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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吟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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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十三年·白龍口】

這正是夏季時分,白龍口的楊柳無精打采地渴望著風,葉子掛著一層灰土,枝條萎靡地低垂著。處處幹燥,處處炎熱,戰馬都不聽人指令,一個個跑到陰涼的地方避暑。在寬闊的臥龍草原之上,一支部隊站在烈日之下,接受著訓練,他們全體身著白色中衣。寧敬遠此刻穿著灰色的道袍,手中握神策軍制式唐劍,“在這熱天,讓大家學習的,便是定力。”說話間,猛地一揮劍,所有人仿佛感覺到空氣中被撕開了一道縫,一股氣流迎面穿過。“劍,我已分發給各位。帶劍修行,是踏雪軍的規定。”寧敬遠右手持劍柄,左手食指中指按在劍刃上“長劍通靈,用心去貼近劍,感受劍。汝等踏雪軍,亦為劍士,劍之最高境界 ‘明鏡止水’,了解自己所見的每一把劍,看透之,此為劍士所求。”就在他說話間,手中劍刃似乎泛起了一層冰霜的光澤。

突然,一少年快步奔走到方陣附近,他與隊列中的劍士一樣,穿著一身素衣,手握一把制式長劍,其對著寧敬遠喊道“寧將軍,祐營內寨在掠奪日月崖附近一個村落!”

寧敬遠移目看向他“有多少人?”

少年答道“大約一百二十人。”

寧靜遠點點頭“嗯。踏雪軍第一大隊聽令,隨我前往日月崖!”

原本安逸的村莊,由於強盜搶奪草藥而演化成了掠奪,幾個匪徒圍住一戶人家,神情貪婪,猙獰地笑道“老鄉放心,咱們不搶你們一針一線,只不過,聽說……”放肆之中,一個匪徒一把推開一對中年夫婦,闖入屋中,邪惡的眼神瞬間掃到了那趴在桌子下面發抖的女孩,“聽說你們家女兒長得可標致,哈?”

那對夫婦趕緊跪在地上,連哭帶求地“求求你們,我們女兒還小,不能伺候你們!要什麽別的你們拿去就好……”

匪徒陰險笑著一棍拍開了那夫婦的手,狂妄大笑著走向那張矮桌。此時,炎熱的夏風中忽然飄過一絲寒意,隨後白光一閃而過,匪徒面前、桌子前的條凳之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此人一襲灰色道服,正一臉寧靜地微笑看著上一秒還在張牙舞爪的匪徒。

匪徒臉上卻冒出了鬥大的汗珠,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全身,都已動彈不得了。

寧敬遠溫和地笑著“貧道只是制了你的穴位,不必太驚慌。”語罷,他右手移開條凳,彎下腰朝著桌子下的少女伸出手“沒事了,可以出來了。”少女驚魂未定,顫顫巍巍地將手伸出,寧敬遠輕輕地把她拉了出來,由於剛才的恐懼,少女仍舊盡可能離那個匪徒遠一點,寧敬遠卻是不介意地拍了拍匪徒的肩膀,“你看,你的那些手下。”

匪徒向外望去,清一色的白衣劍士排成六排站立著,他們前面則是跪地受縛的祐營內寨匪徒。寧敬遠擡頭看了一眼那面迎風而舞的踏雪軍團雙蛇六角雪花旗,安靜地笑著眼睛瞇成了線。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麽人拽了拽,驀然回首,是剛才還在驚恐之中的少女“請問,軍隊還收人麽?”

那名報信的少年便是日後的聖雪營營長巒清吾,那名少女則是副營長折青。

【數日之前】

斷壁殘垣,硝煙彌漫,這是戰場一角,也是落幕之後的修羅場。數十面六角形雙蛇雪花旗揚在半空中,凜冬之風呼嘯而過,大旗獵獵作聲。一處小丘之上,寧武身著灰、藍兩色的踏雪軍團將軍服,詩韻穿著唐門深藍色勁裝,二人望著正在打掃戰場的踏雪軍,各自均是默不作聲。寧武擡頭望著日薄西山的天空,伸手握拳“這樣一來,通向潼關的道路就打通了。這些狼牙軍也不過只是些烏合之眾。”

詩韻擺弄了一下手中的千機匣“然而洛陽淪陷,對唐軍士氣的影響很大。”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二人背後響起“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只要潼關還在,長安就在,那叛軍永遠只是叛軍。”說話的正是在指導治療傷員的慕青澤。

寧武雙手交叉置於腋下,幹笑一聲,隨後從小丘上走了下來,“各營在一炷香之後動身啟程。”說完這句話後一個人走遠了。有一名穿著踏雪軍服的士兵在他人沒有註意的情況也跟了上來,寧武只當沒看見,卻徑直走入戰場一處無人地點停了下來。

“你又來找我?”寧武的語氣有些凝重。

“天行者之位,只有你能接任。”沙啞的語氣從這個士兵口中發出。

“堂叔。”寧武嘆了一口氣“你搞錯了。現如今,朝廷待我不薄,吟傷視我為兄,豈可謀逆。”寧武語句看似堅定,說出來的時候卻顯得猶豫。

“時已不多。孩子,三思。”

天寶十五年正月初一,洛陽城在經過戰爭洗禮之後恢覆了熱鬧的景象,然而這種熱鬧的景象是建立在一件事上的,那便是建國。

由於洛陽守將高仙芝之前采取放棄洛陽死守潼關戰術,導致洛陽沒有多少抵抗就被叛軍攻陷。既已坐定東都,一時半會又無法攻克潼關,安祿山決定在此稱帝。

洛陽城的防備幾乎撤去了大半,僅僅留下外線防守的南門大營、東門大營和少數城守,其餘狼牙士兵均湧入城內一睹“聖上”尊容。

那一天上午巳時,“陰天麽。”李吟傷望過烏雲密布的蒼穹,抖了抖自己暗紅色的直裾不緊不慢地跨入了這家洛陽茶館,裏有一淡色灰衣女子靜坐在茶館一角,兩指把捏著一盞茶,卻不曾喝上一口。“來了?”坐著的女子輕聲問候。

“來了。”李吟傷神色淡淡,也不見有任何詫異。“蘇將軍與周將軍已把軍服弄來,再過半個時辰即可前往風狼大營。”女子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平常,她原本也是一張秀水清頰,卻被一抹疤痕活生生扭成了半張魔容。李吟傷眉頭在不經意間一皺,隨後恢覆平常“嗯,知道了。到時候你,我,炎洲,陌塵四人前去即可。”女子點點頭,想要起身離開,卻聽得李吟傷一聲“等等。”後一楞。

“還有半個時辰,不急。”李吟傷的言語中並不能聽出波瀾,只是讓顧青疏覺得幾分心熱。

“吟傷?”她看似小心翼翼地問。

“青青,為什麽是我?”李吟傷的嘴角突然泛起幾絲苦笑,自從顧青疏來到鳳陽之後幾乎承接了一大半的軍務,連日操勞,頭發甚至都有些黯然無光。

顧青疏語氣確是有些僵硬“若是覺得我煩,大可不必理我。”李吟傷忽然伸出右手,輕輕用指尖劃過顧青疏眼下那道疤“我只是不懂,這些年,我一直有個拿捏不準的問題……”

顧青疏卻有些啞然,視線似是苦惱地避開了前者的目光,眸光似明似暗,心不在焉地望著今日喧嘩的洛陽城“有兩種回答,一是正常的,二是不正常的,我只說其一。”李吟傷垂下手放於案上,端起自己的那杯溫茶,臉上並未有失落神色,只是語氣平淡“後者,說吧。”

顧青疏忽然站起身,臉頰靠近李吟傷,擡唇輕輕地在他眸間印下一吻“因為我只能是你的。”

分開之後,李吟傷獨自一人前往風狼大營的集合地點,路過風嘯林一片枯葉樹叢時,只是突然感覺到有一股莫名的寒流在自己身周圍湧動,不同於冬日的寒氣,只是感覺整個人有些毛骨悚然。

“嗖!”突然之間,在陰翳之中一把鋒利的長刀如霹靂一般劃破萬千針葉,刺向李吟傷的後背,刀刃上的“天字”二字隱約泛著寒光!

殘疏劍與殘青劍早在多日之前即被李吟傷親手埋在聽風崖,如今他手中僅僅是一把普通佩劍,毫不猶豫之中“當!”一劍出鞘,橫掃擊落飛來之刃,就在這瞬間,三道黑影居然在樹林高處以極快的速度移動,一點寒光刺入李吟傷漆黑眸中,而後劍光乍起,眼花繚亂!

“殘疏劍在哪!”隱元武衛那冰冷的聲音紮入李吟傷耳中,卻瞬間將後者激怒。

“原來,隱元會就為了殘疏劍,不惜多次襲擊本王與蒼月軍。”李吟傷厲聲質問,回答他的卻只有鋒利的刀刃。

李吟傷豈能坐以待斃,手中普通的唐劍突然散發著點點冰霜光澤,漫天雪花飛舞,隨著暗紅色的身影沖天而出,剎那間在半空中以高速劃出四道劍氣,點點星霜將繚亂的敵方攻勢所凍結,並且伴隨著一道血光的綻放!

三名隱元武衛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然而他們三位一體竟擺開三才歸元對架勢抵住了攻擊。隨之而來的轉守為攻卻比之前對刺殺愈發淩厲,李吟傷的一招天地冰雲劍竟然無法將三人擊退,瞬間陷入了窘境。他冷哼一聲“隱元會獲知消息之速,竟已能破解這招天地冰雲。然而,劍之長河,絕非一招一式可論!”他話鋒一轉,劍鋒同樣閃轉而過,漫天飛舞的雪花竟一瞬間化作無邊落木的蕭蕭飛葉,碧波般的劍氣擊穿困境,“唰唰唰!”三名武衛同時被逼退,眼前仿佛出現當空圓月被分割的影子一掠而過,劍鋒如疾風般劃過三人,之後每個人胸口都被割開了一個十字。雙方此刻相距十步,方才紛飛之葉悄然間已蕩然無蹤。

“這次是有來無回了。”李吟傷輕聲嘆息,只見那三人近乎同一瞬間胸口噴開一束血泉,仰天倒地而亡。但他並沒有收劍,反而是轉過身對著原本自己身後的那棵大樹說道“出來吧,你已經看了很久了。”

樹後走出一人,一身白衣,背對著李吟傷,並不能看見他的面容表情,只是透過那背影,他覺得那人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殘劍於本朝現世,只為匡正亂世。鳳陽王,交出來。”那聲音嘶啞,總覺得是故意不讓李吟傷辨別。

李吟傷聞言反而是松了一口氣,“要劍?劍可不在我這。只不過,想拿走劍的人,下場會和這些人一樣。”只聽咻地一聲,劍被舉起,劍尖直指那人後背。

“為什麽?”那人冷不防問了一句,卻讓李吟傷莫名一楞。為了什麽是為了什麽……嗯,是為了……

就在他分神之間,那白衣人已經飄然而去,卻有一句話在周圍繚繞,久久不散“你是因為顧青疏。”

而李吟傷卻恍然想起顧青疏那一句話縈繞在心的話“我知道,你守護了我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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