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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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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雷堂的宅院十分寬闊, 從大門走到最後一進,便要花上一炷香的功夫。

雲雷堂的大牢設在宅子的西南方,上面是執行家法的地方, 大堂正面是武聖人的畫像, 上頭懸著一塊匾, 寫著義氣千秋四個大字。堂後有個往下的石梯,走到下面是個開闊的地牢,曲折迂回,有二十來間牢房,兩邊的墻壁上鑲嵌著銅燈, 把地下照的燈火通明。

姚長易帶著一行人走了下來。獄卒們見了他,連忙讓到路邊行禮,紛紛道:“恭迎總門主。”

姚長易不耐煩地嗯了一聲,道:“申平安在哪裏?”

屠烈快步走到姚長易身側, 道:“我來帶路。”

他往前走了一陣子,停在一間牢房門前, 道:“就在這裏了。”

牢裏的人坐在一堆稻草上, 低著頭, 手腳上戴著鐐銬, 正是【申平安】。他二十七八歲年紀, 頭發散下來擋著半邊臉, 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模樣生的不錯。他一身藍色的道袍上血跡斑斑, 身上滿是傷痕,都是人和堂失陷的那天晚上被人砍的。幸虧天不熱,他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屠烈知道他的身份與別人不同, 沒有下手折磨他, 給的飯菜雖然難吃, 至少不是剩飯餿水。

申平安靠著墻,閉著眼喃喃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

他打發時間似的,念叨了一陣子,翻了個身又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烏飛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幾年塵,陰陽顛倒入玄谷。人生石火電光中,數枚客鵲枝頭宿。桑田滄海春覆秋,乾坤不放坎離休。九天高處風月冷,神仙肚裏無閑愁……”

走廊裏傳來腳步聲,他擡起頭來,見一行人站在牢房外。不但有屠烈,姚長易也親自來了。

“申副堂主,在這兒待了好幾天了,感覺怎麽樣啊?”

申平安有些意外,揚起嘴角道:“姚總門主,你怎麽親自來了,申某這麽有面子麽?”

原來他做副堂主的時候,好幾次在城裏跟姚長易打過照面,對他並不陌生。申平安早年跟游方道士修過幾年道,擅長占蔔看卦,有洞悉乾坤之能。他和朱劍屏都是前任軍師周先生的弟子,師兄弟二人的學識不相上下。

徐懷山有朱劍屏輔佐,便把業力司打理的井井有條的。而申平安只在人和堂做一個小小的副堂主,實在是屈才了。

姚長易一直想把申平安拉攏到自己的麾下,好幾次讓人給他送禮物、約他出來喝茶吃飯。但申平安的態度十分冷淡,把他送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從來不赴邀約。

如今人和堂全軍覆沒了,申平安成了他的階下囚。姚長易雖然欣賞他,心裏也有種報覆的快感——昔日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如今他連性命都攥在自己的手裏,還傲得起來麽?

屠烈讓人拿了把太師椅,擺在鐵柵欄前,又有人端了茶盤過來。

地牢裏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發黴的臭氣,什麽茶喝起來都十分難聞,但姚長易就要擺這金貴的譜兒。他拿過蓋碗茶,撥了撥上頭的浮沫,喝了一口,透著一股氣人的勁兒。

他就是要讓申平安明白一點,不識擡舉就得受罪,跟著自己才有好日子過,再跟著徐懷山那臭小子只有死路一條。

姚長易道:“申先生,我看你這情形,便想起了一個笑話。你想聽不想?”

申平安靠在墻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沒搭理他。

姚長易翹起了二郎腿,自顧自地道:“有個算命先生在街上擺攤,號稱鐵口直斷。結果有人來跟他說,你家著火了。那算命的大吃一驚,拔腿就往回跑,連卦招子都不要了。大家都笑他,說既然半仙鐵口直斷,怎麽算不到自己家要著火呢?”

他的故事說完了,申平安沒什麽反應,屠烈等人卻捧場地大笑起來。

姚長易看著牢裏的人,嘲諷道:“申先生,我聽說你一直能掐會算的,怎麽沒料到這次會倒黴呢?”

申平安淡淡道:“我這幾年逢七殺大運,流年天克地沖,命裏當有此一劫,躲不掉的。”

屠烈膀大腰圓的,像個打手似的站在一旁,粗聲粗氣地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說人話!”

申平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老子橫豎要倒黴,哪能天天翻著黃歷過。既然落到你們手裏,要打要殺都隨便,不必說這麽多廢話。”

姚長易倒是很有耐心,和氣道:“申先生,我一直很看中你的才華。雖然你現在一無所有了,本座還是願意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跟業力司斷絕關系,發誓效忠於本座,以後便是我座下的良將。我照舊讓你當人和堂的副堂主,跟從前沒有任何區別,你覺得怎麽樣?”

申平安的神色冷淡,也不理會他。四下一片寂靜,姚長易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有點惱火。這人實在太不識好歹了,自己專程來看他,給他這麽好的機會,他居然都不知道把握。

屠烈打了個圓場,道:“申兄弟,咱們姚總門主一諾千金。當初我為他立下了功勞,他便封我做了雲雷堂的堂主,把這麽多產業交給我打理。良禽擇木而棲,那姓徐的小子沒什麽本事,你還不如學我另投明主,才有機會施展抱負啊。”

申平安一向看不起屠烈,沒想到這個叛徒還有臉來勸降。他道:“你為金刀門立了什麽功勞?喔……你把鐘教主害死了。你做了這麽大的壞事,夜裏做不做噩夢?”

屠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申平安臉色一沈,道:“鐘教主臨死之前喊著你的名字,讓兄弟們一定要殺了你報仇。整個無量山的人都對你恨之入骨,像你這種賣主求榮的貨色,還來勸我?”

屠烈一想起鐘玉絡臨死時的情形,便十分心虛,不覺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申平安露出一絲冷笑,看著姚長易道:“姚總門主,我知道你求賢若渴,卻也得看清楚了人再用。屠烈這種人最是沒有良心,從前他能殺了鐘教主來投靠金刀門,以後也會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你。他跟你越是親近,日後下手就越狠,你怕不怕?”

姚長易的確對屠烈有所疑忌,卻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畢竟這頭猛虎雖然兇狠,卻很好使。他為了贏得自己的信任,背刺老東家不遺餘力。屠烈被他提起了虧心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他咆哮道:“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挑撥離間!我對姚總門主忠心不二,絕不會背叛他!”

姚長易面帶微笑,拍了拍屠烈的手,仿佛是在安慰他。

他道:“本座一向用人不疑,屠堂主為我立下了不少功勞,是我的左膀右臂,閣下就不必挑撥了。”

申平安擡起眼睛,盯著他冷冷道:“此人耳廓飛反,鼻梁起節,腦後反骨隆起,野心都寫在臉上了。三姓家奴,人中呂布,馬中的盧,專門妨主!奉勸姚總門主早點殺了這個災星,免得被他克害了。”

他這麽說,仿佛是預言,又好像是詛咒。姚長易微微皺起了眉頭,覺得很不舒服。屠烈一拳打在了鐵欄桿上,怒道:“死神棍,咱們好心好意來勸你歸順,你卻在這裏胡說八道,我看你是想吃鞭子了!”

屠烈色厲內荏的,越是怒吼,心中便越是不安。申平安從靴子裏摸出三枚銅錢,帶著三分狂意道:“來來來,我今日還沒占蔔。既然你們都在,我就送你們一卦。”

他攥著銅錢,凝神道:“四方神明有靈,來為姚總門主測一測前程——”

他把銅錢往天上一拋,幾枚銅錢稀裏嘩啦地落在地上。他收起來再一拋,手掌翻飛,一共扔了六次。幽幽的燈火照在地上,屠烈睜大了眼睛,姚長易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幾枚銅錢上。

申平安看了最後一爻,放聲笑道:“渙卦。風在水上行,推波助瀾,四方流溢。”

姚長易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道:“什麽意思?”

申平安道:“你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惦記了半天也只不過是勞神費力而已,還是早點放棄的好。”

姚長易微微皺眉,也不確定這人是不是胡說來騙自己的。申平安擡眼看著姚長易,道:“姚總門主,你手下人心渙散,不管現在基業如何,將來都有土崩瓦解的趨勢。我奉勸你一句,見了血就要及時收手,若是執迷不悟,將來恐怕有禍事降臨。”

姚長易的神色變化不定,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的。申平安一門心思忠於業力司,對金刀門的人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好像也不怎麽在乎死活。姚長易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想要狠心殺了他,又舍不得。

他站起身來,沈聲道:“還有心情胡說八道,看來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屠烈,給我好好照顧他!”

屠烈眼裏露出了陰狠的神色,把手指骨節掰的咯咯作響,道:“屬下明白。”

離開了申平安的牢房,姚長易沈著臉往前走,窩了一肚子的火。屠烈跟了上去,道:“門主,回去麽?”

姚長易道:“先不忙,讓人拿點上好的酒肉來,我去石牢看看。”

雲雷堂地牢的深處有個石牢,外頭有三道鐵門,最裏面是一堵七寸厚的石墻。裏頭經常傳來咆哮和嘶吼的聲音,除了送飯的每天去一次之外,很少有人靠近那裏。

姚長易不讓人隨便靠近那邊,屠烈只在暗地裏看過一次。石墻上有幾個透氣的小窗戶,只有拳頭那麽大,上頭還有鐵欄桿。

裏頭的人披頭散發的,一聽見有人來了,就撲過來放聲咆哮,奮力捶打石墻,是個武瘋子。屠烈雖然性情兇猛,見了這人卻如同小巫見大巫,被他一吼,登時有種肝膽俱裂的恐懼感。他沒敢多說什麽,轉頭就走了。

姚長易讓屠烈好生看著他,飯菜都要送上好的,逢年過節還要給他一壺美酒,像伺候祖宗一般恭敬。有時候姚長易會親自過來看他,就搬一把太師椅坐在石墻外,跟裏頭的瘋子聊一會兒天。他心平氣和的,裏頭的人卻咆哮的震天響。姚長易從來不跟那瘋漢生氣,還總是一副客氣的模樣,實在有些詭異。

姚長易等了片刻,獄卒提著一只竹籃快步過來了,上頭蓋著一塊碎花藍布。他揭開了布,見裏頭有兩個大白饅頭,一只油汪汪的烤雞,一碗紅燒肉,還有一壺酒。飯菜是剛從廚房拿來的,還冒著熱氣。姚長易點了點頭,讓屠烈提著籃子跟著自己,走到了地牢的深處。

獄卒從腰上摘下了鑰匙,打開了一道門。走了片刻,把鑰匙插進鐵鎖,咯吱咯吱轉了幾圈,打開了第二道門,再往前走六七丈,打開了三道鐵門。

屠烈看著沈重的鐵門,心想:“就算是天上下凡的兇獸,也不至於這麽個關法,裏頭到底是什麽人?”

甬道陰沈逼仄,正前方是一堵石墻,上面有幾個氣孔,是石牢的正門。石門上有個獸頭的機關,銹跡斑斑的已經很多年沒打開過了。姚長易走到石門跟前,溫聲道:“二叔,好久不見,小侄來看您了。”

裏頭的人正在睡覺,打著山一樣響的呼嚕。聽見了聲音,他睜開了眼,忽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那人撲到通氣口前,用力捶打著石墻,吼道:“姚長易,你這個畜生,放老子出去!”

那人的身材十分高大,就像個巨人一樣,頭發和胡子一大把,都像鋼針一樣毛紮紮的,幾乎要把五官埋起來了。但是仔細看來,這人生的鼻直口方,身上滿是肌肉,骨骼寬大,原本是一條雄壯英武的大漢。

“你這個龜兒子,把老子關在這裏這麽多年,你對得起我嗎!我為你父子兩個立下汗馬功勞,你爹一死,你就翻臉把老子關在這裏……你這個狗東西,老子捏斷你龜兒的喉嚨!”

那大漢像打雷一般破口大罵,一動身上的鐵鏈便叮叮當當直響。

屠烈感覺有點尷尬,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合不合適。姚長易倒是臉皮厚的很,微微一笑道:“大半年沒見了,二叔還這麽有精神,看來身子骨不錯。”

他接過屠烈手中的籃子,打開了一個小窗口,把飯擺在了窗臺上。大漢十分氣惱,捏著拳頭想把盤子砸碎。姚長易提醒道:“唉,小侄好不容易給您帶點好吃的過來。您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就讓人都給您換成窩頭鹹菜了。”

那人氣的怒吼一聲,重重一拳打在墻上,終究還是沒舍得把盤子打碎。他被困在裏頭太久了,若是連口吃的都沒有,日子更加難熬。他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飯,一把抓起烤雞,撕下了半只,坐在稻草堆上狼吞虎咽。他吃幾口肉,仰頭喝一口酒,蹭的滿臉都是油花。

姚長易透過氣窗看著裏頭的人,見他身體健壯,精氣神十足。他道:“二叔,你別怪小侄。你性情暴躁,在外頭結的仇家太多。我爹臨終前讓我照顧好你,小侄實在保護不了你,只能請你住在這裏。你去不了外頭,外人也不能來害你,這已經是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那大漢呸地一聲吐了嘴裏的雞骨頭,大罵道:“我去你的兩全其美!你暗算老子,釘了我的琵琶骨把我鎖在這裏這些年,還有臉說是為了我好?你根本就是忌憚老子的武功蓋世,怕我搶了你的門主之位!”

他這麽說,屠烈才註意到,那漢子的肩胛骨上連著兩條鎖鏈,鎖鏈的一頭固定在墻上。鎖琵琶骨是十分歹毒的手段,只有對付武功極高的人才會使用。這人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居然能讓姚長易這麽提防他,三道鐵門加一道石門不夠,還要穿鎖琵琶骨!

這人不過四十出頭年紀,正在壯年。二十年前應該正是他大放光彩的時候,當時的武林中有哪位高手有這麽大的本事?

屠烈的目光微動,一時間想不出來是哪位高手。他是半路投靠金刀門的,對這裏的事不甚清楚,對於眼前的這條大漢越發感興趣了。

那大漢罵了一陣子,背上被鉤子扯得生疼,心情暴躁起來。他抓起盤子朝鐵柵欄砸了過來,吼道:“你們這些喪良心的狗畜生,等老子從這裏出去了,把你們都撕成八瓣!”

姚長易的衣領上被那人扔了一個油乎乎的雞屁股,也不生氣。屠烈卻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幫他撣掉了,又用力擦了擦領子上的油花,帶著一股討好的架勢。

姚長易淡淡道:“二叔在這裏待得久了,心情難免不好。你放心,小侄謹遵父親的吩咐,只要我活一天,便奉養您一天,一定好生讓您在這兒頤養天年。”

他這話雖然客氣,卻比任何詛咒都讓人毛骨悚然。他的笑容裏藏著刀,斬斷了牢裏的人對自由的一絲念想。

“啊啊啊啊啊啊——!”

大漢在石牢裏咆哮,絕望而又憤怒。他舉起拳頭用力捶打石墻,穿在身上的鐵鏈被他拽的嘩嘩作響,那種疼痛的感覺讓人光想都受不了。

姚長易卻笑吟吟地擡手抱拳,對他行了一禮,道:“二叔保重,小侄改天再來看您。”

他說完轉身走了。屠烈撿起了籃子,快步跟上姚長易,關上鐵門走了。那大漢在牢房深處咆哮,吼道:“姚長易,你這個龜兒子,老子跟你不共戴天!你等著,老子早晚要把你撕成碎片!”

姚長易走過長長的走廊,關上了第三道鐵門。他擡起頭來,看著身邊的屠烈,眼神裏帶了些陰狠。

屠烈下意識打了個寒戰,道:“門主,有何吩咐?”

姚長易沈著臉道:“方才見過的人、聽過的話,出去別亂說。”

姚長易口口聲聲地喊那人二叔,卻把他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想殺他又不敢。屠烈雖然不知道這裏的人是誰,卻明白此人十分重要。

姚長易肯跟屠烈分享這個秘密,便是不把他當外人了。屠烈有些受寵若驚,正色道:“屬下不關心他是誰,只知道一心效忠門主。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姚長易的神色緩和下來,伸手拍了拍屠烈的肩膀,緩步向外走去。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姚長易漸漸恢覆了平日裏養尊處優的模樣,就像個尋常的員外,跟江湖爭鬥扯不上半點關系。

姚長易在這邊待了兩天,調動了些人來人和堂,又讓屠烈暫時掌管那邊的事。打算等自己找好了人選,再正式任命新堂主。屠烈畢恭畢敬地答應了,姚長易忙完了這邊的事,又回了洛陽總堂。

他一走,屠烈總算松了口氣。他在堂裏坐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劉管事從前是孫孤詣的智囊,最擅長看人臉色,此時見屠烈的神色不對,在一旁坐下了,試探道:“堂主有心事?”

自從見過了地牢裏的那個瘋漢,屠烈就一直心神不寧的,一直想著那天晚上的情形。他雖然答應了不外傳,畢竟憋在心裏難受,低聲道:“你說關在咱們地牢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劉管事一怔,道:“什麽人?”

屠烈道:“就是那個石牢裏被穿了琵琶骨的瘋漢啊。我看姚長易對他挺客氣的,還管他叫二叔。你是老江湖了,聽過這人麽?”

劉管事也是半路來投奔金刀門的,對這邊的事不太了解,但是對於江湖中的密辛還是知道一二的。地牢裏經常傳來咆哮的聲音,半夜裏聽著尤其響,堂裏的人也私底下說牢裏關著個瘋子。但他想著這些事跟自己也沒什麽關系,知道的越少越好,便一直沒過問。

他手指點了點桌子,尋思了片刻,道:“你若說二叔,姚長易他爹當年倒是有個拜把子的兄弟,叫鐵什麽來著……嗯,鐵憾岳。那人身高九尺有餘,力能扛鼎,頗有幾分西楚霸王的遺風。此人早年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橫練了一身金鐘罩的功夫,刀槍不入,還會獅吼功。後來他因為喝酒打死了人,被少林逐出了門墻。他在外混跡了一段時間,投奔了金刀門,受到了前任門主的賞識,兩人結為了異姓兄弟,會不會是他?”

屠烈見那人生的高大威猛,道:“那應該就是他了。姚長易很忌憚他,這人是不是挺厲害的?”

“鐵憾岳當然厲害。”劉管事道,“當年老門主把金刀門的上等心法傳授給了他。鐵憾岳的潛能得以全部發揮出來,變得力大無比,天底下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人稱江湖第一兇神呢。”

屠烈聽了,倒是有些羨慕,道:“這麽說,老門主還是他的貴人了?”

劉管事道:“他們兩個算是惺惺相惜,互相成就吧。鐵憾岳也幫老門主做了不少事。當年的金刀門已經式微了,多虧了有他在才重新爭回了這些地盤。鐵憾岳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他大哥十分忠誠。時間久了,老門主覺得自己的兒子不成器,反而覺得這個結義兄弟不錯,有意把門主之位傳給他。”

屠烈揚了一下眉,道:“姚長易像條蛇一樣,一肚子彎彎繞,又心狠手黑的,他能忍得了這口氣?”

劉管事道:“要不說他爹小瞧了這個兒子呢。金刀門傳到鐵憾岳手裏,還真不如傳給姚長易,畢竟居上位者勞的是心智。姚長易精於算計,有管人的本事。鐵憾岳則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若是讓他當上了金刀門的總門主,恐怕三天要跟人打兩架,整個中原武林都沒有安寧的日子了。”

屠烈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也覺得有點受不了。畢竟大家打來打去,不過就是為了搶兩個錢花,有錢就能養活兄弟、養女人,吃喝玩樂,瀟灑快活。然而看鐵憾岳那個樣子就知道,這人是為了打架而打架,什麽酒色財氣他都不放在心上,就是追求那種摧毀一切、把所有的東西都碾成齏粉的快感。

屠烈的外號是下山虎,覺得自己已經夠狠的了,見了他猶自愧不如。這還是鐵憾岳被囚禁了許多年的情況下,要是在當年他血氣最旺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威風。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自由在江湖中行走,不知要掀起多少風浪。這些年他被關在牢裏,也算是江湖的幸事了。

屠烈道:“那後來他怎麽就被關起來了?”

“這事恐怕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不過也不難猜。”劉管事尋思了一下,“大約就是姚長易怕他搶奪自己的門主之位,趁著他爹一斷氣,就對他二叔下手了吧。鐵憾岳的本事就算再大,被人鎖了琵琶骨,也沒法逃出生天。算起來……鐵憾岳的確是自打老門主一死,就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了。”

屠烈沈吟了片刻,道:“這人像瘟神一樣,危險的很。關著也好,省得他無法無天的出去惹麻煩。”

劉管事嘆了口氣,道:“是啊,咱們本來就是半路來的,不必管他們之間的糾葛,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夠了。如今屠堂主攻下了人和堂,為門主立了功,以後咱們在門派裏也有好日子過了。”

屠烈淡淡道:“你我本來就是一樣的人,還是得互相扶持。這次多虧了劉管事的籌謀,要不然兄弟們也不能這麽順利就把人和堂打下來。”

劉管事微微一笑,道:“屠堂主不必客氣,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作者有話說:

【申平安】

年齡:28歲

身高:180cm

體重:69kg

相貌:清俊,常作道士打扮

性情:悠閑憊懶,嘴邊常帶笑容,平易近人

身份:人和堂副堂主、後任堂主

愛好:五行數術,有洞察天機之能

武功:天師劍法,八卦掌,太極拳

力量:★★★

智力:★★★★★

身世:早年被游方道人收留,學習數術。師父死後,流落到業力司。前任軍師讚賞其心智過人,將其收為弟子。但因其玩世不恭,師父最終將軍師一職傳給了朱劍屏,打發他去長安做副堂主。

弱點:凡事看得太透,反而什麽都不在乎,很少有正經的時候。

小註:跟徐懷山十分合得來,只是長安跟無量山相距甚遠,難得見面。無聊的時候,可以來長安找他算一卦。

——《玲瓏英雄譜.人物篇.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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