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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鬼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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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突然站了起來,捂住肚子,一步步往後退,看著陸南石眼睛裏滿是戒備,“你……你想殺我的孩子!”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個孩子不能留。”

這算是承認了自己的意圖,趙家人都警惕起來。

杜小平在一旁聽得驚駭莫名,只覺得自家少爺是不是瘋了。保鏢除了最初的驚愕外,很快恢覆了正常。他想到了陸北池。陸北池的那次任務十分詭異,他曾聽別人提起過。而自那以後,陸北池就去了特調局,神秘莫測的特調局。

再看現在陸南石斬釘截鐵的語氣,他仿佛猜到了什麽。

他皺起眉,“就沒有其他辦法嗎?那畢竟是條命,如今也有五個多月大了。”

陸南石搖頭,“不是我不想留這個孩子,是趙雪不是正常懷孕,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正常的孩子。鬼嬰煞氣太重,沾染太多惡孽,即便出生,也是陰煞之物。如果任由他發展下去,恐怕不僅會害了趙家,還會害了整個村子。”

這問題就嚴重了。眾人心底一沈。

陸南石又說:“我知道你們舍不得。但一來生下他的後果,你們承擔不起。二來,我也不會讓你生下他。我其實可以不用和你們說這麽多,也不必對你的肚子出手。鬼嬰之所以還在害人,是因為她還沒湊夠九九這個數。

她將自己的鬼氣纏在你身上,讓你孕育出這個鬼胎。還有幾個月你就要生產了,她必須在你生產前湊足九九之數才能順利出生。我不知道他現在還差多少個。但不論多少,我都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而只要我除了水潭裏的他,你肚子裏的孩子就只是一團鬼氣,永遠不會有出生的可能。而因為他的死,鬼氣會做最後的反撲,到時候你也會沒命。所以我說孩子不能留,提前除掉孩子,他會有感知,但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趙雪已經站不穩了,若不是趙建國媳婦撐著她,只怕她已經暈倒過去。她抱著肚子,摟著趙建國媳婦放聲痛哭,“不!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怎麽會這樣!媽,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哭了一陣,她突然沖過來,抓住陸南石的手腕,“我求求你,這麽多年,我才盼來一個兒子,我不能失去他。沒了他,王成祖會和我離婚的。”

陸南石語氣平靜,“你覺得有了他,王成祖就不會和你離婚?”

趙雪一楞。陸南石嘆氣,“你知不知道,女方懷孕和哺乳期間,男方是沒有權利提離婚的。可你現在大著肚子,他卻要死要活地一定要和你離婚。為什麽?”

為什麽,能為什麽?

不過是為了外面的狐貍精和私生子!

“看,其實你心裏很明白。他想和你離婚,真的是因為你沒能生出兒子嗎?那不過是個借口。他不愛你,不想和你在一起。”

趙雪呆呆站著,一點點搖頭,張著嘴想要反駁,卻連自己都反駁不了。

“你不想離婚?”

“我……我不能離婚!不可以。琴琴還這麽小,如果離了婚,琴琴怎麽辦?”

聽到這話,陸南石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你不想離婚,不是對王成祖還有感情,只是顧念孩子,是嗎?你是擔心琴琴在單親家庭長大對她會有影響?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覺得不離婚是對孩子好。可不幸福的婚姻家庭真的對她好嗎?你有沒有問過琴琴?”

琴琴才五歲,這種事讓她怎麽問琴琴?

“或者我還一個問題,王成祖對琴琴好嗎?他是一個好父親嗎?他給琴琴帶來的是幸福還是不幸?”

幸福嗎?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不幸,一個給孩子帶來不幸的父親,你為什麽還會覺得不離婚比離婚對孩子好?”

陸南石再接再厲,“你還有別的顧慮嗎?擔心王成祖會和你爭奪琴琴的撫養權?還是擔心離婚後沒有收入來源,養不活自己和孩子?”

“前者……”陸南石嗤笑了一聲,“我從你這兩天斷斷續續的談話裏聽得出來,王成祖的性子,怕是恨不得早點擺脫你們母女倆,對於琴琴,他不喜歡甚至還有些厭惡。怕留下來會讓外面那個女人和寶貝兒子不高興吧?他恐怕根本不想要琴琴的撫養權。”

“至於後者。我聽婆婆說了,你學歷不高,年紀輕輕就嫁了人,從來沒工作過。但現在就業機會多,別的你競爭不過來,底層的工作總做得來吧?即便真什麽都不懂,你難道不會學?

現在的培訓班多得是,就是縣城也有。即便這些你都不會,做了這麽多年的家庭主婦,幹家務你總會吧?給人做家政也是一條出路。只要你肯努力,總不會餓死。養活你自己和孩子是絕對可以的。”

陸南石不會輕描淡寫的說這些我都可以幫你。有些可以幫,有些不能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有些事情,是要當事人自己努力的。他就算看在林阿婆的份上,幫的了一時,也幫不了一世。

而且,他不會把什麽事都攬上身。

趙雪迷茫了。

陸南石說的這些話和她之前所接受的信息和教育完全不一樣。但她卻找不出任何話語來證明他是錯的。相反,她覺得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正確。

可是,她真的要這麽做嗎?

陸南石也並不咄咄相逼,反而退了一步,看向窗外說:“我今天傷了他,他一定會有所動作。估摸是在今晚。一般來說,子時,也就是十一點到一點是陰煞之氣最重的時候,他應該會在那個時候出手。而我會趁機阻止他,殺了他。”

他擡手看了下手表,“現在是下午四點,還有好幾個小時。你們可以慢慢考慮。”

考慮?滅了肚子裏的孩子,趙雪會沒事。而不滅孩子,只要陸南石殺了水鬼,孩子一樣保不住,連帶的趙雪也會沒命。

而若是陸南石殺不了水鬼?不,那更可怕!孩子是可以保住了。可那不是孩子,是陰煞怪物,是要吞噬生氣和鮮血才能一直活下去的。到時候帶累的就不只是趙雪一個人,而是整個趙家村,還有所有和她親近的人。

這哪裏還有考慮的餘地?

趙雪身形搖晃,額頭出汗,肚子又開始痛起來。恍惚中,她感受到肚子裏的胎動,聽到有孩子的聲音在和她說話。

“媽媽,媽媽……別不要我。媽媽,我想活下來。媽媽,你是愛我的,對嗎?”

“媽媽……”

一聲又一聲,直叫得人肝腸寸斷。

可越是如此,趙雪越覺得背脊生寒。

這也就越發證明了,這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想要的正常的孩子。他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得感知到了自己的危險,懂得利用母子連心來給自己爭取活路。

趙雪甚至能明確的感覺到他在害怕,也在憤恨。如果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他想要再度出世的願望也就功虧一簣,並且他的本體還會受傷。

按理說這些趙雪是不應該知道的。可剛才,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鬼胎恐怕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是算錯了人心。他以為能夠憑借“母子”的血脈來軟化趙雪,卻也因此暴露了自己。

趙雪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慘白的面色再次扼住了陸南石的手腕,“我……我同意。”

********

趙雪躺在床上,除林阿婆和王琴一老一小實在不適合這種場面,被大家好生哄去了樓上外,其他人全陪伴著。

她隆起的肚子上此時貼著一張符,符篆是陸南石剛剛畫的,龍飛鳳舞,辨不清圖文。此時,陸南石面前擺了好幾個小瓷瓶,和古裝電視裏的裝藥的小瓶子一模一樣。

他手中拿著個杯子,這個倒一點,那個倒一點,攪動著。然後遞給床上的趙雪,“喝了它。”

眾人看到杯子裏一坨顏色讓人一言難盡的液體,有些像小孩子胡亂融合的各種顏料。

趙建國媳婦內心惴惴,“這……這是什麽?墮胎不需要去醫院嗎?”

“肚子裏壓根沒有孩子,只是鬼氣形成的幻象障眼法,去醫院沒用。而且普通的墮胎方法是殺不死他的。”

趙建國媳婦還想說些什麽,被趙建國扯了扯,到底閉了嘴。

陸南石不惱。面對親生女兒的性命,他們對自己有所懷疑和擔心是正常的。

趙雪接過杯子,肚子裏“孩子”的聲音一直持續著,他並沒有放棄,始終企圖勾起趙雪的母愛讓她放棄殺死自己的想法。

那一句句呼喊,一聲聲哭泣,在此時達到了頂峰。

然而,趙雪依舊喝下了杯子裏的東西,雖然哆哆嗦嗦地,心裏也存著猶豫,也就五十毫升的東西,她斷續了三次,但到底全部喝了下去。

緊接著,眾人目所能見的,趙雪肚子裏的東西開始暴動,因著暴動,趙雪的肚皮一會兒這裏鼓起,一會兒哪裏鼓起。

耳邊傳來聲嘶力竭的淒慘哭喊。

但奇怪的是,趙雪並沒有覺得疼痛,這樣劇烈的暴動,她居然一點痛覺都沒有。可她依舊害怕,恐懼,緊張,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肚子裏的“孩子”掙紮著,將自己團成一團鬼氣,試圖拼命地往外面鉆。雖然他很想重新出世,但顯然他已經發現,再留在趙雪的肚子裏,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在這種局面之下,他選擇斷尾求生。

哪怕會受傷,哪怕還失去這好不容易換來的可以重生的機會,還是選擇了逃離。

可是,陸南石怎麽可能給他這個機會呢?

鬼氣削尖了腦袋想從肚子裏沖破出來,由於他的攻擊,趙雪肚子上的符紙燃燒起來,沒一秒鐘已經化成了灰燼。

趙家父母剛提起的驚駭擔憂之心又落了半寸。因為他們發現,符紙燃燒居然沒有傷到趙雪,甚至連她的衣服都完好無損。

這簡直不科學。但鬼嬰這種事本來就超出了科學範疇,也就不能以科學來評判了。

符篆沒了。鬼氣自以為逃出了第一重關卡,卻不知這竟是陸南石特意留下的漏洞,就為了把他從趙雪的肚子裏逼出來。

屋子裏,門窗上,墻壁上看似什麽也沒有,可只要他一接觸,就會出現金色的符篆。陸南石早有防備。

這時鬼氣才真正明白過來,自己遇上了一個什麽樣的對手。

他無可奈何,只能在屋子裏橫沖直撞,希望能尋求到金光防護的縫隙。可惜,他事敗了。還沒等他探查完屋子的每個角落,五張符紙飛舞過來,形成一個圈,將他團團圍住。

他,成了甕中之鱉。

他努力想要沖破符紙的包圍,卻收效甚微。反而因為他的每一次沖擊,符紙面積又大了幾分,漸漸地。五張符紙誇大到正常的兩倍,兩兩相連,每個角都像是一只手般,手拉手結合在了一起。

慢慢地,五張符紙團成一個圓球,而他被包裹在圓球內。

圓球越收越緊,符紙也越變越小。最後化成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球體落入陸南石的掌心。

陸南石用力一握,再攤開,符紙球和困在裏面的黑氣全部變成點點粉末,吹散在空中,化為烏有。

屋子裏,慘烈的叫喊也隨之消失了。

趙雪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可她人還是清醒著的,且全身感覺良好,沒有半點剛墮胎的不適,甚至比之前還好上一些。仿佛她從來沒懷過這個孩子。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怔怔地,有些回不過神來。

即便這個孩子不是正常的胎兒,即便她知道不可能留下他,可等到他完全消失了,她又有些恍惚,好像心裏缺了一塊。

畢竟五個多月啊!她這段時間幾乎天天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呢!

啪嗒,啪嗒。一滴一滴地淚珠就這樣掉了下來。

陸南石默默退出來,將空間留給了趙家人。現在,趙雪需要的是親人的安慰和陪伴。

杜小平接連被一系列的親眼所見刷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三觀,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還有很多非自然事物的存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保鏢是這其中最為鎮定的,或者是表面上看起來最為鎮定的。

他跟在陸南石身後出了屋,問道:“特調局是不是也是……”

他囁嚅著,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定定地看著陸南石。他知道不必全部說出口,陸南石聽得明白。

陸南石卻是明白,可他不會說。

“你是軍人,部隊出身,應該明白部隊最講紀律,抱歉,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可即便不回答,這句話本身也已經告訴了他,更不必說他其實已經猜到了,之所以還去問陸南石,不過是想要一個切實的答案。

現在,他得到了。

保鏢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會去追究更進層次的真相,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去糾結“怎麽會”“為什麽”。事情擺在眼前,他需要考慮的是下一步。

“那只鬼還在嗎?”

陸南石點頭,“在!在水潭裏。嬰胎沒了,他的寄身沒有了,現在肯定很生氣很憤怒。他一定會想辦法反撲。”

“那現在要怎麽做?我們能幫你什麽?”

我們能幫你什麽?

陸南石擡頭看著他,嘴角勾起,“可以幫我去村子裏挨家挨戶提醒,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誰都不要出屋子。雖然經過白天這一遭,他們恐怕也沒什麽人敢出來晃蕩了,但以防萬一,還是警告一句比較好。”

他拿出一袋子符紙交給他,“每一家門上貼一張。”

保鏢一句話都沒有問,沒問水鬼什麽時候會動手,沒問每家一張符夠不夠。他是軍人,他非常清楚,對於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層面,聽從命令和安排是最好的決定。

杜小平慢慢緩和過來,大約覺得同是跟著陸南石的人,他和保鏢的表現差距太大,很不好意思,便也加入了保鏢的隊伍。

而陸南石一個人去了水潭。他就這麽盤腿坐在水潭邊的青草地上,靜靜看著流淌地河水,在夕陽照射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河面。不言不語。

承影已經從手腕上摘了下來,化作利劍,插在他身邊的土地上。

一個半小時後,保鏢和杜小平一起趕過來。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將剩下的符紙交還給陸南石,保鏢說:“挨家挨戶都說過了,現在應該沒人會出門。”

杜小平嗤了一聲,“要真有這時候還出門的,那就是找死。”

陸南石擡頭看了下他,又低下頭,從剩餘的符紙中拿了一張交給保鏢。正在杜小平覺得他下一張會給自己,準備去接的時候,陸南石卻咧起嘴角,“你就不用了吧!”

一個“吧”字話音未落,左手打在保鏢胸口,將他退出去,右手已經拔起承影刺了過去,杜小平變色大變,同一時間腳尖著地,身子後傾,向後滑行了數米,避過這一劫。

保鏢睜大了眼睛,杜小平絕沒有這麽敏銳的感知,這麽矯健的身手!

所以……

他心下一顫,枉他還是在軍中受過嚴苛訓練的人,身邊人什麽時候換了芯都不知道。果然,鬼怪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

“杜小平”也不偽裝了,目如鷹隼,帶著滿腔的憤恨看著陸南石,“你怎麽發現的?”

“杜小平性格明朗,就是不屑厭惡也是光明正大寫在臉上的不屑厭惡,絕不會露出像你一樣陰鷙的嘲諷表情。”

“杜小平”一哂,明白過來是自己剛才說的那句出門就是找死。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氣息。即便你已經很努力的收斂了。要是換成別的道友,或許就被你騙了過去。但你算錯了一點。我有天眼!”

天眼!

“杜小平”一顫,他騙得過陰陽眼,卻不可能瞞得過天眼。

“其實你很聰明。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不會氣怒之下一時沖動,與我硬碰硬,而是盡量避免和我的正面對戰。藏在我身邊人的身體裏,只要瞅準時機,暗中下手,你的勝率可以提升一大半。”

陸南石將承影挽了個劍花,半點不見慌張之色,仿佛“杜小平”已經是他囊中之物,完全不必在意,因此不在意多費點口舌誇讚他一下。

尤其他的眼神,好似看一只螻蟻,還是一只快要沒命的螻蟻。

這讓“杜小平”很不爽,他非常不高興,瞬間身周黑氣泛濫,出掌朝陸南石攻過來。陸南石不疾不徐,手持承影還擊回去。

有了上次混沌珠的力量後,即便神力恢覆依舊緩慢,但他的戰鬥能力已經上了一個臺階,即便對方是身負幾十條人命的惡鬼,因為吞噬的人命而得到了強大的力量,陸南石無法快速將他殺死,卻也完全占據了上風。

對比陸南石的游刃有餘,“杜小平”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從最初的進攻被逼換到現在的防守,可謂節節敗退。

“杜小平”咬牙,“可真是把利劍,我現在是在你朋友的身體裏,你要想殺了我,也會殺了你朋友!”

陸南石輕笑,“這你就又算錯了。”

話音落,承影刺入杜小平的身體。

“杜小平”滿臉震驚,幾乎不敢相信陸南石會如此毫不留情,對於人命,還是自己朋友的人命如此輕率。

可轉眼,他就發現了不對。他渾身開始疼痛,已經無法承受呆在這句身體裏的力量,從劍身傳來一股強大的阻礙,將他猛地彈了出去。

陸南石將承影抽出來,把杜小平的身體推向保鏢的懷中。這時,保鏢和鬼嬰才看到,貫穿身體的一劍,杜小平的腹部居然毫發無傷。

陸南石嘴角上揚,給出了答案,“承影可殺鬼,卻不能傷人。你想要借此掣肘我的算盤打錯了。”

鬼嬰面色一沈,退後一步,渾身戒備。

他本是未出世的胎兒,雖已生成了五官,卻未曾長開,更沒有強健的身體。五六個月大的胎兒身形是不方便他對敵的,好在他能化形。

他如今還是杜小平的模樣,他本以為可以利用杜小平殺了陸南石。可現在看來,他錯了。不但錯了,還大錯特錯。

這一關,他過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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