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同學。”肖訶紅著臉朝她笑了笑，“我在Z市念書。”

“啊。”孫悟想了想，“奶奶也是Z市人，我以前去過幾次Z市，挺遠的，坐火車過去要一整天呢。”

肖訶隱約想起來好像隔壁孫婆婆家是有這麽一個孫女，每回來了不是聽說偷了村東雞，就是摸了村西的瓜，他一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鄉下的瓜都特別甜，”孫悟笑著說，“不過那時候我爸和姑姑都工作忙，兩個人總是輪流去看奶奶，小也平時總跟著我像個小尾巴似的，去鄉下有好玩的了反而見不到，沒帶他偷一回瓜真是人生憾事。”

好像確實是這樣。除開春節的時候孫婆婆會被接走過年，他每回看到孫婆婆家門口停著小車總要伸著脖子看半天，有時候能見到他的小也哥哥，有時候卻不能。

其實零零總總算下來，他見過程也的次數一個指頭都能掰清楚，除了暑假能有那麽二十多天，節假日都是來去匆匆，沒說上幾句話人又走了。

但那仍然是他十分珍貴的回憶，每回想起來，都好像撒著blingbling的閃光粉，閃閃發光像貴重的寶石，流淌的金子。

可是後來小也哥哥突然就不來了。

他等了好久好久，也沒有等到。

程也有點臉熱，總感覺自己被表姐揭了短，暴露了幼稚的一面，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有什麽吃的嗎？我餓了。”

其實他午飯吃了三大碗。

然後孫悟就高高興興的端了好多小甜點出來，催他:“來試試，我最近研究的新品種，好吃的話我再給你姐夫做。”

於是他們從兩個坐在吧臺邊喝果汁的青少年變成了兩個坐在吧臺邊吃蛋糕的青少年。

吧臺裏的調酒師在慢條斯理的調酒，不同品種的酒液混合在一起，色澤緩緩變幻，在燈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光彩。肖訶小口吃著蛋糕，睜著眼睛好奇的看他。

孫悟去忙別的事情了，調酒師看著兩個小孩坐在一起吃蛋糕覺得挺有意思，特意逗他:“小妹妹，你盯著我看也沒用，我喜歡男孩子，喏，像你身邊這個就不錯，身高腿長屁股翹，臉蛋也好看……”

肖訶一口蛋糕卡在喉嚨裏，咳得驚天動地。

程也皺著眉頭替他拍背，又端了果汁餵給他喝。肖訶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咳得臉色發紅，眼睛水潤潤的，是一塊水色很好的翡翠。

程也問:“你還好吧？”

肖訶低頭掩飾的灌了口果汁，胡亂點點頭。

調酒師樂得不行，還想逗他:“小妹妹，看來你也這麽覺得？”

程也警告的看了一眼調酒師，他年紀不大，眼神卻冷得很，加上又是老板的弟弟——調酒師訕笑了一下，說:“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肖訶抿著嘴微笑，程也把面前四五個小蛋糕都推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說:“我飽了。”

肖訶“哦”了一聲，瞅了瞅他面前唯一一個吃空的小盤子，感覺自己好像無辜的被遷怒了。

不過發脾氣也這麽可愛啊，小也哥哥真好玩。

肖訶慢吞吞的吃蛋糕，程也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四下張望。

清吧的生意還不錯，下午的時間店裏已經零零散散坐了十多個人，其中三四個坐在吧臺這邊，調酒師調戲他們不成之後就轉頭和那些人聊天去了。

他們所在的吧臺位置在進門的右手邊，是整個酒吧中占地最大的設施，吧臺後面是調酒師的地盤，然後是一個很高的木頭酒架，上頭滿滿的擺著各色美酒。

進門左手邊靠著前邊墻角圍著兩個書架，書架犄角間放置著小巧的茶幾和面朝書架的布藝沙發，形成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中間一排是幾張原木桌，一直擺到吧臺這頭。靠後邊的墻角有一架鋼琴，旁邊一臺留聲機，鋼琴這會兒沒人彈，留聲機裏正播放著曲調舒緩的輕音樂。

程也說不出曲子的名字，只覺得有些耳熟，肖訶順著他的目光往那邊看了看，說:“是秋日私語，鋼琴曲，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經典曲目。”

程也詫異的挑了挑眉，肖訶舔了舔蛋糕勺，說:“我媽媽很會彈鋼琴。”

他頓了頓，看著桌上的蛋糕有點出神:“她以前帶了不少學生學鋼琴，我聽多了也會彈一點。”

“不過太冷門的就不會了。我媽很少教我這些。”他把手肘撐到吧臺上，朝程也笑了笑。

“你喜歡鋼琴嗎？”程也語氣奇怪的問。

他不由自主的腦補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劇情，比如兒子是鋼琴天才母親卻禁止他接觸鋼琴之類的愛恨情仇。

“不，我對鋼琴只是純粹業餘的喜歡。”肖訶眨眨眼睛，“我喜歡畫畫。”

“很喜歡。”他說，“一天不碰畫筆就會手癢的那種。”

程也回憶了一下肖訶來之後的情景，說:“這段時間好像沒看到你畫過。”

“啊……”肖訶看起來好像有點開心，“因為大部分工具都沒帶過來，所以只能畫點簡單的解解饞……你要是想看的話，回去畫給你看。”

他單手撐著下巴，蛋糕勺在指尖靈巧的轉了個圈，歪著頭等程也的回答。

“好。”程也註視著他白皙纖長的手指，忍不住道:“畫畫的人手指都這麽靈活嗎？”

“什麽畫畫的人？”孫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手裏握著一疊皺巴巴的紙張邊扇風邊吐槽:“現在的人真是太沒有信用意識了，之前約了個畫畫的給我畫壁畫，定金都給了現在又說手頭單子忙不完沒空過來，讓我自己解決一下，媽的！”

孫悟指著正對著大門的那面空白的墻，越說越氣，沒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玻璃杯都顫了兩顫。

“姐，能淡定點嗎？”程也朝她身後的方向擡擡下巴，“不知道的人還當你是來砸場子的。”

孫悟轉頭一看，果然吧臺另一頭的幾個人都驚疑不定的看了過來，頓時吐了吐舌頭，和那邊打了個招呼:“沒事兒沒事兒，大家繼續，我請大家喝一杯。”

她朝調酒師招了招手，囑咐他給那邊每人調杯雞尾酒送過去，又低頭問肖訶:“弟妹還要喝點什麽嗎？”

肖訶搖搖頭，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姐姐，我能試試嗎？”

孫悟一時沒反應過來，程也解釋說:“你剛不是問畫畫的人。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不過我畫得不太好。”肖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膝上的裙擺，“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孫悟怔怔的看了他幾秒，彎下腰猛的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太好了！”孫悟喜滋滋的誇獎他，“弟妹真能幹！”

肖訶被她按在懷裏，掙了兩下沒掙開，整張臉都漲紅了，求救的看向對面的程也。

程也沖他眨眨眼睛，無聲的說:“打不過。”

肖訶:“……”

孫悟在他被勒斷氣之前松了手，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別慌！姐姐相信你！這是設計圖紙！你看看有什麽意見都可以提！”

她爽快的一揮手，把那疊被她拿來扇風的疑似廢紙拍在了肖訶面前，肖訶拿起來看了兩眼，遲疑道:“這是……誰設計的？”

“我啊！怎麽樣？”孫悟說。

肖訶看了看她表情，小心翼翼的說:“……挺少女的。”

“那你看看哪張好？”孫悟興致勃勃道。

“要不我先給姐姐改改？”肖訶說，“我拿回去晚上改一下，再拍給你看，然後確定方案，可以嗎？”

孫悟絲毫沒有被嫌棄的自覺，高興的說:“行啊！那就麻煩你了！來來先加個微信……”

程也當他只是說說，沒想到回家後剛吃完晚飯，肖訶就從行李箱裏翻出畫筆和一個厚厚的速寫本，對著孫悟給他的設計圖認真的修改起來。

那幾張設計圖程也也看了，以他外行人的眼光來看，那些圖也是設計得再外行不過。整個的構圖混亂，色彩搭配亂七八糟，也不知道肖訶要從哪裏下手把它們改過來。

他倚在桌邊看，肖訶沒在原圖上動筆，只是把他覺得需要的保留的部分畫在了自己的畫本上。

第一張圖是浪漫華麗的風格，日光下一大片色彩繽紛的花田。肖訶只保留了其中開得最嬌艷的玫瑰，然後把太陽換成了月亮，夜空中點綴著星星。

他改完朝程也彎了彎眼睛，解釋說:“是月光下的玫瑰。底色調我想用很深的藍色，要像深海的顏色一樣深。然後玫瑰用最熱烈的紅。不過這只是個草圖。”

程也看著他說話時閃閃發亮的眼睛，想起初見時他還覺得肖訶很怕他。

其實大概是怕生吧，也可能有些擔心自己嘲笑他的與眾不同。

程也想了想，朝肖訶露出一個微笑:“很漂亮，加油。”

肖訶耳尖微紅，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翻開第二張設計圖。

第二張圖的主題直奔可愛，一群毛絨絨的貓貓狗狗擠在一起，他拿著筆沈思了幾分鐘，飛快的畫了起來。

……

雖然只是草圖，但是孫悟給的底板太多，肖訶修改完已經到了十一點多。

他拿手機拍全了發過去，發完又補了一行字:“姐姐，這只是個大概模板，你挑挑看哪張合心意，我再細化一下上好色給你看效果。”

孫悟那邊半天沒有回覆，大概是不在手機前。肖訶放下手機等了一會，把畫紙和孫悟給他的設計圖收起來，整理了一下用過的工具。

程也陪他一直陪到這個點，見他畫完便先去洗澡了。

也算是全了畫畫給他看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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