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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楚揚VS妥羅耶夫斯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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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練習曲》的難點在左手,但真正體現曲子精神、內涵的部分,卻是右手!那些和弦,並不是孤立的個體,而應該是互相呼應,形成完整的樂句,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幾個突兀的弱小節的存在!”楚揚合上琴譜,心裏肯定地想道!

兩分多鐘的時間,聽著妥羅耶夫斯基的演奏,翻著琴譜,想著肖邦的平生和創作這首曲子的背景,楚揚終於明白剛剛自己聽到的這段演奏究竟是哪裏別扭了!

妥羅耶夫斯基的演奏看似精彩,但他過份專註於左手的技巧,卻忽略了右手部分的和弦,只是一味的大力砸出來,看上去視覺效果不錯,但卻把肖邦想要表現出來的那股悲憤的情緒完全破壞了,可以說只能讓人聽出“憤怒”的情緒,但卻會讓人覺得這“憤怒”來得莫名其妙!

“真正的《革命》不是這樣的。”楚揚突然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由於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以至於其他的三個人都沒有聽到。

“年輕人,輪到你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妥羅耶夫斯基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說道。其實他在華夏呆了這幾年,中文已經勉強可以和人溝通了,但是為了顯示自己外教的優越感,他在教學的時候從來不說中文。此刻和楚揚雖然說起了中文,卻絕不是為了照顧楚揚,而純粹是為了威脅和嘲弄。

特別是那句“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配合他此刻的神情,分明就是“我很期待你出醜”。

楚揚自然不會理會這個自大的外教,他此刻的心情很愉快,因為對於《革命練習曲》的理解又深了一層,這個收獲可是不小。要知道,如果不是此刻比賽的氣氛刺激影響著他,讓他的大腦思考比平日更快更迅速,絕對不會在短時間內想通這些的。

如果此刻有一位深研肖邦的鋼琴大師在這裏,並且了解到楚揚這短短兩分鐘的變化,一定會大聲驚嘆。《革命練習曲》的精華部分在右手。這個知識點雖然在職業鋼琴家的眼裏算不得什麽秘密,但他們都是建立在正規科學的學習,名師的指點下的,像楚揚這種全憑自己的悟性,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理解透這一點,在他們看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不會讓你失望的。”楚揚回過神來,站起身沖著妥羅耶夫斯基露出了一個輕松的微笑,自信十足。

看著楚揚這樣的神情,唐虹一雙美目也露出了濃濃的期待。她閱人無數。此刻楚揚的表現。分明就是信心爆棚的表現。她很好奇楚揚這種自信來源於哪裏。要知道剛剛妥羅耶夫斯基的表現。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作為一個鋼琴教師,他對這首《革命練習曲》的演繹,可以說是規規矩矩。毫無問題。

楚揚憑什麽自信一定會贏?

唐虹的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這個年輕得有些過份的小夥子。

楚揚輕松的坐在鋼琴前,向前調整了一下琴凳。妥羅耶夫斯基是個大塊頭,他坐過的琴凳楚揚再坐上去,明顯雙臂夠向鋼琴有些費力。

隨手彈了幾個音,感受了一下鍵感之後,楚揚的臉上浮起滿意的神情。

這是一架雅馬哈的小三角,繼承了雅馬哈出色的音質和觸感,雖然有些偏軟,但無疑這樣的鍵感更適合演奏。

輕輕閉上雙眼。楚揚將心神沈寂下來,他的腦海裏,回憶著肖邦創作這首曲子時的心境。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生。”楚揚的心裏,突然突兀地浮起這樣的詩句。

與此同時。他的思緒卻回到了華音門被滅的那一刻,師父洛晴拼命地護住他的背影。

曾經,華音門也是他的家,但在岳無極出手的那一刻,家,沒了,師父,沒有了……

那幾乎就是他的全部!

那時那刻的心情,怎一個悲憤了得?

楚揚倏然睜開雙眼,右手高高揚起,帶著一股壯烈之勢,落向琴鍵!

在五指接觸琴鍵的那一刻,掌骨齊齊一震,整條手臂的重量,加上強健的手指關節的瞬間爆發力,齊齊灌註琴鍵!

“錚!”一聲宛如金鐵交擊的和弦,從楚揚的右手掌心爆發,帶著一股震撼的力量,直灌入耳,振聾發聵!

楚揚這記屬九和弦,力度和妥羅耶夫斯基剛剛演奏的版本相差無幾,但在聽覺的震撼上,卻遠超過剛剛妥羅耶夫斯基的演奏!

這記和弦,給人以堅固、凝實之感,每個音中間,都像是有一根“鐵芯子”,堅硬通暢,幾個音合在一起,又使整個和弦如同銅澆鐵築一般,牢固不可撼動!

這樣的一個和弦,聽上去就像是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吹響的沖鋒號般,帶著一股慘烈決然的氣息,一股雄渾凝固的精神,更像是來自心底的吶喊,悲號!

聽到這聲和弦,唐虹整個人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剛剛楚揚坐在鋼琴前,自然平靜,狀態放松,這使她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楚揚的演奏也必然是規矩平淡,按部就班的。

但在楚揚右手接觸琴鍵的那一刻,猛烈的爆發,如同平靜的地面突然變成了狼煙遍地的戰場,這種強烈的反差之感,讓她整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妥羅耶夫斯基和那個女翻譯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這首《革命練習曲》兩個人已經彈了、聽了無數遍了,可剛剛這個年輕人僅僅是一個和弦,就帶給了他們從未有過的沖擊和震撼!

妥羅耶夫斯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如此富有沖擊力的和弦,居然是出自這麽年輕瘦弱的身體!

事實上,楚揚長得一點也不瘦,相對於同齡人來說,楚揚甚至可以稱得上健壯,畢竟是修煉之人,身體素質和肌肉協調性都要比普通人好得多。但俄羅斯人天生骨架粗大,在這一點上有天然優勢,所以才造成妥羅耶夫斯基看楚揚覺得他瘦小的錯覺。

左手貼伏在琴鍵上,五指細密而迅速地起落著,擡指、擊鍵、擡起,每一個動作都幹凈無比,在沒有使用踏板的情況下,左手這一連串迅速下行的十六分音符,在allegro(快板)的速度下,如同一顆顆細密圓潤的珍珠,落在人的耳朵裏,帶起一股獨特絕倫的聽覺享受!

每一個音都絕對的均勻,力度、時值,甚至表情!無數個均勻的音組合成一大句下行音流,宛如長江大河,帶著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直瀉而下!

楚揚的臉上,揚起一股剛毅、悲憤的神情,此刻他的感情,已然完全被帶入到了華音門滅,失去洛晴的悲痛之中,帶著這種情緒奏出的這首《革命》,帶給人的震撼與沖擊可想而知!

右手再次輕輕揚起,再度奏出的兩個過度性質的和弦,卻沒有剛剛那般強烈,仿佛是情緒完全爆發之後的低谷,像是輕輕的嘆息,又像是啜泣,雖然力度弱了下來,但就是這個弱音和弦,卻帶給人一種強烈的藝術感染力,似乎在這兩個弱和弦中,整首曲子的意境一下子凸顯了出來!

“這個地方,居然可以這麽處理!”妥羅耶夫斯基聽到楚揚對這兩個和弦的處理,一雙碧藍的眼睛裏透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個年輕人剛剛演奏那兩個和弦的“味道”,讓他想起了自己在柴院的金色大廳聽到的一個版本,同樣是《革命練習曲》,只不過,演奏者是被譽為“俄羅斯國寶”的鋼琴家,號稱“百年才出一個”的天才,基辛!

“怎麽可能,我一定是聽錯了,這個家夥怎麽可能和基辛相比,這裏是蒙的,對,一定是蒙的。”妥羅耶夫斯基自言自語地說道。

唐虹的一雙美目,籠罩著鋼琴前的那個少年,一動不動。她的目光中,充滿了驚奇、驚嘆、驚喜、欣賞等種種覆雜的情緒。

伴隨著楚揚的每一次強力和弦的奏出,她的整個嬌軀似乎都會跟著微微顫抖,那是因為曲子強烈的感染力和沖擊力造成的!

聽著這樣的《革命》,唐虹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整個人激動得像是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楚揚的琴聲,似乎會說話,將她心底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難奮鬥史,完全勾勒了出來,就像是她發自心底的吶喊一般!

唐虹甚至覺得,看著楚揚的現場演奏,比起自己在那間價值一百多萬元的音響室裏聽到的還要富有沖擊力!因為在那裏,她只能聽得到聲音,可是在這裏,她還能看到楚揚的動作,神情,這一切,都為這首曲子做了更好的詮釋!

右手的和弦,在強弱變化之間,仿佛形成了一句句抑揚頓挫的樂句,又像是那位鋼琴詩人的聲聲控訴!每一句,都直指人心,帶著一股沛然強大的感染力!

在這一刻,唐虹有種錯覺,似乎舞臺上,鋼琴前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就是肖邦本人。鋼琴,就是他手中的武器,他在用自己的武器,和犯下了累累暴行的敵人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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