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吻落下來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呢，菲奧娜？

有誰的話語在腦海裏交疊回響，冰冷尖銳的詰問不斷敲擊她的內心，刺得她頭腦昏沈，無法思考。她閉上眼感受著唇上傳來的熾熱觸感，眼眶無法抑制的灼熱酸楚，最後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樣到底算什麽呢？她之前到底在堅持些什麽呢？

看啊，多麽醜陋的姿態。

無數雜亂的思緒在腦海中交織盤旋，揮散不去，嘲笑著她的愚昧與膽怯。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至極，迪盧木多說得並沒有錯——是的，她害怕了，她害怕失去他，無比懼怕。

沒有人知道她在見到肯尼斯與衛宮切嗣對峙的那一瞬間時有多驚恐。她的腦海中閃現過無數記憶的碎片，肯尼斯猙獰的倒在血泊中的、肯尼斯渾身纏滿繃帶躺在簡陋的床架上的、肯尼斯流淚哀求仇敵奪取他生命的，一幕一幕，幾乎將她內心碾得粉碎。

構築在水月鏡花上的浮華蜃景一夕傾頹，她徹徹底底的被恐懼所擊潰，只能顫抖著跪伏在這絞碎心臟凍結血液的龐然大物腳下，毫無還手之力。

懦弱的她在這樣的恐懼之前卻步了，無論是親眼見證他的萬劫不覆亦或是無法控制的徹底失去他，任何一個結局都足矣令她好不容易維持的人格瓦解崩潰。

他是她得以存在於世的媒介，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贖。在昨夜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開關於肯尼斯有可能會死去這個未來的一切，仿佛不去思考這種可能性便不會存在。

只是事實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去直面這樣足以毀滅她的結局——不止是他的死亡，就連他失去所有驕傲的灰敗神色她也不能容忍。

她想保護他，不讓煩惱危險與死亡接近他身側哪怕一步——她已經分不清這感情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謊言的結果，不過也沒有分清的必要了。

她只知道自己應當不顧一切去保護他。

願望雖是如此，可她畢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她也有疏忽也會有遺漏，在這場戰爭中一步踏錯便是滿盤皆輸，毫無轉圜餘地。而與其到時候再去面對這樣與世界末日無異的終焉，還不如她自己先放手。

這樣無論之後情況變得如何，她都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欺騙自己——你已經失去他了，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你已經失去他了，他的死活再與你無關。

你已經失去他了。

這種失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受，她只覺得胸腔偏左的地方像是被冰刀剜去了一塊，失去了長久以來跳動的節奏。寒冷的溫度凍結了血管中流動的液體，穿堂風悠然自得在其中踱過幾個來回，顯得空落落的。

微妙的冷淡。

她想自己約莫是有哪裏不對勁——不，應該是哪裏都不對勁。過於偏執的想法糾纏了她十數年，銹蝕了大腦的同時也令她再也看不清自己。

大概是已經壞掉了吧。

她自嘲道。

唇上熾熱的感覺忽然離去，舌尖味蕾上滲入帶著鹽分的水分子，略微透了點苦澀。她睜開眼去追尋那熱度，朦朧中只見他後退兩步，神色有些狼狽與尷尬。

“抱歉，我……”他試圖組織起語句說些什麽，只是那詞匯單薄而蒼白，無力襯托言語的重量。於是他最後只是垂下頭，輕聲說道，“關於你的態度，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永遠都不會明白他之於菲奧娜·愛麗絲莉婭有著何等沈重的意義。

眼淚不受控制的洶湧流出，她伸出手去拉著他的衣領，將他欲離開的步伐狠狠拽回。

然後她仰起頭，哽咽著吻了上去。

孤註一擲的姿態仿佛是竭盡全力追逐光與熱的飛蛾，只這一個動作便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粗魯無措的啃咬著雙唇所能觸及的一切，心中莫名的感情如滔天海浪席卷而來，無盡虛無之海將她盡數淹沒，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不明白這種感情究竟謂之為何，亦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定義。

或許是愛，或許也不是。

她並不需要答案，為什麽要去探尋那些無意義的答案呢？名之為何並不重要，無論詮釋為愛或恨都不影響那感情的存在。

她唯一能知曉的只有一點——如果這種情感只是一種謊言，那麽她也願意沈浸於其中直至溺死。

沈淪永夜，永不醒來。

“肯尼斯，肯尼斯……”她哭泣著低聲喚他，似乎是想以此來確認他的存在，又似乎不是。無數想要傾訴的話語在喉中被一一絞碎，僅餘下七零八落的音節。

“……我在。”

他低聲應著，於是她顫抖著將頭埋入他的頸窩，以仿佛要將他融入自身的力道緊緊擁抱著他，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她哭了許久後終於平靜了下來，嗓子幹涸嘶啞得難受，但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所有異常的感情都通過這場哭泣宣洩出來，心頭輕飄飄的不再壓有任何負擔。

“水……”

將頭埋在他肩頭蹭了蹭，她悶悶的開口，穿過厚實的布料的聲音被層層削弱，如漂浮游絲。

“終於哭夠了？”無奈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Lan——”

“不要Lancer。”她當即一把打斷肯尼斯的呼喚。

開玩笑這麽丟人的模樣根本沒法見人好嗎！再說了這種時候就該是二人世界，哪有第三者插足的道理。

“這下知道難堪了？”輕哼一聲，肯尼斯面色稍霽，“既然想喝水那還不快放手。”

“不要！”環著肯尼斯的手臂緊了緊，菲奧娜堅定的拒絕了這個提議。

“……”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肯尼斯還是忍不住丟了個鄙視的眼神過去，“到時候要渴死是你自己的事，可不要指望我再來管你。”

“不行！小肯你怎麽能不管我呢！我可是會傷心的！”菲奧娜·就是這麽任性·不爽來咬我啊·愛麗絲莉婭撒潑打滾中，“別人都無所謂，只有小肯不能不管我！”

肯尼斯：……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最後偉大而睿智的爵士艾爾梅洛伊還是想到了解決的方法——看著辛苦發明出來的戰鬥禮裝淪為生活用道具，肯尼斯不由得感受到了心累。

不過月靈髓液的靈活性還是差了點，模式太過單調連完成端茶送水這種小事都相當困難，看來回去還要好好改進一下才是。

上下打量一番頂著水杯艱難滾過的月靈髓液，肯尼斯在心中默默下了結論。

“抱歉小肯，昨天心情有些不太好，讓你擔心了。”解決完生理需要後菲奧娜笑瞇瞇的攬過他的胳膊，駕輕就熟的撒起嬌來。

肯尼斯瞥她一眼，板著臉不說話，心下打定主意這次決不輕易原諒她。總是這麽任性妄為他必須給她一個教訓才是——好吧，他承認他曾無數次如此決定，直到此次仍未成功。

在菲奧娜堅持不懈的撒嬌討好下肯尼斯不得不繳械投降——該死的他就是吃這一套，毫無解決方法。

“對了小肯……我有一件事忘了說……”心虛的伸出食指撓撓臉頰，菲奧娜別過臉，眼神游移不定，“剛才好像有點太用力了，肋骨不小心又斷了幾根……”

“菲奧娜·愛麗絲莉婭——”瞇起眼，肯尼斯拖長語調陰森森的喚她。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小肯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雙手合十作求饒狀，菲奧娜動作誇張，“就這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

神色陰沈的用魔術將那幾根可憐的肋骨治愈，肯尼斯站起身看了眼時間：“還有事的話就快說，沒有就去休息，明天還要去找Caster的蹤跡。”

菲奧娜大大方方伸出雙手：“沒力氣了，抱。”

肯尼斯：……

他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菲奧娜你還是三歲小孩嗎？”咬牙切齒的瞪了面前這個無恥之人一眼，在一陣僵持之後肯尼斯黑著臉敗下陣來。

他彎下/身，將菲奧娜攔腰抱起，攬在懷中。

“誒居然真抱起來了？幾年不見小肯你體力好了不少啊。”略為詫異的看著肯尼斯，菲奧娜調侃道。

“閉嘴。”感受著耳根灼人的熱度，肯尼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脾氣還真是可怕呢。”雙手環上對方脖頸，菲奧娜笑顏繾綣。她擡頭望向肯尼斯的側臉，清亮的月光透過玻璃粼粼灑落，一時間仿佛有千樹繁華盛開雕零，迷人心目。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像是被這月色蠱惑一般，她輕輕開口，那聲音柔之又柔，恍若是融進那溫柔的月光中，潺潺流過心間。

沈默良久。

“嗯。”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I love you。

作者有話要說：肯尼斯：我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菲奧娜：還好提前把Lancer打發出去了，得到了公主抱好開心！月靈髓液：拿我來做家務什麽的……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作為戰鬥禮裝我好受傷_(:з」∠)_【X>大家好我來更新了！拖了這麽久真是萬分抱歉QVQ開學突然就忙了起來……本章大篇幅的人物內心剖析，寫的時候有點猶豫，因為感覺和整篇文的風格不太搭……不過還是決定寫出來，畢竟菲奧娜的作還是要表現一下的【X兩個低EQ星人的感情線折騰著折騰著總算是寫完了……大概。之後應該就沒有這麽大篇幅涉及人物內心的段落了_(:з」∠)_至於“今晚的月色真美啊”這個梗，@夏目漱石。其實本來想寫的直白一些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麽最後用上了這個梗……對我來說這也是個謎呢【閉嘴>想了想為了不影響正文觀感，槍哥番外先刪了……等到時候寫完再獨立成篇放出來好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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