是跟不上去。宋禮謙的治療方案，很快就得到不少人的青睞。其實看那段短片的時候，黎颯自己都覺得要被他說服了。可想到蘇優還有紀琛那時候的樣子，她又強迫自己冷靜，讓自己不著了他的道。

只是他現在以這種高調的形式亮相，以後會做什麽，她真的是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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