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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番外四?林深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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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親說,如果以後碰上了漂亮的女孩子,記得躲遠點,因為――越漂亮的女孩子越麻煩。

六歲的一個尋常的午後,他翹了課躺在樹下,盛夏蟬鳴,日光被枝葉剪得零零落落。

她抱著一只格外胖乎的貓咪,措不及防地闖入他的世界,帶著身後鋪天蓋地而來的日色,跟他說,我叫清澤雪時。

他忘了躲開。

他印象太深,縱使這麽些年過去了,他過上了曾經最希望的悠閑退休養老的日子,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依舊記得很清楚。

2.

父親說,當你找到了那個最漂亮的女孩,你就明白了。

當時他和父親兩人被罰在門外頭頂一碗水跪著“思過”,他問,父親為什麽娶了一個跟他理想型完全不一樣的妻子也就是他老媽。

然後得到了這個答案。

智商比情商高出一截的男孩理智地提問:“最漂亮”本就存在著評判標準各人審美差異等一系列問題,換而言之,根本不存在。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他的頭道,不是因為她好看,只是因為她在你心裏最好看。鹿士,要找到那個人啊。

後來哪一年,他們執行任務,那個女孩拖著帶血的太刀,背著比自己大了兩歲的男孩子,咬著牙一步一瘸地從深崖下爬上來。

東日初升,映在她紫色的眼瞳裏,她原本就溫柔地不像話的模樣更添幾分綿和,她側過頭輕聲喚他,“鹿士,你看,日出。”

一點微光從她眼中開始泛濫,初日的胭脂紅慢慢染開,將她的臉龐映成溫暖又妖異的顏色。

林間草木的味道,還有風裏一陣一陣的素馨花,掩過了那血腥氣,早鳥出巢,盤旋而過,向著黎明清歌。

那個時候他就想,這世上怎麽可能有比比清澤雪時更漂亮的小姑娘。

3.

族內一個姐姐告訴他,每盞暗暗亮起的星光,都容易不知所蹤。

她整個人隱在月色悲戚的夜裏,不小心淌下來的淚化在酒中,拿碗的手忍不住地抖,又哭又笑:我寧願他一輩子驕傲順遂,光芒萬丈,哪怕永遠不認識我,不記得我。

那天是宇智波止水匆匆下葬的日子,族姐將她最好年華裏的青春悸動一並默默陪葬,哪怕那人並不知道。

他悄悄跟在她身後,若是尋常早就被察覺,可她那時已經無暇顧及。

邁出去的腳在看到等在路燈下那個沈默的身影時及時地收了回來,就像壁角默默生長的花,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湖邊升騰起來的水柱高高撒下,漫起細雨。

鹿士躲在不遠的樹後,看到那個少年終於承受不住了一般將她攏進了懷裏,死死地,仿佛是他僅剩的全部。

雨是結界,將他徹徹底底阻隔在外。

印象中不管什麽時候都溫柔笑著的女孩將臉埋在他的頸間,雨聲細細,鹿士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她從不在他面前哭。

族姐已經醉了,眼角掛著抹不去的一點水霧,暈暈乎乎閉眼,說,鹿士,別喜歡上一個不可能的人。別像我一樣。

世間道理千萬,說出來都懂,卻沒幾個人能做到。

鹿士把剩下的那半碗酒喝了,沽酒的人給它起了個有故事的名字,叫離人笑。

很嗆,又苦。

4.

宇智波鼬說,“是。”

明明是小了自己兩歲的人,氣勢卻一點都不弱。

他故意找茬,對方似也忍了他很久,積壓控制了很久。

宇智波鼬下了狠手,他輸地狼狽。

“你喜歡她嗎?”他沒有說她是誰。

他一拳打在沈默的人臉上,“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男人,敢不敢認!”

宇智波鼬血紅色的眼裏盡是悲哀,像是孤註一擲又帶著終於可以爆發出來的釋然。

水流淙淙聲響,鼬一個勾拳打回來,他嘗到了自己口腔裏彌漫開的血腥味,是忍了很多年的力道,聽到的聲音堅定:“是。”

那一刻鹿士竟有幾分高興。

由不得他不承認,眼前這個人比自己優秀太多,也跟她相配地多。

而他現在又多了一個理由強迫自己放手。

萬事勝意,愛人相伴,子女承歡,平安喜樂,這是奈良鹿士最希望清澤雪時得到的,她本該如此。

他努力說服自己,如果那個人是他,他便認了。

所以後來,他才會那麽恨宇智波鼬。

5.

加入暗部那天,三代目跟他說,雪時是個好孩子,你也是。

鹿士知道,雪時從不欠他什麽。

她救了他三次,給他治了無數次傷,陪他開發新忍術,幫他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頂著壓力設暗部戰術覆盤小組交給他負責,在高層面前維護他,給他留轉部的退路,做了一個朋友所能做的一切。

是他欠了她的。

他懷揣著自己那點私念,日日夜夜,陰暗地根植於心臟,日覆一覆變得貪婪。

他固執地加入暗部,仗著她的心軟以朋友的名義陪在她身邊,推演思考很久以後假裝跟她心有靈犀,故意讓別人知道他喜歡她,耍了骯臟的小心機讓別人以為他們兩個天生一對。

――他不是好孩子。如果當個壞孩子能得到想要的,那又有什麽不可以。

他從來不說。

因為一旦那層紙被撕破,他連陪在她身邊玩笑般地應對他人調侃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了解雪時――她會疏遠,會不給人留下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

多麽溫柔,卻又多麽殘忍。

那年以後,她再不曾提過那人一句,但他知道,雪時沒有忘。

證據確鑿的罪名,她還是選擇相信他,暗中調查,給一個已經塵埃落定的過去平反。

為了一個宇智波佐助她跟高層起了好多次沖突,三代死後,一直暗中盯著佐助那雙寫輪眼的人終於出手,不能連累其他人,是她獨自一人攔了全數擋了下來。

出任務也變得不太平。

他收到暗號從寒冷的冰湖裏找到她的時候,她臉上血色全無,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別擔心。”

他終於爆發,“你能不能不要管他?”

雪時一楞,道,“對不起。”

可她又有什麽對不起奈良鹿士的呢。

後來連他的弟弟也走上了跟他相似的路,宇智波佐助怎麽敢,敢拋棄雪時讓她難過,害她傷心,然後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給他收拾爛攤子。

――就跟他兄長一樣。

他大概此生所有的惡念只因一個人起,也針對一個人。

他嫉妒他,怨他,恨他,

更羨慕他。

聽聞他死訊的時候,除了害怕她會難受,他甚至惡毒地浮現出一絲歡喜的心情。

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可也只有活人才能陪著她走下去。

他求不得一見鐘情刻苦銘心,唯願長長久久歲歲安安。

宇智波鼬的通緝令因其身死被木葉正式撤掉,鹿士在等一個人的歸來。

他突然明白,原來自己終歸不過是個自私至極的小人。

6.

認識他的人都說,奈良那小子的酒量不行,一瓶倒。

其實不是。

他極其清醒地裝著最糊塗的醉,誰都不認,靠在她肩上,肆無忌憚地拉著她的手臂,她的頭發輕軟,掃在他臉上,胸腔裏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

她怕他不舒服,便把原本披著的頭發隨便挽了起來,扶著走兩步就會歪倒的人,哄他放下酒瓶:鹿士,回家了。

心突然軟地一塌糊塗,月色正濃,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吻在她的唇角。

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手指微動,他幹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隔天揉著腦袋一臉宿醉頭疼的樣子問她,昨晚我沒做什麽丟臉的事吧。

他永遠也不會讓她知道。

7.

叔叔鹿久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帶她去看鹿吧。

奈良一族的孩子自出生起都會有屬於自己的一頭鹿,由他為它賦名。

陪他一起長大的那頭鹿已經很大了,做了父親,在她回來的前兩天有了一只小鹿崽,額間一點白色的圓點,是雪一樣的顏色,像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巧合,帶著蠱惑的意味。

他背靠在鹿的身上,半躺著看天,風很輕,雲也淡,懷裏抱著幼鹿,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阿肆,我想讓一個人來給它取名。”

身後的阿肆用嘴蹭了蹭他的後頸,有點癢。

“是啊,是她。”

他曾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時跟她說了,他們的後來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8.

母親問他,阿肆的小鹿有名字了嗎?

沒有,他笑了笑,等鹿丸有孩子了讓他取吧。

母親白了他一眼,鹿丸的鹿也有它的崽崽,才不稀罕你的。

母親看著他,良久,鹿士,它都三歲了。

鹿士看著母親鬢邊的微白恍然意識到,她是真的老了。

一年後,他帶著一個女孩去見母親。

綾乃沈默地看著他,眼裏有掙紮和心疼,最終還是化成一聲嘆息,鹿士,情之一字太熬人,你忘了她好不好。

他說好。

9.

阿肆不是很喜歡他帶去的那個女孩。

她似有所覺,每次他去鹿林她都不跟。

她嘴角在笑可眼裏又哭著:鹿士,是我逼你的,但我不後悔。

鹿士閉眼,他一直知道母親的施壓有她的原因,半響才道,抱歉。

他一直覺著抱歉一詞毫無意義,只是人類無能為力的安慰罷了,但此時此刻才明白所謂對不起,有時只是因為不至於沈默以對。

阿肆老了,那頭小鹿長到六歲,鹿士給它取了一個名字。

那時他剛收到涼介的消息,說雪時早產生了一個男孩,有驚無險,鼬給他起名叫佑一,宇智波佑一。

祈佑長安,唯一不二。

他想起往事,摸著鹿的小耳朵,“你叫阿幸吧。”

平生幸事的幸。

10.

他曾答應自己,我不會再見她,直到他們只是朋友。

因為是給自己的承諾,食言與否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再見到她的時候,阿幸有了自己的崽崽。

鹿安剛從忍校畢業,被編入了鼬的小隊亦是他帶的最後一屆,沒事就往這裏跑。

她靠坐在院裏的玉蘭樹下,面容恬靜,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著很淺很淺的細紋,但依舊好看。

當年四戰一役,總歸是損了身子。

他與她之間一步之遙,隔著跨不過的歲月和匆匆埋葬的秘密。

“我家的鹿有了小鹿崽,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雪時微楞。鹿士笑了笑,“我當時想跟你說的,就是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每盞星光都能等到月亮,也不是每個開始都有後來

鹿士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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