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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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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著急,馬上就要回去嗎?”艾滋斜倚在客房門口,打量正忙於收拾行李的我:“德裏奇情勢正緊張,你不妨在這裏多待一陣子,等沙拉那裏傳來更新的情報。”

“不行,我不能等!”父親正處在危機之中,我若在此浪費時間,恐怕……

“我並不是單單憂心德裏奇的情勢而已。”我放下手中東西,走到艾滋面前:“我要趕回去,見一個對我來說最最重要的人,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是的,我就是為了這一點,已經拖累了很多人。

艾滋立直身體,深深看我一眼,無語離去。

第二日,艾滋領著我與以撒來到一處魔法傳送站——為了行動方便,我已讓伊恩回到次元袋裏——這個魔法傳送陣……可以說是個地下黑站點,並不是弗樂迪魔法公會所立,而是由私人經營。在這裏做轉移,即使是傳送到其他國家、大陸,也不用辦理登記,或是檢查準許出境的證件等。

艾滋有點尷尬的說:他以往就經常從這裏出入,他在巫術工會的傳送塔裏做了些手腳,所以可以經常偷溜到這裏來,而不驚動弗樂迪的公會人員。

不過,從他與傳送站收費小弟之間的熟撚關系,我就已經看出其中奧妙——他是這裏的常客。

“你們要去德裏奇嗎?”收費小弟劈裏啪啦的撥著算盤,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標準價是一人一千金幣,一米一以下的小孩八百,豬狗牲畜半價,另帶貨物行李的,按重量打貨票……”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要收兩千金幣,是嗎?”我打斷他關於貨物計價規則的長篇大論,二話不說,從次元袋裏拖出一麻袋金幣丟到桌上。

“轟”的一聲,小桌不堪重負的散了架。

“不得了!”以撒皺眉看著一地的金幣,沈吟一聲,然後緊張的看向我:“這是我看過你付錢付的最爽快的一次了……你昨晚沒睡好嗎?”

他這是什麽話?沒聽過什麽叫“錢要用在刀口子上嗎”?還一臉慌張的表情……

“昨晚好象下了一場雷暴雨,你是不是窗子沒關好,所以受涼發燒了……”用手探探我的額頭:“你確定不要討價還價一下?”

“以——撒——!”我嫌惡的甩掉他的手,咬牙切齒。

“還要打貨票!”收費小弟很不識相的插話。

“哪裏有貨物?”為了方便,我已把所有東西都放進了次元袋。此刻除了腰間的小袋子,哪裏還有什麽貨物?

“有!”小弟指著以撒手裏的“承諾”之劍。

“好吧!”不想跟他理論那是必要的防身武器,我迅速奪過以撒手裏的劍,一把塞進袋子裏——“這下沒有了吧?!”

“你這一說,我才發現到……”小弟盯著我手裏的次元袋:“那才是你們的貨物吧!”

他搶過我的次元袋,放到電子稱上一稱——重量0.02克,計價0。

“哇……好神奇哦!你把這個袋子給我抵當金幣吧,那兩千個金幣我就不要了。”

開什麽玩笑?這個吸血鬼!

“別鬧了,恩克!”一直站在一邊看笑話的艾滋走過來:“他們是我帶來的人!”

“呵呵,是!是!開玩笑而已!”收費小弟笑嘻嘻的把次元袋和金幣都還給我:“你們是艾滋大哥介紹來的,當然是免費招待啦!請收好財物,跟我過來吧。”

他領著我們三人走進旁邊的封印房間。幽暗的空間裏,地上的倒五芒星陣發著隱隱的藍白色光束。雖然魔法陣的規模小了一點,但卻有充足的魔法能量。

他站在陣邊,說:“若是以接受魔法陣為目的地的傳送,能夠從這裏準確的把你們送到對方的魔法陣。但若是以任意地點為終點,像是某某山上、某某平原、或某城市的街道這類地點做傳送,則可能產生地點偏差。有時偏個幾厘米,有時偏個幾千米,結果掉進海裏。所以,我建議你們最好選擇傳送目的地附近的魔法公會為目標,這樣才能確實把你們送到。”

“如果當地沒有接受魔法陣,卻有強大的魔法能量呢?可以準確送到嗎?”我記得莫拉說過,茉蘭別堡的地下就是上古聖地,那麽一定有強大的能量。

“可以。”收費小弟點頭:“那麽,你們要選擇德裏奇的哪個城市呢?”

“茉蘭堡!”

“古勒達!”

幾乎是同時,我與以撒一齊開口。

以撒看我一眼:“現在當務之急是回皇都,把實情上報,以勸服他們出兵援救。”

“可是遠水解不了近火。茉蘭正戰況危機,即使皇帝下令解救,等敕令到達,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你也沒有十足把握,讓他們接受你的說法吧!”

“但是,到了茉蘭又能怎樣?憑你一己之力,可以阻止戰爭嗎?”

“我不是要阻止戰爭,只是保住想要保護的人,就可以了!”我忿忿道:“再說,憑我一人力量不夠,不是還有你嗎,以撒大人?!”

艾滋在旁皺眉沈思,若有所悟。

“在回到皇都之前,我的行蹤不能曝光,否則會死得更慘。”以撒堅持:“而且,即便能阻止一時,卻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我們惟有向皇族揭穿費迪南·格魯那夫的陰謀,使朝廷重新信任迪法斯……”

“不管怎麽說,你就是一定要即刻回古勒達就是了!?”我負氣的問。

“拉拉……”他無奈的嘆氣:“雖然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但我知道你對迪法斯家的特殊感情。可是,即使迪法斯是道森的遠親,你也用不著如此激烈。你這樣,不僅救不了迪法斯,還會害了自己。聽我的話,先回古勒達,我一定會想辦法……”

“那我們就分開行動。”我打斷他的語重心長:“你回古勒達,我去茉蘭。”

“不行!”以撒堅決反對:“你一個人太危險。”

“我還有伊恩在。”我不以為然:“有伊恩在,對抗個幾萬騎兵也有餘了。”

“還是不行,你別忘了費迪南招募了大量巫師!”

“不如……”艾滋插話,對以撒道:“一方面,你獨自回古勒達勸服皇室的人,另一方面,我陪拉拉走一趟,去茉蘭看看情況,這樣,你我都比較放心。”

“艾滋……”我驚訝的看著他:“可是你在巫術工會的探親假只有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不用回去嗎?”

“我不回去,他們又能怎樣——工會派出的追捕人員都是我的後輩,很好對付的,除非諾涯長老親自出來抓我。”

呵呵……這樣啊。不過我可不想帶著他一起去德裏奇後,一方面遭受費迪南·格魯那夫的攻擊,另一方面又受巫術工會的人的追捕。

“我看還是算了。”以撒沈臉開口:“波萊達的巫術工會已摻入此事,你再卷進來更不好……我還是先與拉拉去茉蘭,之後再想辦法與古勒達聯系……你就回你的巫術之島吧。”

以撒無奈的改變主義,我也向艾滋道:“你還是回島上去,趕緊通過考核吧——拖了那麽久,你都不嫌累嗎?”

艾滋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希克斯家的事解決了,我就會去通過考試的。”他笑了笑,又說:

“這樣吧,拉拉。如果,我通過考核拿到巫師證書之後,德裏奇的費迪南子爵還在暗中招募巫師的話,我就應征去德裏奇看你,怎樣?”

“這……”我是很樂意他來玩啦,但……為什麽要以這種方式?

“我想,你應該是沒有那個機會了!”以撒沈著臉,冷冷的打斷我們的對話,拉我走進魔法陣中。

“啊,對了!等一下!”艾滋突然想到了什麽,快步走來,隨手晃出一把掃帚遞給我:“做個紀念吧——這是最新出產的‘颶風’,速度一流哦!”

他對我豎起拇指,眨眨眼睛。

“得了吧,德裏奇可不象這裏,能接受女巫巫師滿天飛的情景。”以撒不悅的斜睨著掃帚。

“有什麽關系嘛!”我倒是挺喜歡這個新掃帚的,每次騎著拖把飛在天上,我都覺得心裏毛毛的:“謝謝你啦,艾滋!”

在艾滋的揮別聲與魔法陣漸漸亮起的白光中,我終於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故鄉,克得勒斯塔—茉蘭。

我們降落在一處鋪滿綠茵的小山丘上——很意外的,竟沒有直接把我們送抵茉蘭別堡。

“是產生距離的偏差了嗎?”我喃喃自語。

以撒多年在外,雖然能從眾多文獻資料中對德裏奇加以了解,但那模糊抽象的概念,始終及不上眼前這活生生的真實。此刻,他面無表情的展望四周一片綠野,冷淡的眉眼看不出喜怒。

我很快辯識出方位——這裏應該是離茉蘭不遠的一片草地。不遠處小山坡上那高大的果樹,與記憶中的一樣,只是更高大茂盛了。

我興奮的跑過去,撫摩著刻在樹幹上的塗鴉:

“是這裏……就是這裏了……”眼眶酸酸澀澀的,聲音有點哽咽,手腳也在發抖。

以撒跟上來,沈穩的語音道:“繼續趕路吧。”

迎面吹來的風,嗚咽著帶來枯澀的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四周一片寂靜,沒有活物的聲響,印象中吵鬧的鳥啼蟲鳴也都消匿。天空是暗暗的藍灰色,層層密布的雲朵,將太陽暈成一個黯淡的白點,無力的吊在天上。

“快要下雨了。”以撒道。

“恩。”我心不在焉的應著。每走一步,熟悉的場景與回憶便湧上心,讓我的雙腳不住打顫。

這樣的一片草地啊,我曾在其上嬉鬧奔跑;同樣的一片天空,我曾在其下沐浴著金色的陽光……父親,我回來了。你大概已經不認識現在的我了吧,不過沒關系,只要我回來了,我們就可以回到曾經的快樂生活。

我隱隱看見前方,有一個龐大的黑色影子——定是茉蘭別堡了!我激動的告訴以撒,並要向它沖過去,以撒卻一把拉住我:

“慢著。如果迪法斯公爵軍被逼退至此,而費迪南又窮追不讓……這附近一定設有埋伏,小心為妙!”

但事實上,以撒是多慮了——附近一個人也沒有。別說人了,連只鳥都沒有。

我們緩緩前行,終於跨進剛才眺望見的“黑影”中——這裏的確是茉蘭別堡,或者說,曾經是茉蘭別堡。

如今,只有滿地殘頹。

坍倒的墻體,在很大的一片範圍裏散落著成堆的瓦礫,告訴我們——這裏曾有一座多麽壯大的建築。

青磚,灰石,燒黑的斷垣;碎片,殘紅,灑落在變成焦土的草皮間。

雨水似乎沖刷過這裏,腥臊和焦臭的味道已被沖洗一清。春風也曾路過這裏,暖風的濕潤,催發著野草的嫩芽抽出新綠。野獸應該也光顧過這裏,廢墟中沒有半片殘肢,垃圾中也不見有人類生活過的跡象。這裏的一切像被時間洗刷去了顏色。

沈靜,一片壓抑的靜默。

“地下黑站果然不好,一定是出了什麽故障,把我們送到了什麽奇怪的地方……真是的,下次坐火車也千萬不能買黃牛票!”我自言自語似的大聲說話。

以撒依舊無言的看著我。察覺他的視線,我尷尬的假咳一聲:“呃……該不會是那個傳送魔法陣,還附有類似月光寶盒的效用,把我們送到了五百年後吧?”

“拉拉……”以撒伸出手想拉住我,我激動的向後跳開,用手捂住耳朵,大叫:

“不要說!我不相信,這裏不是茉蘭!這裏不是我的茉蘭!”

我沒有認錯路,這裏確實就是茉蘭,我的茉蘭。

難怪傳送魔法陣沒能準確的把我們送來這裏——因為地下的古聖地已經被毀壞了,一點能量也沒有,變成一個結滿蜘蛛網的破舊儲藏室。

難怪這附近沒有半個人,沒有軍隊、士兵埋伏守侯——因為茉蘭之戰已經結束了,人死光了,東西燒光了,一切已經完結。

以撒也沒有識錯天氣,不久之後,真的下雨了。一場很大的雨。

我坐在一截墻垣上,以撒坐在不遠出的一塊石頭上。

周圍有淅淅瀝瀝的聲響,我兩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雨漸漸停止,風又開始刮,我的雙眼仍舊幹澀。

我摸摸臉上濕濕的液體,以為自己哭了,但那只是雨水。仰頭看去,灰蒙蒙的天,仍不時掉下幾滴淚來。

對了,我的淚水早已流盡,蒸發到天上去了。所以,當我流不下眼淚的時候,老天就代替我,與我的心一起哭。

我一直坐在那裏,不知道是在等待還是無奈。我不知道現在要做什麽,一切沒了動力。

我應該站起來嗎?

我站起來做什麽?

走路嗎?

走到哪裏去?

去幹什麽?

有什麽意義嗎?

什麽意義都沒有。

——所以,我就繼續坐在那裏,腦袋空空的。以撒也默默的陪著我,一動不動的坐著。

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風吹來涼颼颼的。思想真空,讓我渾身毛孔大開,能量外流,像是與這四周的氣流融成了一體,隨時都要化進著風中一樣。隱隱的,我聽到了遠出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愈漸清楚。那是兩個人,正向這裏走來。我擡起眼,向那方向望去,以撒也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兩個中年士兵,穿著玄色輕鎧,閃著格魯納夫的家族文章,頭上帶著護盔,手裏拿著長戕,一歪一扭的踏過雨後的泥濘,向這裏走來。

他們顯然還未看見我兩,正有說有笑的大步踏來,粗大的嗓門吆喝著:

“現在去也撿不到什麽好東西了吧!那個破地方都燒了一個月了,老艾他們的人也來過幾十次,能撈的都給他們撈光了。”

“哎,那也不一定啊!你要知道,那些有錢的老家夥,就喜歡把財寶藏在個非常隱秘的地方,不讓人發現的。我們就趁現在,該來的人都來過了,沒人註意咱們,再好好的把這裏搜一遍——也算給迪法斯那老鬼積積德——好東西就要拿出來用,埋在地下浪費了,多不好啊!”

“是啊,哈哈哈哈!”

兩人笑聲嘎然而止,因為我已在一瞬間竄出去,一掌揮開其中一人,另一手掐住第二個人的脖子。

前面那人踉蹌幾步,站穩身後,立即舞起手裏的長戕指著我,豎起兩道粗眉,大聲喝道:“什麽人?快放開他!我們可是格魯那夫子爵軍的正規士兵,可別惹毛了我們!”

“費迪南·格魯那夫的走狗?那正好!”我佞笑,手下一使勁——手中鉗制著的人停止的掙紮,溫潤的液體直撲向我的臉。

對面的那個士兵嚇的大叫“妖女!”,丟下武器,轉身就跑。以撒早已晃到他身後,只手別住他的胳膊,將他按倒在地。

“迪法斯公爵軍退守茉蘭郊野,為何這附近卻沒有半個士兵?迪法斯軍已經敗了嗎?什麽時候的事?”

“啊……是……是啊……已經輸啦……一、一個月以前,我們就已經攻下這裏……現在我們的軍隊已經撤回班思克城了。”那人可憐巴巴的道。

一個月前就已結束了……我還是未能趕得及嗎?看來是弗樂迪的消息遲延了,沒有收到最新的情報。

“那麽迪法斯公爵呢?怎麽處置?”

“那……那個公國叛徒嗎?他們全家,無論主仆都被處死。安紀亞夫·迪法斯被砍下的首級送去皇都,四肢和軀體則被送往東南五省,懸掛在城門上,以示警戒。”

聞言,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費迪南·格魯那夫,枉法處置了父親,還讓他身首異處……

“你們這麽做,得到皇帝的批允了嗎?”以撒低沈的嗓音也似隱藏的壓抑的怒火。

“我,我們按子爵大人的吩咐做而已,那種事,當然要問上面的人,才能知道。”

“不用問他這些。”我冷冷開口:“你說軍隊都已撤到班思克了,費迪南·格魯那夫也在那裏嗎?”

“是……是啊……”那士兵怯怯的道。

聽他說了個“是”字,我便上前一腳踩在他的頭上,聽見硬物撞擊地面的一聲悶響,我轉身向東邊的小城班思克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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