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話音剛落，拉門右側的墻板終於吃彈到了極限、在哀鳴中坍塌了一角。一個幹瘦的男人從塌陷的墻洞中一步竄進來,小豆幹脆地開出一槍,正中對方的大腿！男人嘶嚎一聲倒在地上，堵住了身後人的來路。

意識到獵物有槍、又怕誤中同伴，後頭的暴徒火力遲疑了許多。小豆回過頭,“趁現在先跑出這裏。”

永伸手架住她，兩人幾步從內陣的小門沖到外頭的走廊。到了平地小豆的傷腿吃不住力,臉色發白地慢了慢腳步。永也跟著停下，見她這樣嘆了口氣,突然沒頭沒腦地柔聲說了句：“失禮了。”

還沒等小豆頭頂冒出一個完整問號,他就轉身一步跨到她面前,手穿過她膝彎下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小豆短暫地機能停止了一下（……），隨後又挺配合地“！？”了一下，看住永那張全無私心雜念的淡定臉。後者一步邁出去幹脆利落開始跑,還騰出手肘幫她把差點滑落的挎包往上頂了頂,一邊說：“背後就交給你了。”

豆兒順著永的話頭目光越過他肩膀往後看,主殿的後門已經有幾個持槍的暴徒破門出來追趕他們。她靈臺一片空明清澈地瞄了瞄永頭頂冒出的好感度數字，順著這種毫無私心雜念的節奏抄起槍，兩臂墊在永的一邊肩頭伸出槍，整個人伏在他身上切換到了炮兵姿態（？）：“保持平衡，中與不中的決定權有50%在你這裏。”

永超配合地擡高抱著她腰的那只手臂、把她架高一些方便她瞄準。小豆坐在人肉單杠上，毫無壓力地把永當了槍架，閉上一只眼看住92F的夜光準鏡，一本正經地說：“日本第一狙架設完成。”

全速奔跑中的永硬是沒忍住嘴角翹了翹——

緊接著就感覺到肩膀一震、兩聲槍響一前一後劃破夜空！

他緩了腳步朝後一瞥，剛好看到兩個跑上回廊的暴徒被分別擊中，捂著大腿倒了下去。

小豆透過槍口硝煙瞥了一眼永頭頂上漲的好感，又補充了一句：“別跑直線，這樣不容易吃到他們的子彈。”

“說得好像是有好幾條命的RPG游戲一樣……”永腳下一拐，閃進了一座側殿的立柱後喘息片刻，“明明是吃到一顆子彈就完蛋的事態啊。”

“等一下往你面前九點鐘方向跑，不用太快，給我制造一次射擊機會。——別緊張，他們能打中我們的幾率只會越來越小。”

“為什麽？”

“因為被我殘酷的槍法嚇到了。跑！”

“……”永又忍不住翹嘴角了，隔了幾秒後無奈地開口：“和你一起逃命的感覺挺不錯。”說完猛地深呼吸一下、再度跨出一步奔跑起來！

小豆舉槍瞄準射擊，槍聲響起，又一名暴徒應聲倒下；永的反應很快，除了第一次小豆提示他之後，接下來他一直在取刁鉆的角度跑動來幫助小豆尋找開槍的機會，須臾小豆又開槍撂倒了兩個人。看到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後頭的暴徒果然越來越遲疑，射擊時不再冷靜、沒了準頭。永的壓力漸輕，終於找到機會跑出廣場、一路跑到了下山必經的鳥居前！他大步跨下階梯，很快就來到了和幹道相連的小路上，鳥居前還停著幾輛街車，應該是那些暴徒的代步工具。永緩了腳步找到一輛鑰匙還插在鎖孔裏的街車，把小豆放到後座。趁著永發動車子的間隙，小豆轉過身，幾槍打爆了其他街車的輪胎！

永愕然地看著這一幕。這時暴徒已經遠遠追到了鳥居附近，他也就沒有說話，轉而回頭握住車把。“坐好。”說著踢起車蹬、車子箭一般疾馳而出！

身後景色飛速遠去，轉眼間車子已經將後面的暴徒甩出大段距離。小豆仍全神貫註地持槍註視著後面的情況，直到暴徒的怒吼聲漸漸聽不見、而遠處的神社已經被夜色吞沒，她這才松了口氣回過頭。永回頭看了她一眼，“孝說的還真沒錯。”

“？”

“根本就是美式電影主角啊……”

小豆無縫銜接地接住包袱：“那你算什麽？”

“這……”永看著前面，烈風吹起額發，露出一雙漸漸盈了笑意的眸，“超級女英雄的助手什麽的……吧？”

小豆也跟著慢慢綻起個笑來。

似乎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永的眼角彎了彎，又笑著小聲自語一句，“又是助手啊。算是宿命麽。”

“什麽？”

“不，沒什麽。”

……

天色蒙蒙亮時，兩人終於驅車趕到了去往東區警察局必經的禦別橋上，結果發現整座禦別橋都被車輛堵得水洩不通。永放緩車速、在擁堵的車流中朝禦別橋另一側穿行，快到橋尾時發現橋的盡頭已經被警車封鎖，拉起戒嚴帶，逐漸能聽清的擴音器喊話正一遍又一遍重覆著暫時不允許任何人通過的警告。永皺起眉頭，“大概不可能過得去了。不過大家的校巴應該也被困在橋上，找找看吧。”

兩人繼續在車隊中慢慢穿行梭巡，半小時後果然找到了停在車隊中的校巴。兩人還沒走到車前，車門就已經被猛地拉開，平野最先跳下來興高采烈地朝兩人跑來，“鶴留，井豪！”

緊隨平野之後，槙島從從容容地從車上走了下來。

小豆的視線剛好和他對了個正著，胸口就又是一凜。這時由紀緊跟著槙島下來，看到她後就歡呼一聲跑過來，遮擋了兩人膠著的目光；小豆定了定神，看向跑來的由紀。後者一把抱住她，隨後帶著哭腔說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100%健康。”小豆笑笑。

由紀松開她，“大家都很擔心你……”說著回頭看向槙島。

讓小豆沒想到的是，槙島居然好脾氣地柔柔一笑，很配合地緩緩說：“歡迎回來。”

由紀就高高興興地又強調一遍：“……大家都是！”

小豆看著槙島這種正常人禮節的神情簡直措辭不能，最後只能輕飄飄地回了句：“謝謝。”

“先別忙著放松。”高城抱著雙臂從車上走下來，“就在剛才紫藤那家夥正在大放厥詞呢，說什麽非要分頭行動來著。”

小豆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槙島（雖然馬上就後悔了）。槙島雙手放進褲袋裏站得舒展，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討人喜歡的安靜神情，“現在禦別橋已經被全面封鎖，町內的情況應該也不會樂觀。因此紫藤老師希望帶著學生尋找安全的庇護所，不想跟我們一起去町內。”

高城哼了一聲，“就算要做決定也不是現在，小室他們還沒有回來呢。”

永憂慮地開口，“在這裏等他們回來再做打算吧。我們這次在外過夜時也遇到了一些危險，就算不去町裏，現在掉頭再回去也許也不是什麽好選擇。”

眾人一邊談話一邊走上車，永把在神社遇險的經過快速地說了一遍。由於剛才才發生了爭執，車上的氣氛仍有些緊張，聽了永的話之後紫藤那邊的學生臉色更不好了。永安撫住情緒不佳的高城，轉身對紫藤那邊的人說：“暫時現在這裏等到小室和麗他們再做打算吧。昨晚到現在鶴留也一直沒有休息，休整一下很有必要。諸位接下來就算有其他打算也請先忍耐一下。”

經過之前小豆的亮槍事件，紫藤那邊的學生顯然都對她非常忌憚，女生大多都心有餘悸地盯著她看，幾個男學生也滿臉警惕，一時間沒有人提出異議。永也就沒有再多說，轉頭對小豆說：“先休息吧。”

小豆微一點頭，走到車尾坐了下來。

車廂內重歸安靜，眾人都小憩起來。小豆瞥了一眼身邊一副安之若素姿態的槙島，後者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平和地回看她。

小豆微微地對自己某種奇妙的天線直感心情覆雜了一下……這才開口。“你在想什麽。”

然後她立刻品出槙島因為她這種非疑問語氣的陳述語氣提問而挺愉快——雖然他撇過頭時還是一臉的淡然。“為什麽這麽問？”

“直覺。”小豆果斷地答，半秒後又續道：“不要考慮那些會破壞現狀的壞事。”

槙島靜靜地看住她；日光斜斜穿過車窗鋪灑下來，將他的眸光都染得柔到膩人了——

“你很喜歡這裏？”

“聖護不也是嗎。不僅僅是這裏，就連現在這樣的微妙場合都一並很喜歡。”小豆盯住他答。“所以才要叮囑你不要用錯誤的喜歡方式。對於你所喜歡的當下這種社會的規則性，你了解其基本運作機理嗎？比方說人與人維系關系性的基本條件。”

這種明顯是“槙島形式”的晦澀機鋒讓槙島微微勾了嘴角。看美人笑無疑十分受用，但無論用多少次這種給槙島順毛的自帶天賦，小豆的心情也只有越來越懸——

“這種基本條件裏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維護你喜歡的人所喜歡的’。換言之，”她摘下挎包拿出槍。“……就是‘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狀況’，我喜歡和平、喜歡不流血、喜歡沒有變數的安穩求生。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不要試圖破壞它，要和我一起喜歡它。”

小豆將手裏的槍淡定地遞給槙島，後者非常自然地接了；看著槙島毫無反駁之意的從容表情，小豆不意外地在那張漂亮的臉上讀出各種意義上的無理縱容……然後她十分順應這種氣氛地補充：“幫忙站崗。”反手一指紫藤。

槙島修長的手指輕扣住槍身，對於這句可稱欺負人的祈使句完美地繼續了那種無理縱容的態度，緩聲答：“睡吧。”

小豆閉上眼睛，很快就又為自己這種欺負完槙島後的空虛愉快感而後悔了一下。

[4：6。

她的寶座前又鑲嵌一物；汝不知其名，但見他剔透美麗如玻璃海，又仿佛水晶。]

[——若望默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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