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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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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見過很多人哭,對手贏了獎杯在臺上喜極而泣,兄弟失戀在街頭買醉痛哭,還有孟晚桃在自己面前撒嬌假哭……但從沒有見過人像游枝這樣,在睡夢裏還悄無聲息地流眼淚,涕淚流淌濕了滿襟。

她縮在硬硬的船艙座位上,腦袋耷拉著,很不舒服的姿勢。仿佛那眼淚是因為膈得她不舒服而委屈的。他手足無措,壯著膽子把她的頭擱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一會兒,他的肩頭就濕了大片。他不敢擦她的臉,怕吵醒她。

等游枝自己醒過來的時候,眼淚都蒸發了,餘下斑駁的幹痕。她尷尬地摸了摸臉,很不好意思地問他:“我剛才是哭了嗎?”

林川搖頭:“我看你臉太幹,給你的臉噴了點噴霧。”

於是兩人心照不宣地把這件事揭過。

兩人又一起轉飛機回了上京,剛落地,一堆消息蹦了進來,其中有一條來自許茹安。因為葬禮的關系,她們已經推遲好幾天沒見面,而她一直忘記跟許茹安解釋,於是趕緊約她一會兒在咖啡館見面。

和林川本該在機場分別,可林川卻堅持要送她去約定地點,說是看見新聞推送叫車軟件又出事故了,他不放心。游枝拗不過他,下車的時候又鄭重地對林川說了句謝謝。

林川反倒不好意思了:“這兩個字我聽得耳朵都要生老繭了。”他故作瀟灑地伸出拳頭停在半空中。

游枝了然,駕輕就熟地伸出拳頭輕輕相碰。

游枝走進咖啡館,遠遠地便看到許茹安已經到了,坐在角落閑閑地翻看一本雜志。

她走到她跟前拉下椅子坐下,兩人簡短地打了聲招呼,許茹安便問道:“最近發生什麽事了?”

“我奶奶去世了。”

許茹安微微一楞:“對不起……節哀。”

“我這次回小島就是處理了她的喪事,並且有了一個意外發現。”游枝頓了一下,“你猜怎麽著?有第三人給奶奶上墳,插了一束她最愛的山茶。”

許茹安詫異道:“難道是……”

“我知道你們都會這麽想。”游枝平靜地搖搖頭,“但調查結果卻不是。”

“你看,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覺得我爸一定是兇手,但萬一就不是呢?明明事情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被大多數人認定的‘事實’就叫做了真相,多麽可笑。”

許茹安挑眉:“有些事情即便有了確鑿的證據,也不一定就是真相本身。”

“是吧。其實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想兇手會是誰,當年上船的人除了我爸和被殺的那兩個人,是不是還存在著第四個人?只是我們無法知道了。沒有監控,當時船上的人也都沒法站出來說話了。”

“如果存在著這第四個人,殺了那兩個人,又把我爸拋屍,嫁禍給我爸呢?救生筏是消失了,因為總有一個兇手需要用它離開。”

“警方當年雖然在海裏打撈過,但兇手想不到這一點嗎?他也許把屍體帶下了船,埋在了別處。”

“這個兇手從來沒有放棄過圓這個局。當年他能上船,必定也是和我爸那幫漁夫都很熟悉的人。而這麽些年,他一定還一直安然無恙地活在小島上。所以他知道我奶奶去世,還派人買了花。他很謹慎。”

許茹安若有所思地附和:“你這麽一說……邏輯還挺自恰的。只是……”

“只是假定性太高了是嗎?”

許茹安點點頭:“但是沒關系,我會幫你。”

游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謝謝……也許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站在我這邊的人只有你了。”

“你最開始的時候不是有問過我為什麽想做法醫嗎?”

許茹安沈默了一會兒,擡手將咖啡一飲而盡。

“我的姐姐死於他殺,卻被法醫診斷為自殺。雖然我沒能翻案,但我不會讓其他死於非命的人到死都不明不白。如果有懷疑,就勇敢去質疑。最可怕的是我們逐漸接受了逆來順受的結局。”

游枝神情一震,晦澀地發問:“雖然很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你怎麽確定她是被殺害?”

“我看見過一個男人對她施暴。但那時我年紀太小了,還和法醫的屍檢結果相悖,不被采納。”許茹安神色灰暗,似是溺進了回憶中。

游枝的手指來回地撫著杯口,很輕很輕地說:“但我什麽都沒看見過,我感覺自己總是處在一片失重裏。什麽都有可能,我只能逼自己往一個最想去的方向走。那次跟你聊完回去,我一直在想,萬一,萬一……萬一他還真的活著,我會怎麽辦?”

“就像那束花,指紋結果只能證明正面,卻看不見它的反面。這種似是而非的結果總是讓我崩潰……”游枝苦澀地笑道,“六年前我想著可以離開小島,我要出人頭地了,我要挖出事實的真相還我們家人清白,奶奶辛苦了一輩子終於輪到我還報她。但是你看看現在呢?她直到死我還在上京混在一個不錯的平臺裏當最底層,忍受同事的黑鍋上司的擺布。想想自己還曾經要和媒體叫板,我都會懷疑那個人是我嗎?我的堅持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許茹安沈吟片刻,緩緩說:“有時候所有的努力不一定能給我們帶來好的結果,但卻能讓我們抓到一個支點活下去。”

“活得這麽艱難,圖什麽呢?”

“老天要我們死,我們就偏要生。誰說活著本身不是一種勝利?”

游枝輕逸出口氣,窗外是一貧如洗的藍天,陽光熱烈地把人撕裂,一切都看似那麽幹凈。

她瞇起眼睛笑了:“對,不能投降。”

夏日晚航節目的錄制距離上一次間隔的日子比較久,因為這期的錄制秦繆想要作為七夕特別篇播出,所以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給所有人辦理日本簽證,先飛往東京趕上夏日祭的煙火大會,再去大阪錄制,這才允許了游枝等人漫長的假期。

今天到了飛往日本的日子。而游枝心裏也清楚,這將是她最後一期的錄制了。她即將迎來解脫。

攝像機一到了機艙就開始盡職盡責地運作,因為包下了頭等艙,位置不用對號入座,這就成了一個環節——秦繆深谙誰和誰坐一起的細節,對於西皮粉來說是一件值得反覆倒放再一萬字論文研究的驚心大戲。

工作人員讓女生先入座,游枝是最後一個上機艙的,其餘女生都分別占了一個空位等男生入座。這樣勢必會讓一個女生身旁的位置空出來,原本是很尷尬的事情,但游枝卻十分盼望落單的那個人是自己,也好落得三個小時的清凈。如果有人要坐她身邊也無所謂,只要不是邱漓江都行。自從小島上那次不歡而散之後,她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她胡思亂想著,瞥見左潤先上了機艙,他張望了一下,坐到了於菲菲旁邊。緊接著是邱漓江。

游枝的心卻莫名突突跳得很快,她刻意地轉過臉,通過反射的玻璃窗註意著他的動靜,內心不斷痛斥自己:既然不想和他坐到一起,又何必在乎他坐哪兒呢?沒出息。

機窗上倒映出邱漓江毫無猶豫地擦過游枝的座位,坐到了孟晚桃身邊。孟晚桃眉頭一跳,表情並沒那麽預想中的驚喜,似乎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游枝。

游枝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最後走上來的林川只能在游枝和周筠之間二選一,幾乎不帶猶豫地就坐到了游枝身邊。

他氣得哼哼:“我運氣怎麽那麽爛,又是按順序墊底。”

游枝塞上耳機假寐,一邊說:“那委屈你坐我旁邊了。”

林川一楞:“咦,我怎麽覺得你語氣裏有點酸啊!”

游枝:“???”

林川一本正經地說:“你又知道我如果能選就會去選桃子旁邊坐了?”

“難道不是嗎?你喜歡的人是她。”

他楞了神,擰起眉頭,有些糾結地說:“嗯……雖然但是,你忘了嗎,我們同盟的方針就是要刺激他們,我要讓她產生失去我的危機感。對!所以就算讓我選,我也還是會選到你身邊的!”

飛機開始滑行,沖上雲霄。林川點開了變形金剛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還時不時地要和游枝吐槽。游枝被顛簸的氣流晃得有些頭暈,再加上林川嘰嘰喳喳吵得頭更疼,於是起身去洗手間打算洗把冷水臉提提神。

她剛進洗手間,剛才一直斷斷續續的氣流變本加厲地撲騰,像飛入了一片漩渦。廣播開始播報所有旅客呆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游枝洗了把冷水臉,那股惡心勁非但沒過去,反而愈加壓抑不住地從胃裏反酸上頭。

飛機忽上忽下,似乎有一種即將失控的感覺,機艙裏隱隱傳來小孩子恐懼的啼哭聲,聽得游枝心慌。她趕緊拉開門想回到座位,門外站著臉色亦有些蒼白的邱漓江。

他低頭看著她,伸手遞過來暈機藥。

“給我的?”

他沒正面回答:“剛跟乘務人員順手要的。”

忽然之間,飛機猝然一個大幅度起伏,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一邊倒。機艙內一片驚呼,邱漓江反應迅速地拉住洗手間的門框,才沒讓身體從過道滑出去。

飛機還在持續震動,邱漓江不再遲疑,反手將游枝往洗手間的門內一推,抵在墻邊,鎖住了身後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惡趣味總是在洗手間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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