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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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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歲那一年。他是年輕的,風華正茂的,舉手擡足就能令臺下千萬人蜂擁。

而眼前的人,理著短短的平頭,風華不再,光潔的臉上有了向下坍塌的凹痕,唯獨眼睛還是那麽清亮,像澄澈的海。

有人喜歡藍,永遠是她喜歡的波光粼粼的眼睛。

兩人在十三年後再次對視。

這一次游枝沒有笑,她拉下了自己的毛線帽,蓋住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邱漓江拉起通話器,笑的人反而是他。

他眼睛彎彎地說:“傻瓜,怎麽哭了。”

聲音溫柔,眼角因為笑眼堆起細紋,瞬間沖淡了平頭帶來的乖戾。

游枝扁著嘴,聲音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一抽一噎地說:“我控制不住。”

眼淚越來越滂沱,游枝不得不扯開帽子,擡手胡亂抹掉。邱漓江的眼神掃過她空蕩蕩的無名指,喉頭滾動。

“忘帶戒指了嗎?”

“什麽戒指?”游枝一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說婚戒嗎?”

邱漓江輕輕地屏住了呼吸。

游枝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破涕為笑:“我也想戴,可是那個要給我買戒指的人還能沒出來。”

邱漓江抓著通話器的手楞在原地,握了兩握,松了力道:“我聽我媽說你提前出獄了,又一直沒見你來,以為你終於變聰明了一點,結果還是傻到了頭。”

“我就知道我來看你也會被你轟走,實在不想每個月聽你嘮叨一次。”她拿出手機上的日歷指給邱漓江看,“所以我選在今天才來。”

2028年2月3日,距離當初案件發生整整過去二十年。

“今天訴訟時效到期了。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們背負的一切也能就此到期。”

雖然罪孽不會因為訴訟時效到期而停止,但生活總該給餘下的人一個節點,嘗試著丟下滿身的負累繼續往前。

花了二十年等來的節點,百年的五分之一,也該夠了。

邱漓江眼神失焦地盯著日歷,原本筆直的坐姿往後一靠,直角的肩脖線條往下塌。

遠處岸上的沙蟹挖出了第一個洞,光禿的枝椏上孤零零地抽出新芽,碼頭的船又重新出發,手術室裏嬰兒離開了母體在哇哇大哭,流浪犬被抱回了家,操場上奔跑的孩子躍過了終點,這一秒,世界上的每個角落都在被改變,治愈傷痛,獲得新生。

會見室的計時器響起了倒計時。

邱漓江釋然地笑了。

“游枝,新年快樂。”

Pm 6:00

游枝一身輕地離開監獄後,特意跑到了菜市場。

餘下的菜品已經不多,也不太新鮮,但她渾不在意,像撿到了大便宜似的,付錢的時候嘴角都擒著笑。

“我要這顆。”

“給我拿這個。”

游枝偏過頭,笑意凍住了。

邱瑩玉挎著菜籃,一臉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你今天去見漓江了。”

游枝頓時了然,原來這不是巧合,故意逮她興師問罪來了。

身體條件反射地繃直,游枝清了清嗓子:“……我是去見他了。”

邱瑩玉染了滿頭的黑發,但也能一眼看出是個老太太了。這幾年心臟常常不好,老往醫院跑。身型都連帶著縮水,游枝看向她的時候都需要微彎下頭。

但在游枝心中,她還是一頭盤踞在她和邱漓江心中的猛獸,面對自己的時候就會露出獠牙。

邱瑩玉冷笑道:“你是特意算準了日子去的。”

游枝轉頭想走,邱瑩玉伸手拉住她。

“每個月匿名給我打錢的人是你吧。”

游枝梗著脖子:“不是。”

“我知道是你。我不稀罕你那些錢,我有養老金,夠用。”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打了。”

邱瑩玉這才放開她,把手上的菜籃往游枝胸口一推。

“我不白要你,就當菜錢了。你來這麽晚還買個鬼哦!”

她沒好氣地說著,似乎不想再多看一眼游枝,轉身一踉一蹌地走了。

游枝低下頭,菜籃子裏一條奄奄一息的大帶魚,部位最好的豬肉,比拳頭大的螃蟹,長著肥膏的皮皮蝦……都需要起個大早才能買得到。

游枝抱著那盆菜籃,沈重地彎下了身。

她蹲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Pm11:58

濱江路的行人站滿了整條街,在濃夜時分抱著煙花筒三兩成群。

這是2028年的除夕夜,卻像是古時的花街。人們還是習慣抱著舊時的習俗,聚在一起等著新年煙火的來臨。

這是游枝出獄以來第一次有興致跑出來躲在人群裏看煙花,以往她都是站在那扇落地窗前,看著煙火在玻璃窗上投射出五光十色的虛影。

“還有一分鐘了!”

人群裏,少年的聲音像一根火柴,點燃了整片夜空。

“5、4、3、2、1……”

游枝哈著冷氣,昂頭,一枚煙花起落。

Am 0:00

所有人在煙火聲中互相道賀,游枝側過頭,對著燈塔用力揮手。

你也聽見了煙火聲吧,邱漓江。

新年快樂。

今年過完,就是嶄新的一年了。

完全嶄新的一年。

☆、番外(下)

“日子過得真快,尤其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顧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游枝半夜醒來,從床頭抽出了上次讀到一半的《半生緣》,猛然入目這段話,心口一下子空落落的,被沈悶地擊中了。

她擡頭看向墻上的掛歷,2031年,已經進入了三十代,日子模式化地覆制粘貼,一眨眼就沒了。

但也許,是因為她的心裏存著某種盼頭。

總是希望那個盼頭快點來,恨不得把中間的這些人生都一股腦跳過去。

她從來沒有明說,但她要等邱漓江出獄的動機昭然若揭。

林川曾極力反對過,說無期徒刑的人想要減刑出獄,好比他成為拳擊的奧運冠軍,那不是一般的難。

游枝只是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那好像還是你成為奧運冠軍更難。

林川氣得一把掛了電話。

游枝思緒散漫,半天看不進一個字,把書塞回了原位,摁開電視重溫《春光乍洩》。

“不如我哋由頭嚟過。”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屏幕裏的男人語氣天真,仿若隨意,可又那麽暗潮洶湧。游枝下意識地跟著默念,卻怎麽也拿捏不好他的那一份火候。

“傻瓜一樣。”

最後她洩氣地摁滅了電視,縮著腿,斜看著落地窗外的天空由黑漸藍。

最遠處冒出了魚肚白,這一晚上的光陰終於磨磨蹭蹭地虛耗過去。

等他的過程也不過如此吧,一生和一個晚上都是一樣的。

會見室內。

這一天是游枝每月例行會見邱漓江的日子,自從三年前的除夕過後,她就會雷打不動地每月過來見他。

邱漓江開頭提了兩次讓她沒必要再過來,她點點頭,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下個月照舊,他也就不再多提,默認了她的固執。

但他也從來沒有對游枝說過任何請你等我,我會努力減刑出獄這種話。看上去就像是她的一廂情願。

游枝拿起通話器,端詳著對面臉色無奈的邱漓江說:“好像又瘦了點。”

“是嗎?我有聽你的在好好吃飯。”

“你是不是在裏面幹活太賣力了啊?”

邱漓江神色一僵,似乎被說中的尷尬,咳嗽一聲:“也還好。”

“不用那麽拼的。”

邱漓江敷衍地嗯了一聲,游枝從包裏掏出了個封面精致的邀請函,攤開展示給邱漓江看。

他瞇起眼睛吃力地念道:“孟晚桃……結婚函?”

“對,她要結婚了。”游枝感慨道,“當年她那麽喜歡你,是不是也想過嫁給你呢。”

邱漓江搖頭,斟酌著說:“她對我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占有欲。”

“那你呢?”游枝下意識地摳著邀請函的邊角,“你對她有過一點心動嗎?一點也是。”

雖然孟晚桃曾告訴過她,邱漓江選擇的MPPK四個人選都是她,這樣的人絕無可能對自己產生愛意。但那畢竟只是孟晚桃的猜測。

誰都不是邱漓江,誰都不能篤定他真的毫無所覺。

“如果當年你沒有缺席錄制,你會向孟晚桃告白嗎?”

游枝終於問出了壓在心裏十多年的問題,還是在知道孟晚桃要結婚了之後。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

邱漓江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

游枝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心臟麻痹的感覺,但在邱漓江話音落下的這一刻,她久違地感受到一種鈍痛。

他還想往下說,游枝猛地站起身,還帶倒了椅子,語無倫次道:“我知道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這一次連會見時間都沒呆滿,她就逃回了家,翻出了那盤珍藏的《1724》,一邊擦灰一邊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

“什麽我是他人生唯一兩個澎湃的節點,大騙子!”

下一個月,游枝沒有在例定的會面日去探望邱漓江。

一方面是她還慪著氣,另一方面剛好和孟晚桃的婚禮撞了日子。

她的婚禮在上京的教堂舉行,游枝特地在前一天趕到。仔細一算,她竟然也離開這座城市有十六年了。

誰能想到這座她十七八歲時那麽渴望的城市,竟會在這麽多年後一步都未曾再踏足。

林川帶著他女朋友來給游枝接風,準備帶她吃晚飯。沿路開過她從前租住的那棟樓,重新修繕了。原來的公司換了招牌,聽林川講是搬到了更高級的寫字樓。路邊川流不息,很少再看到熱氣騰騰的小吃攤。

像換了個世界。

車子停到了熟悉的地方,林川家樓下。在游枝略顯沈重的回憶裏,留下濃墨溫馨的老房子還是往昔的模樣,才讓她感到一點心安。

就算時代變得再快,溫情尚在。

林爸爸林媽媽看著精神矍鑠,還高興地拿出泡了個把月的楊梅酒,一喝就喝大了,直到二老撐不住休息。他們勒令林川送游枝回酒店,被她推拒了,讓林川在家陪著女朋友就行。

她裹緊外套獨自走進冷風中,醉醺醺地夜游。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橋洞下。她在上京遍布的痕跡很多,但最鮮明的記憶似乎仍是初來乍到的這一天,滿懷夢想的少年人們聚在一起推杯換盞,傾蓋如故。那時他們看到的未來都是什麽樣子的呢?是發著光的嗎?

游枝矗立在清冷街頭,望著只剩下一盞路燈的橋洞,無比空蕩,卻仿佛又看見了冒著熱氣的鹵煮攤,少年風發的邱漓江擋過別的男孩遞給她的酒。

那是她第一次領會到他的霸道,偷偷暗喜了好久。

她沒有回酒店,下意識地沿著回地下室的那條道走,一群人變成了一個人,四面漏風。

隔天酒醒的時候,游枝發現自己像個流浪漢,癱在通往地下室的樓道口。手機被林川打爆,已經快到了婚禮開始的時間。

顧不得收拾下自己狼狽的衣裝,游枝趕緊打車前往教堂。

然而上京的堵車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擁擠,等她滿身酒氣地沖進去,婚禮已經快到了最後捧花的環節。

林川嫌棄地把游枝拉到最前面,壓低聲音說:“一會兒桃子扔捧花,你記得要搶啊!”

“……我就不用了吧。”

“你真的要氣死我了。”林川恨鐵不成鋼,“還是我神機妙算,早和桃子打好招呼,我幫你搶!”

游枝低頭嗅自己身上的酒氣,考慮要不要縮到最後排去,不然擠在這幫光鮮亮麗的賓客中,總有種來砸場子的意味。

林川才不管這麽多,扯著嗓子大喊:“桃子,這邊這邊,你懂的!”

臺上的孟晚桃點點頭,背過身,大聲說:“準備了大家!”

她高昂起手,倒數三二一,猛地往身後擲了過去。

捧花遠遠地飛過林川的頭頂,拋物線似的往最後一排直墜。

林川傻眼了:“大姐,不是說好了嗎?我還沒看出來你有千斤臂呢?”

人群的最後方,一只手不費力地擡起,輕松地抓住了那束捧花。

那是一個男人的手,修長的指節上布滿老繭,手臂的線條根根分明。

他抱著捧花站在最末尾,比所有人都高出一頭,鮮明地吸去了所有人的註目。

游枝並未在意捧花被誰拿到,還在低頭一個勁地嗅自己。直到那個捧著花的男人在眾人讓開的道中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林川瘋狂地搖晃游枝,示意她擡頭。

“幹嘛?”

她不經意地擡眼,神色怔楞,往後踉蹌的剎那,被男人一把抓住,帶到了自己懷中。

“你……你越獄了?”

她近距離盯著他臉上眉骨一道深陷的新鮮傷口,幾乎戳到眼睛,不可置信地問。

邱漓江失笑:“越獄的是別人,我攔住了他,受了點輕傷,不打緊。”

“這是輕傷嗎?!你瘋了嗎!幹嘛多管閑事!”

他輕描淡寫說:“攔截他才能戴罪立功減刑出獄。花費半條命都沒關系,差點瞎個眼睛算不了什麽。”

邱漓江單只手一根一根揉開游枝的手指,將捧花貼上她的手心。

“十八年,我不想再讓你等了。”

臺上的孟晚桃翻了個白眼說:“哎呀煩死了,我幫你個忙結果你倒好,把我風頭都搶足了。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眾人依言散去,但還是好奇地看著游枝和邱漓江。林川憋不住地問:“你什麽時候出獄的?!”

“這個月初。”

“那你偷偷瞞著我們!桃子是不是知情啊?太過分了吧!”

孟晚桃走下臺澄清:“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他也要讓我把捧花給他,天大地大,出獄的人最大。只能對不起林川你了。”

“放屁,我要跟你老公告狀你是舊情……”

林川沒說到一半就被孟晚桃大力捂住嘴巴,兩人逗鬧的間隙,邱漓江抓起游枝往外奔逃。

他們一路往前,跑過30多歲的四方監獄,跑過20多歲的那場大火,跑過10多歲的那條舊船,跑回一切的原點。

兩人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驚起了教堂門口一地的白鴿。

游枝別別扭扭地抽回了手,邱漓江一楞。

她酸酸地說:“第一個知道你出獄的人,居然是孟晚桃。”

“嚴格地說是我媽。”

“……”

游枝低下頭,不讓邱漓江看到自己的神情。

他嘆息著說:“你那天走得那麽快,我都來不及往下說。我之所以會選擇告白,是因為那時候只有那樣才會讓大眾對你我的猜忌淡去,不讓你被罵。我知道這樣對孟晚桃不公平。但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如果這個世界上註定要有人受傷,我絕對不允許那個人是我的愛人。”

游枝還是沒說話。

邱漓江不知所措地蹲下身,仰頭去看游枝垂下的臉,嚇了一跳。

她的臉皺成一團,難看得要死。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哪還顧得上吃醋,只是借此分散自己湧上來的萬般情緒。

原以為眨眼而過的這些年,其實真的是很龐大的歲月,此刻從她的心頭碾過。

原以為還要等上更多的年數,命運在給他們這麽多搓磨和絕望後,突如其來地施恩。以至於她在心裏反覆盤算的那句,不如我們從頭來過,都還沒練到家。

脫口而出的,變成了:“今天太陽好大。”

邱漓江豁然展顏一笑,指腹擦掉游枝蓄意憋著的眼淚。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張車票。

【上京-漠河】

“這一次,你還會跟我走嗎?”

游枝終於忍不住了,向下撲進邱漓江的胸膛。他張開雙手,沈穩地接住了她。

“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被趕下車了。”

陽光如幻日般聖潔,兩個罪人在神明的十字下擁吻。

下個世紀太晚了,還是這世紀就相愛吧。

-至此終-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還有個番外設想是《夏日玩航》的周年企劃,以觀眾視角來看他們在一起之後的生活。但仔細想想他們是不會再答應上這種節目的,所以就作罷了。他們會隱於市,在漠河的天空下依偎著看一場極光。是他們最喜歡的光。

好了,故事到這裏是真正的結尾了。

最後再嚎一嗓子,下一篇文開《墜落春夜》,大家麻煩收個藏。

文案如下:

烏蔓出道多年,有三個原則:吻戲借位,脫戲找替,床戲不接。

圈裏人都知道她背後是誰,敢怒不敢言。

直到她遇上追野,年僅二十拿下金棕影帝的天才演員。

殺青的最後一場戲,她按照劇本跨上他的腰,淺淺垂下頭,要接一個假動作的吻。

追野松垮地坐在舊椅上,漫不經心地盯著她。

懸停的剎那,他扣住她的後頸,一匹獵豹撲上柔軟的麥田。

衣料摩挲,舊椅不耐受地吱嘎響,鏡頭後一片抽氣。

罪魁禍首在她耳畔吐息:“怎麽,這麽多年他連接吻都沒教過你嗎?”

烏蔓錯愕地甩下一巴掌,他支著被打紅的臉,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囂張。

“他給你定的原則,我會一一打破。”

她有過痛,有過暴力,有過被控制。唯獨沒有過被愛。

直到看著他,一片櫻花墜落到眼皮上。

四周頓時漆黑,她卻知道,她的春夜來了。

大佬圈養的金絲雀x離經叛道的浪蝶

姐弟戀,挖墻腳。大佬是個喪心病狂的真斯文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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