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隆的指揮之下，小提琴手輕柔地奏起了舒緩的引子。

全場數千人的註目之下，楚揚緩緩揚起了雙手，朝著光潔的琴鍵落去。

尊貴典雅、富有藝術氣質的斯坦威大九尺三角鋼琴，在一雙修長優雅的手觸碰到琴鍵的那一刻，如同遇到了一位多年的老友一樣，歡快地奏響了明媚的樂章！

“黃水奔流向東方，河流萬裏長……”楚揚的雙手，在琴鍵上輕靈地舞動著，奏響了這一感染了幾代人的經典旋律！

《黃河》鋼琴協奏曲第三樂章，《黃河憤》！

這一樂章，是由原來合唱版的《黃河》中的兩個樂章組合而成的，前面是《黃水謠》的旋律，而到了後面，則是女高音獨唱《黃河怨》的旋律，到了結束部，又再現《黃水謠》的主題。

而此刻楚揚所演奏的，就是第一主題《黃水謠》。這一樂章的演唱版本沒有什麽難度，旋律比較簡單抒情。但在鋼琴版本這裏，卻加大了演奏難度。

原本右手的主旋律之外，加上了高音部分的快速短琶音。這些快速琶音穿插在右手的主旋律之中，既不能幹擾主旋律的進行，又要彈出其自身流暢如流水般的意境，同時又不能沖淡主題，可想而知，一只手要同時做到這些，難度有多大！

但此刻，這段聽起來好聽，實際彈起來卻困難無比的旋律。在楚揚的手裏卻仿佛信手掂來一般。一只靈活的右手，在琴鍵上仿佛有了靈性，寫意的上下翻飛。仿佛如同閑庭信步一般！一串串如同晶瑩水晶般的旋律，就這樣從指尖流淌出來！

而他本人，更是雙目微閉，根本不去看那琴鍵一眼，仿佛自己，也在傾聽著這琴聲一般。而手上的動作，已經變成了純乎自然。根本不需要再分出一點點的註意力！

就算不聽琴聲，只看楚揚這寫意的演奏姿態。都是一種極致的享受！更何況楚揚的琴聲更美！

徐隆在聽到楚揚的第一縷琴聲的時候，就徹底的放下了心！他原本以為，楚揚第一次和交響樂團合作，可能會有一點不適應。雖然他剛剛在小琴室裏的表現。真的讓他震驚了，但那是跟著伴奏，和跟真實的樂團配合是不一樣的。但現在，楚揚的琴聲，和樂團的伴奏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算是以他的金耳朵，也聽不出一點不和諧的地方，實在是太完美了！

他和許多頂級的鋼琴家都配合過，但徐隆卻從來沒有覺得。有一個鋼琴家，可以帶給他這樣的感動！是的，在楚揚的琴聲中。他聽到了感動。斯坦威的大九尺琴的優美音色，與楚揚的完美技術合二為一，所展現出來的藝術魅力，又遠比剛才在小琴室裏提升了數個等級！徐隆指揮過無數場的《黃河》了，但他此刻，就像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一樣。那種優美、明媚的琴聲，讓他感動得幾欲流淚！

一號輕輕的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樣的琴聲，讓他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年代，那個熱情、單純又充滿激情的年代！

柔和輕快的琴聲，如同一只無形的手在指揮一樣，在琴聲的帶領下，整個樂團的一百多名樂手，將這首《黃河憤》演奏得無比自然動人！

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這些在各自專業領域都已經享有盛名的樂手們，再也沒有一絲之前的擔心了！楚揚的琴聲，簡直如同王者一般，自然地就將他們所有人的演奏都帶了起來！

無論是節奏，還是力度，楚揚都掌握得恰到好處，根本不需要他們擔心！鋼琴聲同交響樂團的伴奏聲，就像是混為一體，不分彼此一般！這首曲子，在這一刻，才真正意義上的發揮出了它應有的魅力！

吉米拉著大提琴，此刻音樂已經進行到了一個過度的樂段。鋼琴聲已經停了下來，弦樂齊奏將《黃水謠》的旋律，以一種更加寬廣浩大的氣勢表現了出來。但他機械地拉著琴，心裏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他想起了之前自己發的那條微薄，其實，那條微薄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文化部的一個小官員授意他這樣做的，兩個人以前認識，前者給他透露了一些信息，要他發出這樣的一條微薄。

原本他發這條微薄的時候，心裏也沒什麽負擔，因為在得知那個馬上就要和樂團合作的人，居然是一個官員之後，吉米就覺得這肯定又是和“二胡書記”那起事件一樣，是一起鬧劇，只是想不到那個叫楚揚的年輕人有這麽大的膽子，在明知道下面有國家的最高領導人的時候，還敢上臺演奏。難道他是欺負領導不懂鋼琴，即便是他彈錯了也聽不出來嗎？就算是那樣，他也會在網絡上將他揭露出來！

但此刻，吉米完全不敢這麽想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叫楚揚的年輕人，鋼琴居然彈得這麽好！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小段，還沒有到這一樂章最難的地方，但他已經看出來對方在鋼琴上的強大造詣了。這一段“黃水謠”的旋律，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是他所聽到的最優美動人的版本！聽著這段旋律，他仿佛看到了那條被華夏人稱為“母親河”的黃河緩緩流淌的情景！

這哪裏是一個胡鬧上臺的官員，這分明是一位藝術造詣深厚無比的鋼琴大師！

孫一鳴也驚呆了！他的一張嘴，不知不覺的張得如同雞蛋般大小！看著舞臺中央，楚揚坐在鋼琴前，那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演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這是上趕著讓這小子在一號面前露臉啊！

孫一鳴偷偷看著一號的方向，雖然在他這個角度，看不到一號的正臉，只能看到一個側面，但他依然看得出來，一號已經完全沈浸在這樣的旋律裏了！

舒緩的旋律，漸漸的安靜下來，作為過度部分的演奏結束，樂團將主角，再度交回到了鋼琴。

一直安靜地坐在鋼琴前，側著耳朵聆聽的楚揚，待最後的一絲柔美的弦樂也消失的時候，突然睜開了眼睛，而此刻的他，目光中卻透出一股悲憤之色！

雙臂倏然揚起，十指箕張，重重地朝琴鍵上落去！

巨大的斯坦威九尺琴，發出一連串飽含著悲憤的音流！每一聲，都像是一把大錘，重重擊打在人們心頭！

“命啊，這樣苦！生活啊，這樣難！鬼子啊，你這樣沒心肝！”

“我和你，無仇又無怨，偏讓我無顏偷生在人間！”

這一段旋律，是原曲《黃河怨》中的一部分，采用小調式的手法，描述一位被鬼子殺死了全部親人，自己又慘遭淩辱的可憐女子，面對黃河，苦訴自己的命運，隨即投入滾滾黃河中的情形。

此刻，雖然沒有歌詞，只有單純的琴聲，但在楚揚傾情投入的演奏下，卻讓整首曲子的感染力更進了一步！

雙臂起落間，鋼琴不斷發出巨大而剛毅的和弦，每一聲都帶著一股滔天的悲憤之情，聞者為之動容！

一號首長的眼睛睜開了，原本靠在椅子上的後背，也離開了椅背，微微前傾了起來。他的目光，專註地落在了舞臺中央的那個年輕的演奏者身上！

坐在他身後的秘書，看到首長的樣子，心裏暗自感到有些驚訝。他不很懂音樂，可也從首長這細微的小動作中，看出了他對這個節目，或者說對這個演奏者的欣賞！

這首曲子，他不知道跟著首長看了多少遍了，印象裏，讓首長如此動容過的，僅有兩次。

一次是由原演奏者殷承宗演奏的版本，而另一次，則是由他的夫人與華夏愛樂樂團合作的演唱版本。說到首長的夫人，在華夏也是一位傳奇級的女歌唱家。在首長還沒有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時候，首長的夫人在華夏的名氣，可要比他大得多了。以至於在國外流傳著這樣一個幽默：首長剛剛上任之初，西方一些媒體曾經有這樣一個段子：

whoisxxx?

heisxxx’shusband

他（華夏的新領導人）是誰？

他是xxx的丈夫

這當然是一個笑話，但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首長夫人在藝術上的高超成就。

而由首長夫人，這位享譽海內外的女高音歌唱家演唱的版本《黃河怨》，他也曾經現場聽過，的確是非常震撼！那已經不是僅僅技巧的投入了，而是技巧與情感、氣質的完美統一！

而在這一刻，他卻在首長的臉上，再度看到了那種專註的神色！

今晚，我要投在你的懷中！

洗清我這千重仇來萬重怨！

丈夫啊,

在天邊!

地下啊,

再團圓!

你要想想妻子兒女死得這樣慘!

你要替我把這筆血債清算!

你要替我把這筆血債清還!

幾乎全部由和弦組成的旋律，一聲比一聲重，一聲比一聲強！陣陣音浪，匯成勢不可擋的滾滾音流，甚至以一琴之音，壓住了整支交響樂團！

楚揚的雙臂，在琴鍵上上下拋飛、肆意揮灑、大起大落！一首《黃河憤》，將羽聲的悲憤之聲完美地融入到了琴聲之中，也將這首曲子的情緒，催動到了極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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