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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錯位人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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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面說小話被人抓了個正著,查恭的臉色不禁變了變。他沒再吭聲, 又被男人周身的威勢壓迫著, 只垂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

闞峻望著他,下頜的線條繃緊了。

“方揚, ”男人說,“你也這樣想?”

他很少連名帶姓喊寇秋名字, 如今這樣一喊, 寇秋就意識到了他心裏的不舒服,連連搖頭。

闞峻的神色這才松了些。

他看了眼寇秋,不輕不重說:“過來。”

寇秋立馬走過去, 站在他身側,側過頭時,還能看見闞峻緊緊蹙著的眉頭。

男人叼著煙, 手指碰了碰他的臉。

“叔疼你,”闞峻淡淡道, “就不會有時間這種東西。”

沒有保質期。

他的眼凝望著寇秋,裏頭暗沈沈的,透不出一點光。手指還有些粗糙, 磨蹭著臉時, 刺得人微微發疼。

寇秋點點頭, 說:“我知道的。”

闞峻的唇角勾了起來。

“你也聽到了?”寇秋扭過頭,對仍然楞在一邊的查恭說, 聲音裏帶了點小驕傲, “闞叔說了, 要疼我就是疼一輩子。”

查恭:“......”

他看了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活像是被誰打了一拳。最終邁動步伐,一聲不吭地走遠了。

回到家時,查母正在乒乒乓乓滿屋子翻騰東西,香燭和黃紙擺放的到處都是。查母還現殺了只雞,弄了半盆腥味兒很大雞血,神神叨叨在門口畫來畫去。

查恭知道她信這些,也懶得再問,擡腳就往門裏走。

走到一半,查母忽然開了口:“兒子啊,你去見了誰?”

查恭腳步遲疑,說了實話,“——方揚。”

“方揚啊......”

查母點點頭,仍然慢騰騰用手蘸了蘸血,笑了笑。

“沒事,”她說,“他們家很快就要倒黴了。你等著,方揚肯定上不了學,你好好準備準備,過兩天,你要去省城裏頭讀大學呢!”

查恭的步子徹底止住了,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媽。

他現在已經被查處了作弊,再也不能參加高考,自然也失去了錄用資格。怎麽查母這會兒說的,還是要讓他上大學?

這是還有別的路能走,還是查母已經徹底不清醒了?

中年女人對自己說了什麽渾然不覺,還蹲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笑,“你等著,等我把這個陣法畫完,把煞氣都引到他們家去,他們家就肯定得倒黴了。你等著,你等著......”

可偏偏在這時,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極響的鞭炮聲。查母打了個哆嗦,慢慢擡起頭,問:“兒啊,這什麽聲音?”

查恭走出門去看,這才看見一個郵遞員正把大信封遞給寇秋。闞峻立在他身畔,薄唇開開合合,像在囑咐什麽;旁邊跟著他們來的司機遠遠地舉著大竹竿,竹竿上掛了一串又紅又長的鞭炮,劈裏啪啦地挨個兒爆開了。

少說也是一萬響的炮。

查恭站在門口看了會兒,隨即才意識到寇秋手裏拿的是什麽。那薄薄的一張紙被從裏頭抽出來,街坊鄰居們挨個兒傳著看,個個嘖嘖讚嘆不已。

——是大學錄取通知書。

他不知不覺把這話說了出來,回頭突然看見查母也站在身側時,嚇了一大跳。

“媽?”

查母沒理他,雙眼死死盯著前面。

“你說......那是錄取通知書?”

查恭點點頭。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呢......”查母千百次地反覆念叨著,望望那張紙,又望望自己身後畫好了的陣,忽然兩眼一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白眼翻了半日,最終身子一軟,暈倒在了門前。查恭嚇得忙去扶,大聲喊人求助,可鞭炮的聲音太響了,大多數人都什麽也聽不到,偶爾有聽到的,看見是他們家,也不怎麽想走過來。

鞭炮劈裏啪啦,炸的滿地都是。

闞峻難得神色柔和,聽著下屬一個勁兒誇讚寇秋學業有成,自己就坐在屋裏的凳子上,沈默著聽。來賀喜的鄉親很多,闞峻和底下人說了什麽,不一會兒就有人出去大聲宣布:“這兩天,鄉親們都可以來吃慶喜席!就在這門口,咱們連擺五天!”

五天的流水席,想來的都能來吃,省錢又省事,這誰不願意?村民臉上笑開了花,趕忙道謝,預備著第二天就來吃席面。

闞峻從省城裏招來了倆廚子,沒用方家那小的可憐的爐子,自己帶了竈具。把鍋一架,油一熱,油星兒跳躍著濺出來,辣椒一爆,自然就顯得紅火。那股子味道,隔老遠都能聞到。

寇秋自己家裏養的就有幾只雞,圈在房子後頭養著。聽說廚子要用雞,自告奮勇去後面逮。

他跨進籬笆欄裏,費勁兒地試圖拿手去抓。裏頭的雞扇動著翅膀,叫聲一個比一個大,掀起來的灰幾乎迷了他的眼。

“咯咯!”

“咯咯咯!”

他往右抓,雞就往左躥;他往左去,雞又往右來。走到哪兒都是雞毛亂飛,那味道也不好聞,雞的爪子還撓人,寇秋從來沒幹過這種活,不由得有點頭疼。

系統給他出主意:【你拿點食物餵試試。】

寇秋於是蹲在地上,給它們散了點玉米。各種花色的雞都湧過來,吃的還挺高興,頭都不帶擡。

可他剛剛伸出手,這些家禽就像是脖子上長出了眼睛,立馬警覺地開始扇翅膀,噗噗地扇起幾陣灰。

忽然身後有聲音說:“讓開點。”

寇秋乖乖讓開了。

男人的袖子卷了起來,不緊不慢走上前,問:“哪只?”

寇秋給他指了指。

“那個黑毛的!”

闞峻於是湊近兩步,忽然間伸出了手。那只雞竟然像是被他的氣勢嚇住了,一聲也不吭,乖乖地縮在角落,被他抓著翅膀拎了個正著,提了起來。

寇老幹部由衷給他鼓掌。

“闞叔厲害!”

出得廳堂,下得麥地;既能寫文件,也能進圈捉雞。

這是個全能型發展的人才啊!

闞峻抓著雞,與他一道往回走。男人走著,忽然開口說:“給你買了個書包,待會兒去看看。”

寇老幹部一楞。

“我有書包。”

“嗯,”闞峻頷首,“那是新的。”

他走進屋,又補了一句,“別的學生都背,你也得有一個。”

寇秋心中又是一熱。

背包是黑色的,是從國外買的款,雙肩包,上頭的拉鏈設計很特別,包面上印著幾個大寫的英文字母,很時尚。在這村裏,還是頭一回有這樣的書包出現,流水席開始時,有好幾個人都忍不住湊上來看。

“這個好啊!”

“看起來還挺結實,料子摸著也不錯。”

“應該挺貴的吧?”

寇秋靦腆笑笑,“我不知道多少錢。”

眾人於是又是一陣嘖嘖。

“肯定挺貴的,你看他抽的煙,都是那種高級煙,”為首的一個青年說,臉上露出了點向往之色,“那天我撿了他抽的那個煙頭嘗了嘗,那味道,跟咱村裏賣的三毛錢一根的完全不一樣!”

有好幾個人都聽的眼熱,等闞峻再出來,就眼巴巴盯著他,看他扔不扔煙頭。瞧見有還剩下一小半的,就喜滋滋用衣袖蹭蹭,再小心翼翼揣兜裏,準備回去也嘗嘗這難得一見的好煙。

闞峻煙癮大,一天能抽兩盒。來這兒辦了幾天流水席,村裏頭愛抽煙的基本上都嘗過了那一點煙頭的味道。

真是好。

他們彼此感嘆著,都說有錢人不錯。也有人說:“方揚那小子不知道走的什麽狗屎運,從來沒聽說他有這麽一門子親戚,現在居然對他這麽好,跟對親兒子似的。”

本來同是一個村長大的,如今突然有人有了錢,不僅能上省城大學,還能擺好幾天席、穿好貴的衣服、坐小轎車,這沒法讓人不眼紅。可顧忌著還有個有權有勢的闞峻在,沒人真敢惹寇秋,只是鄰村幾個小混混聽了,不免就陰陽怪氣來說幾句。

恰巧這幾天辦堂戲,兩個村子合辦一出,就在村委會前頭的空地上紮了個戲臺子,請了出流動戲班,粗粗把臉一畫,上去就開唱。年輕人不愛聽這些,就在底下討論別的,說還珠格格裏的真格格已經恢覆身份了,又說那個當皇帝的多疼這個女兒,寇秋坐在旁邊都當成是說書聽。

挺熱鬧。

闞峻回城去開會,留了個人在這兒陪著他。這個下屬這會兒也站起身去接電話,寇秋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看戲。看了一會兒,起身想去個茅廁。

幾個小年青彼此對了下目光,也站起來跟著他去了。

寇秋放完水,剛出來,就有人一把拎起了他的領子。

“小子,”那人笑道,“給哥們幾個一點錢花花唄?”

他們都有倚仗,知道方揚是個從小到大的好學生,從來沒打過架。再加上身材纖細,臉也白,猛地一看,就跟村裏的大姑娘似的,好欺負的很。眼下看管他的人不在,就這麽一個小白臉,能打得過誰?

反正搶了錢,馬上他們也要出去打工了。這一出去,不知道在哪個城市哪個工地,想找他們也找不著。不趁這個時候撈個大的,那趁什麽時候?

寇秋被他們拽著,聲音還很冷靜,“我沒錢。”

“別說瞎話,”其中一人嗤笑,“你上哪兒沒錢?你隨便把你那零花錢掏出來,都夠哥們幾個玩一會兒了。更別說,你不還有一手機麽?”

手機是闞峻送的,說是寇秋考上大學的禮物。這年頭的款式還很老,掀蓋型,摩托羅拉。除了電話和短信,沒什麽多餘功能。

可就這麽個東西,在這時候也很值錢。

聽了這話,寇秋就知道,這幾人盯自己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沒松口,“我真沒錢。”

面前的混混一下子提起了拳頭。

“再說?”他聲音狠厲,“再騙哥,信不信直接打死你!”

這時候,打電話的下屬也找到了這邊,忽然看見這一幕,心都提起來了。他知道寇秋算得上是他們闞局的心肝寶貝疙瘩,碰不得的,因此近乎魂飛魄散,隔著老遠往這邊跑,“別打!”

話音還沒落,他就看見少年伸出了手。

白生生的手臂,手腕很纖細,看上去不怎麽禁得起風。

就這雙手,像鋼鉗一樣抓住了對方肩膀。隨即借著對方打過來的力,隔了挺遠的距離,下屬都聽見了清脆的哢嚓一聲——

手臂脫臼了。

小混混的兩條手忽然軟了下去,像是沒力氣的面條。

“......”

“......”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下屬和混混都沒反應過來,就楞楞地看著面前看起來根本禁不起他們打一拳頭的少年。寇秋松松手腕,神色倒很坦然,甚至還笑了笑,“還想搶我?”

“......”

這還搶個鬼!

親眼看見了剛才那一幕,所有人都唰唰倒退了兩下,只有被打的仍然站在原處哀嚎。

寇老幹部伸手,抓著這個被自己反擊的人的手臂,正好抓在被卸掉的那一塊關節處。

“見見警察,好好談談搶劫的事?”

混混頓時叫的更慘,如同被開水燙了的豬。寇老幹部開始給人上課,滔滔不絕講如何迷途知返走上正確人生道路,見證了這一幕的下屬心情覆雜,掏出手機,又看了遍闞局給他發的短信。

——方揚容易被人欺負。

......哪兒?

誰特麽有這個本事欺負他?

——多看著他。

看著誰?

下屬戰栗。

是看著他別欺負別人,還是看著他別把別人收拾太狠?

隔壁的查家徹底安靜了下來,查母被送進了鄉裏的醫院,他們如今去不起省城,查恭也跟著去了。寇秋收拾收拾東西,沒兩天便去了省城,準備報道。

他的東西都是闞峻準備的,被單床單都嶄新,素色條紋,很淡雅。寇秋看著,跟闞峻自己床上鋪著的還一樣。

闞峻問他:“在學校住,能習慣嗎?”

“這也沒什麽不習慣,”寇秋說,沒聽出弦外之音,“總得適應適應。”

男人於是嗯了聲。

過會兒,他方才淡淡道:“我在校區旁邊有處房子。”

“......”

寇老幹部這回聽明白了。

前頭的司機也回過頭,說:“闞局那房子新買的,兩室一廳,還挺大,又南北通透。現在宿舍裏都是六個人擠那麽一小間屋,住的也不方便,幹脆搬出來住算了。”

系統崽子也跟著興奮,【搬出來搬出來!】

只有寇秋想著男人在夜裏的眼神,未免有些心驚肉跳。

雖然對這樣的激烈運動已經習慣了,甚至輕而易舉就能從裏頭品味出趣味,可如今到底是未成年。闞峻又正當壯年,這幾天兩人偶爾歇在一張床上,他都能感覺到對方上了膛隨時準備開槍掃射的架勢。醒來時,屋裏時不時都有股淡淡的腥味兒,打開窗戶半天都散不去。

跟放了盆燒得正熱的火盆在屋裏沒什麽區別。

更別說,這火星幾乎都要濺到他臉上了。

男人忍得辛苦,寇秋也很辛苦——他一點也不想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堅決不越雷池一步。為防止真的做出點對不起他自己信仰的事,寇秋還是拒絕了,“不,我就在宿舍住。”

闞峻的眼猛地闔了闔。

駕駛座的司機很有眼色,立馬敲邊鼓:“弟弟呀,宿舍住著還真沒你在闞局那房子住的舒服。你這不是給自己找苦頭吃嗎?萬一到時候有個不講衛生的,那味兒能熏得你半夜跑出來!”

寇秋說:“我還想再過段兒集體生活。要是闞叔不嫌棄,那我過生日後,再搬出來。”

男人的眼又重新睜開了。

他的手指敲著皮質座椅,有點漫不經心。半晌後,才說:“我記得是要過十八歲生日了?”

寇秋:“嗯。”

男人的喉頭動了動。

“十八歲好,”他說,“是個大生日,得好好慶祝慶祝。”

他頓了頓,不容拒絕。

“那天,你就過來這邊過吧。”

寇秋說:“好。”

既然到年齡了,那自然可以開始談情說愛了——說真的,這麽長時間就在男人身邊待著,卻沒辦法理直氣壯讓對方親親抱抱自己,寇秋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好在不用等多久了。

報道那一天,闞峻親自送的他過去。開的車牌照上一串六,讓來回的家長學生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兩眼,就像在看一座金山。闞峻把手續辦妥了,一手拎著熱水壺,一手抱著被子和涼席,與寇秋一起往樓上走。

寇秋的寢室不高,就在二樓。裏頭已經有了好幾個來的學生,彼此一一做了自我介紹,大都是從村裏鄉裏出來的,只有一個是省城來的。省城的那個本來還坐在床上,瞧著其他幾個人的衣服,語氣裏難免透出了點看鄉巴佬的意思,可過了會兒,居然有另一個比他穿的還好的人走了進來。

不僅穿得好,長得也好,連後頭跟著的家長都看起來挺有錢。他從床上下來,望著這個新室友,室友掏出了部手機,也是嶄新的最新款,正往裏頭輸入什麽。

這是個家境挺好的。

省城來的學生下定了結論,張口就問寇秋是哪兒來的。

“北京,還是上海?”

寇秋說:“都不是。”

“那是深圳?改革開放最前沿?”

“不,”寇老幹部很誠實,“就咱們底下鄉裏的壯實村。”

省城學生:“.......”

土味兒撲面而來。

其他幾個室友都開始笑,問:“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

寇秋也很無辜,“因為當時起村名時,別人都誇我們村裏人長的壯實。”

就他一個看起來跟這倆字完全沾不上邊的。

而且,“我們村裏人都叫狗蛋,二狗子,春花,春麗,春娟......”

一聽就是淳樸的鄉土氣息。

省城學生把臉扭過去,徹底不說話了。

寇秋和其他幾個室友相處的都很不錯,他們都是從底下來的,沒什麽傲氣,有的頂多是想拼命改變的拼勁兒。為了從村裏走出來,大家當年都費了不少功夫,現在好容易有了機會,學習起來,那也是真的拼了命在學。

不包分配,工作到時候就要靠自己找。大學生剛剛邁入校園,對將來到底要往什麽地方發展,其實滿心迷茫。

只有寇秋一個人一點兒都不迷茫。

因為這正是祖國需要他的時候啊!

他早早地就開始準備公務員考試,定時定點刷題,放在其他人眼裏,就是老早確定了目標,又努力。省城學生心裏挺瞧不起他們的,瞧見他們幾個不出去逛街也不買什麽東西,手機裏貪吃蛇都不會玩兒,更別說俄羅斯方塊了,就覺得這幾個人土掉渣。沒住倆星期便嚷嚷著換了寢室,又換了個同樣土掉渣的進來。

幾個土的不行的人湊在一處,交流的話題都充滿了黃土地的感性。

“聽說我家養的那頭母豬該殺了。”

“哎,其實真挺臭的,難聞的要死。可等它要被宰了,我居然又舍不得......”

“我也是,我記得我家當時宰的那頭,可能吃了。尤其喜歡吃玉米。”

“玉米好啊!還好種!”

“好種什麽啊,照樣兒麻煩的要死。我跟你說......”

上鋪的人翻了個身,這場宿舍交流便變成了農產品討論大會,順便討論了一下豬的配種和飼養問題,幾個人嘰嘰喳喳,說了半宿才停。

周末時,寇秋會坐公交去探望還在住院的方爺爺。那邊有護工看著,他每周去,也和老人說說話。有時老人是醒著的,大多數時候則仍不清醒。

每周,闞峻的人都會過來,給他送點東西。吃的用的玩的,裝了一大箱子。同住的幾個室友都羨慕,“你家裏人真好。”

看起來還挺富的,不像是平常的農村。

寇秋說:“是我叔。”

室友只當是他爸的親弟弟,“那也行啊,正經親戚。”

寇秋沒吱聲。

可不是嗎,可“正經”的親戚了。

他十八歲生日那一天是周五。一大早,就有輔導員打電話給他,說是家裏人幫他請了一天假,寇秋到了校門口,闞峻就在車邊站著,等著他。

瞧見他過來,那煙才被熄了,扔進草叢旁邊的垃圾桶裏。

“來了。”

寇秋說:“嗯。”

他坐進車裏,男人挨著他坐,寇秋問:“闞叔,今天咱們幹什麽?”

闞峻靠在後座上,半闔著眼。

“不幹什麽,”他說,“就好好給你過個生日。”

他在“好好”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聽起來味道有點不一樣。

寇秋:【......】

他怎麽覺得有點兒慌?

【慌是應該的,】系統老神在在說,【不慌才是不對的。】

關了三十幾年的野獸,鬼知道躥出籠會是個什麽鬼樣子。

更別說還是這種壯年,這種體格,這種氣魄。

系統說:【阿爸,剛才那句話我可以給你翻譯翻譯。】

寇秋咽唾沫。

【不幹什麽,】統子學著它爸夫的聲音口吻,說,【我們這一天,從早到晚——】

【就幹你。】

車子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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