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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寒鴉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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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雪原村,大家生活雖然貧寒,卻安寧和睦。盡管昆侖雪原的勁風肆虐,可畢竟沒有鬥爭、沒有奴役。直到那一天,紫色的流星突然砸落,冰雪之中火雨紛飛。大家又接二連三變成了傀儡,鋪天蓋地的行屍走肉如同陰風刮遍了村莊的每一個角落。當他追隨流星隕落來到這裏的時候,雪原村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斷壁殘垣、白雪覆骨之間,他,面對著那個頭戴隱元會鬥笠和飛狐面具之人。

二人相隔三十步,那中間,插著一柄斷劍。“血祭雪原村的是九天……隱元會。”他不禁攥緊手中長劍,為爭奪這斷劍,他二人已經相鬥數百回合,他殘破的黑衫上已多處撕開,鮮血無止境地淌著。“呵。”他突然冷笑一聲,“雖以殘劍為重,卻也不能在此丟了命,告辭。記住,九天必滅。”他的聲音如此嘶啞,可能也是為了讓對手無法通過他的聲音來辨認他。

他繼承了“逐日劍雪”之名,同樣是逐日派傳人,世代劍雪並不在雪原村居住,而是隱匿於江湖,直到雪原村遭到屠戮的那一天。那天他突然來到雪原村,只為奪下殘青劍、殺死血祭全村的幽天君無名,不料未能敵過。但由於他的幫助,有極少數人得以逃脫,因此有了後來的逐日成員。

——《隱元地部·劍雪》

【昆侖隱之城】

走入熟悉的古堡,那時還年紀青青的瑯無一手揣著有些沈甸甸的包裹,一手推開了那扇有些銹蝕的鐵木混合門,“溟羽殿下,我回來了,這次我從龍門鎮買到了你們西域的……”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原本這個有陽臺的房間,都會看見那個白發的女孩靜靜立著遠眺,現在卻,幹凈得仿佛從來沒有人居住過一般。原本掛在她那黑色披風外的深紫色包袱,慢慢從肩膀上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冷冰冰的石地上,裏面隱約可見白色紅色的玫瑰花。

她心中一悸,公主殿下失蹤,必須要馬上告訴地字零零壹!

一只白鴿從這座昆侖深處的古堡中飛出,飛過千山萬水,飛過連天冰雪。

劍雪

,全身黑衣,外裹著的黑羽毛披風已經落滿了雪霜。他,沿著昆侖山,走遍了隱元會每一個營地,氣喘籲籲地揪住每一名隱元武衛“告訴我,溟羽公主去哪了!”“不知。”

“有沒有看見一名穿著深藍色長袍的白發女孩?”“沒。”

直到當他感覺一無所獲,萬念俱灰的時候,他仿佛想到什麽似得突然緊緊盯著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隱元武衛,伸手掏出隱元令“我是地字零零壹,奉命查詢隱之城一個月內所有人員出行記錄。”

“哦,原來是雪首領。”隱元會成員的聲音不冷不熱,也看不見表情,只是感覺目光有些狐疑“本月並無其他人員進出隱之城,能進去的不就是你們四個嗎。”

“四個?噢,除了無名大人,是不是只有我、紫夜和天行者進出過?”雪頓時明白了什麽似的,黑衣袖下的拳頭被攥得緊緊的。

“是的。”隱元武衛依舊是毫無感情的語氣。

幽靜的古堡內那個黑暗的議事廳大門被一腳踹開,“哐!”。劍雪一個人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紫夜!果然是無名幹的,混賬。”他似乎很氣憤地一拳砸在木桌上。

“看來無名知道極陰之血與雙劍會引發天變,被他搶先了。”紫衣黑袍的紫瑯無把燭臺點亮,紫夜是她逐日家族世傳的封號,“這麽說殘疏劍也要出世,不知這次他要血祭哪裏。”

“無論如何我會在殘疏劍出世之時奪下的,然後交給別人。”雪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放別人那?”紫夜微微理了理自己的紫黑色的長發。“什麽人?”

“我徒弟李吟傷。我告訴了他顧青疏的血可以將殘青殘疏劍激活,引起天君星逆、天顧星轉。原本是……嗯……想借他的感情來保護好顧青疏。”雪的拳頭仍舊在因為惱怒而微微發顫,以至於瑯無並沒有註意他的表情。

“那你快去吧。”紫夜嘆了一口氣,想到溟羽公主,神情有些恍惚“我會全力救她回來。”

急促的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可以聽到這個腳步聲剛步入古堡迅速跳上了二層的樓道,原本被雪虛掩著的議事廳大門又被一把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人,同樣裹著黑色披風。

“天行者?”雪楞了楞,發覺了對方臉上的少許慌張。

“天策軍天弓營、天殺營突然出現,包圍了整個隱之城!”天行者有些沙啞的聲音顯得格外沈重。

“我們成了隱元會棄子!”雪大驚失色,猛地站起,椅子被一下子掀倒在地。

“難道無名已經發現了我們想殺他?”瑯無眼睛瞪得很大,目不轉睛地看著天行者。

“等等。”雪擡手,“他不可能發現,倒是可能……無名用我們作替罪羊。”

“半年前我們為了極陰之血而劫下溟羽公主,雖然是為了保護他,卻對於大唐已是死罪。但如今面對數千天策軍興師問罪,不可能獨善其身。”天行者以長者的口吻說話,雪與瑯無靜靜凝視著他,聽著下文。

“隱之城乃多年心血,連通舊村。我知道你們對此地都有感情,但,我們不得不走。盧延鶴死,天下必然大亂,吾等如果從此不問世事,無名也不會斬盡殺絕。只是,劍雪,你那幾個徒弟,你想好之後把他們送往何處了?”

“嗯,淩雪閣。”

紛飛的雪花與山風的狂吹下,林立著數千名身穿紅色戰甲的槍騎兵,“滅”字紅旗插滿了能直接望見這古堡的小山峰上。山峰上,黑色的戰馬呼氣間彌漫著白霧,裹著制式蹄鐵的馬腳不斷摩擦著雪地。

“虎將軍,我軍已經將此地完全包圍,為何還不發起進攻。”說話的是一名看起來二十都不到的年輕人,他身披鐵皮銀甲,頭戴天策軍紅纓長冠,右手握一把赤紅色大槍,腰後系著另一把三尺長的紅色短柄槍。

“天策軍行事向來光明磊落,顧景之,你下去,對城內人道明原委!”虎戈乃是天策天槍營第二大隊隊長,天策軍徹查安西道後發現了劫持公主的匪徒藏匿昆侖,故率天殺營龍門中隊、天弓營第九中隊以及天槍營的一批新兵登上昆侖。

“遵命!”被喚顧景之的年輕天策士兵迅速策馬,單騎來到古堡前。他跳下黑色的戰馬,把槍刃插在雪地之中,以雙手作揖的姿勢,朝著古堡喊道“吾等天策,奉命搜查西域公主蹤跡,還請開門。”

古堡仿佛是個被遺棄之地,顧景之接連喊了三次,也是毫無任何反應。

“果然是天策軍,我們是不是該亮出隱元會身份以求自保?”紫夜、劍雪、天行者三人此時都站在一樓古堡大門的門後,紫夜這麽提議道。

“紫夜,你忘了隱元會成員不得暴露身份嗎?”劍雪很無奈地打斷了紫夜“一旦暴露,我們就是隱元會的叛徒。”

“他們已經喊了三次了,接下來……”天行者的話還沒說完,古堡的木制窗剎那間被捅開,無數箭羽從外邊射了進來。古堡裏簡單陳列的木桌木椅一瞬間被射成了篩子。

“天弓營將士們聽令!一字排開,朝著古堡那些窗口放箭!”一個聽著硬朗但是音色尚且年幼的女子之聲響起,所有天策士兵從背後拿出雪白色的角弓,四十五度仰天,拉開弓弦,箭如雨下!

【數月之前 昆侖】

難得一日,昆侖的雪停,四位穿著白色長袍的明教弟子走在積雪的山道上,天光破雲,明燭天南。“鎖焚,此地離凜風堡將近二十裏遠,深入昆侖,氣候越發惡劣,怎麽可能在此有村落?”慕容臨江身後背著兩柄赤紅色彎刀,行路之時腳微微一收,剛剛踏足之處的冰雪碎裂,掉入了萬丈深淵。

“不,臨江,你看,那是什麽?”鎖焚與空風、碧空三人的身影同時停了下來,他指了指前方,一座幾乎被風雪所掩埋的西域風格古堡。

鎖焚走到古堡的木制大門前,擦掉少許霜雪,可見木門上有許多箭孔,木門上被貼著“天策府封”的封條。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均發現,這封條,似乎曾經被撕開了。

“進去?”

“進去。”

“吱嘎”一聲,木門打開了,進入古堡一樓大廳內,四人環顧周圍,並未覺得有何不對之處,只是這裏的木椅、方桌都已經敗壞嚴重,堡內通體以深藍色調為主,一樓大廳有四根立柱,室內樓梯分成兩段通向二樓房間。

沙空風將手放在方桌上磨蹭了一下,“這些桌子並非自然腐爛,而是遭受利器破壞。”薛碧空剛才就已經跳上二樓查看,此時他從一件房內出來“二樓房屋,幾乎都是空的,仿佛沒有人住過,除了散落著的一些枯草敗花。”

而慕容臨江和秦鎖焚卻久久地面對著一幅畫陷入沈思。這幅畫掛在一樓通向二層的樓梯下角落中,這畫的是一棵黑色的枯木,樹幹扭曲異常,枯木上停歇著幾只烏鴉,掛著一輪白色月亮。整幅畫均由黑白兩種顏色構成。

秦鎖焚用手指擦了擦這幅畫的邊緣處,突然感覺整個一樓震了一下,他和慕容臨江不約而同迅速向後退了一步,之後卻是死一般的寂靜與二人的面面相覷“怎麽回事?”剛剛還在二樓的薛碧空已經警覺地蹲到了墻角。

“怎麽……這邊怎麽多出來了五條鎖鏈?”沙空風驚訝地發現這幅畫背後突然垂下了五條鎖鏈。

“三長兩短。”慕容臨江發覺了這鎖鏈竟然有三根較長和兩根較短,頓時三人感覺背後一陣陰涼。

慕容臨江伸手攔住了欲碰鎖鏈的沙空風“先別動鎖鏈,此畫有玄機。”他的雙眸緊緊凝視著這幅畫,扭曲的黑色枯木,一只黑烏鴉停歇在枝頭,一只烏鴉隱在黑色的地面上,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兩只烏鴉?這是什麽意思?”沙空風疑惑地看著秦鎖焚和慕容臨江。

“我想,這幅畫是在問你,三只烏鴉還是兩只烏鴉。”秦鎖焚仔細看了後說道。

“三只烏鴉?在哪?”慕容臨江、沙空風以及湊過來的薛碧空都很驚訝。

慕容臨江皺眉敲了半天,忽然一怔,用手指在樹幹邊緣畫出了一個烏鴉型“這樹幹扭曲得極其奇怪,原來,彎曲成了倒烏鴉的形狀。”

沙空風與薛碧空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太好了,我們拽下這三根長鎖鏈就能打開機關了。”秦鎖焚與慕容臨江點點頭,前者與空風、碧空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拉下了鎖鏈。

隱約能夠聽見古堡深處的機關“嘎吱嘎吱”作響,突然,畫著三只烏鴉的地方破裂,三支袖箭“嗖”得飛出,空風與碧空毫無防備,猝不及防之間,脖頸被一下子刺了個對穿,咽喉撕裂,瞬間斷氣。

秦鎖焚在剎那間偏過頭卻仍舊來不及躲閃,毒箭撕破了頸部皮膚後,死死地釘在了墻上。剛才默默退後的慕容臨江被眼前的景象所完全震驚,而秦鎖焚好像神志不清了一般,突然抽出彎刀砍向慕容臨江,“砰!”彎刀狠狠地劈在了冰冷的墻壁上,慕容臨江一個後空翻,撞倒了兩排椅子,“鎖焚!你怎麽了!”兩把赤色彎刀多鞘而出,捏刀的手心盡是虛汗。

鎖焚卻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喪失了理智一般,手中的兩把彎刀再度徑直撲向慕容臨江,“轟”桌子被瞬間擊碎,慕容臨江在躲閃間發現碎裂的桌子底下竟出現一個方形洞穴,隱約可見有走下去的樓梯。然而他卻來不及思考,鎖焚的彎刀再度襲來,慕容臨江舉刀用力格擋,沒想到鎖焚的力道竟超乎想像的大,慕容臨江虎口一麻,左手的彎刀脫手飛出,整個人被彈在室內立柱之上,就在這一瞬間,慕容臨江猛然發現了那根紮入鎖焚肩骨附近的袖箭上竟連著一根細絲,來不及多想,彎刀再度砍來,慕容臨江迅速低頭,刀砍在立柱上發出不甘的巨響,慕容臨江右手攥緊彎刀,一道血影閃過,那根細絲被他一擊斬斷,而此時此刻秦鎖焚的刀已經接近慕容臨江的後背。

像是木偶被拉斷了傀儡絲,秦鎖焚的行動戛然而止,雙目猙獰地一下子倒在地上,居然,還面露奇怪的笑容。

而慕容臨江耳畔回響著曾經龍門客棧裏空風所說的話,頓感毛骨悚然。

一切平息之後,他頭皮發麻,有些恍恍惚惚地回頭看著秦鎖焚的屍體。誰也沒能料到,沙空風、薛碧空、秦鎖焚三名明教弟子瞬間暴斃古堡,竟然絲毫不見血。

慕容臨江彎腰拾起了掉落的彎刀,轉頭看了看死去了薛碧空與沙空風,沈默良久,走入了那個通往地下的通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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