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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穿著銀紫色綢緞裙的女人出現,她身段溫婉柔長,皮膚白皙,小巧的瓜子臉半藏在三角形的紗帽下面,帶著股調皮的靈氣勁。

“你千真萬確是住在這兒嗎,親愛的?”

她一開口我就知道,這是位絕頂美人,她聲音悠揚悅耳,在雨中更顯甜美醉人,一縷潮濕的頭發貼在她面頰上,像抹了一筆金色的顏料一樣。她唇角帶笑,微微揚起下頷——

誒?那不是————

大腦裏那根線就快要連上,我突然聽見玻璃門拉開的嚕嚕響聲,條件反射的回頭,竟看到蓋茨比先生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或許用‘逃’字形容更加準確),我驚呆了,立刻朝蓋茨比先生跑去。

“先生……等等……”

我下意識放低了聲音,還有些沙啞,蓋茨比先生絲毫沒有註意到我,他像受牽線操縱的木偶似的在房子周圍走來走去,誰知道這時候雨突然下大了,他身上的白法蘭絨西裝,銀色襯衫和金色領帶都被打濕了,我自己更是被淋的一塌糊塗。

然而我並不在意這些,蓋茨比先生已經心神錯亂了,他甚至沒有看到我,一個人低著頭稀裏糊塗的瞎轉,偶爾擡起頭來,神色淒惶不知所措,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天哪!”

那壓抑的呼喊讓我感到難以置信揪心般的痛楚,因為看他比誰都看的清楚,反而更加倉皇無措。

蓋茨比先生現在就像個傻瓜小孩一樣,明明嚇得要死,內心焦郁不安,卻為了一個人,敢於孤註一擲,付出他所擁有的全部,甚至敞開心中最柔軟的角落,將信任無條件奉予……

我送他到門口,蓋茨比先生小心翼翼的敲了幾下門,他仍然沒發現我就站在一邊。

那位熟悉而陌生的客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她姿態優美的坐在一張硬背椅子邊上,我垂下眼簾,默然離開。

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一切,其實事情很明朗也很單純,那個女人是美國最富有家族的繼承者湯姆·布坎南的妻子黛西·布坎南,是蓋茨比先生深深愛戀著的人。

從一開始蓋茨比先生的目的就是她,為了吸引黛西·布坎南的註意,他每周舉辦宴會,將自己的姓名宣揚的家喻戶曉,無人不知,就是期望有一天黛西·布坎南能來參加自己的宴會,然而發現這樣也無法得到黛西·布坎南的註意,他就花心思結交她的表哥尼克·卡羅維,稱得上是處心積慮磨磨唧唧,結果好不容易邀請到黛西·布坎南來參加茶會,自己卻手忙腳亂,不知如何對待,唯恐半點差錯。

我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覺得又冷又難受,慢吞吞地走到紫丁香樹下面,我無力的倚著樹幹,卻又舍不得離開。一絲風就足夠涼到我的骨縫裏去,實在太冷了,我不由得抱起了手臂。

仿佛只有一墻之隔,我安靜的望著屋子裏發生的一切變化,蓋茨比先生那麽著急,那麽痛苦,那麽緊張,然後他鼓起勇氣,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容,步伐略帶僵硬和笨拙的朝客廳走去。我看到久別重逢的兩人相見,有那麽一小段尷尬,可是隨著雨聲漸漸地消逝,他們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好像雲層後面透射出來的太陽的光芒,蓋茨比先生雖然沒有任何表示欣喜的言語姿勢,他的眼神卻煥發出一種全新的幸福感,就像陽光閃爍,他光芒四射。

我緩緩合上眼睛,許是因為眼睫上沾滿了雨水,重的擡不起來,身體好累,我想我應該回去休息了。有點可惜的是,昨天整齊新栽的草坪被雨水□□的亂七八糟,變成了一片泥潭沼澤。

我真的不想踩著它們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想看留言,就不能留個爪印嗎!

☆、虛妄的拜訪

那個下午天氣風雲莫測,雨停的時候,金色陽光將蓋茨比莊園渲染出令人驚嘆的嬌艷,突然間雨下大的時候,一切又都變得蕭條黯淡,好像陰冷的秋天黃昏提前來臨,那些嫩綠的葉子不是被風搖落,而是早已度過漫長歲月雕零一般。

我渾渾噩噩的回到房間換衣服,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塞尼德卻敲了敲房門,提醒我有貴客拜訪,而作為領班男仆,缺席是無法被原諒的行為。我呆頭呆腦的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用力閉了閉眼睛,然後打開門前去迎接客人。

有些時候,人要學會封閉自己的內心,才好讓接下來的時間安然度過。

我拖拉了一小會兒才到達書房門口,腳步未近,就已經聽到從那大書房裏傳出的歡聲笑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什麽手段,竟能讓此刻的心情保持石頭一般的冷硬無感,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幾扇落地窗的簾子沒有拉開,一邊的另一個仆人還端著蕁麻酒,我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裏面,皮鞋落地無聲無息的走到窗戶前,慢慢地拉開窗簾。

“我在英格蘭專門雇傭了一個人幫我買衣服,每個季節伊始,他都會寄來許多款式的衣服……專為女士準備的……”蓋茨比先生腳步輕快,嗓音愉悅的說。

我忍不住朝他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走上雕花橡木的旋轉樓梯,那裏有一間不大不小的格子衣櫥,裏面整整齊齊的疊放了許多衣服,有圍巾、帽子、手帕、領帶……幾乎每一件我都有印象,放在上面那件淺粉色的條紋襯衫,是我今早疊好放置的。

蓋茨比先生抓起那些襯衫,動作瀟灑而隨意的將它們一件件往下丟,薄麻布襯衫、厚綢襯衫、細法蘭絨襯衫全被他抖散了,五顏六色的落了滿地,幾個格子的丟完了,他又快步走到另一邊,將那些條子襯衫、花紋襯衫、方格襯衫,珊瑚色的、蘋果綠的、淺紫色的、淡桔色的、上面繡著深藍色的他的姓名的交織字母的,統統丟下去。

黛西·布坎南悠揚的歡笑聲高低起伏,她伸手抓住那些衣飾,在柔軟的白色大床上跳著笑著,像蝴蝶翅膀掀起的微風,那柔嫩的花瓣輕微顫動。

我無法控制的拽緊了窗簾,忽然不敢直視,一下躲到簾子後面去,我拼命向後縮,那聲音卻一直逼近跟前。

我聽到一聲脆弱的嗚咽,被褥柔軟塌陷,黛西·布坎南的聲音在貴重的衣堆裏悶啞難過,“停下……傑伊……”

一切聲音又都消失了,蓋茨比先生的腳步輕柔且有一些慌亂,他走過黑銅條紋的方塊地毯,坐在黛西·布坎南身邊,像是最溫柔的海浪,呢喃的低語:“怎麽了?黛西,黛西,親愛的,怎麽了?”

“……這讓我感到傷心。”

“為什麽?”

“因為……”一聲隱忍的嗚咽後,黛西·布坎南的聲音似乎有些強顏歡笑,“這些襯衫這麽美,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這麽美的襯衫。

蓋茨比先生深藍的眸光倏地閃爍了一下,他輕笑了一聲,低語道:“……如果不是起霧了,我們就能看到綠光了。”

“什麽綠光?”

聽到這裏,我微微一怔,無意識的露出一絲視線追尋著蓋茨比先生的眼睛,他執著的望著窗外,瓢潑大雨將一切變得迷霧重重,“那束在你碼頭上,徹夜閃爍的綠光……我想給你看些東西。”

蓋茨比先生忽然起身朝書櫃走去,我嚇了一跳,趕緊躲回窗簾後面,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起來,大概是做賊心虛,我的手心在冒冷汗。那架書櫃上的東西我從來沒有動過,都是蓋茨比先生自己清理的,他從一排硬皮書裏面抽出燙金的一本厚書,低聲道:“這些是搜集的剪報,都是關於你的……這是你的第一張照片……還記得這個嗎?”

黛西·布坎南用手指撫摸著蓋茨比先生珍藏的剪報,喃喃道:“你還保留著我給你的信……我們不能失去彼此……不能讓我們之間高貴的愛以失敗結尾……回家吧……我一直等待著你……”

再聽下去,我想自己可能會無法忍受,像個偷窺者一樣躲藏在窗簾後面已經是極限了,我鄙棄這樣的自己,如果還要我再做出讓步,傻乎乎站在這裏任憑那些甜言蜜語折磨我的心……

“叮鈴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黛西·布坎南充滿柔情與回憶的朗誦,於我而言,那鈴聲美妙至極。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電話上,我悄悄從窗簾後面回到自己的崗位。

“我現在不方便說話……”蓋茨比先生拿起了聽筒,他刻意壓低聲線,冷淡而急促的說:“老兄……我說的是一個小城……不!聽我說!你聽我說!如果底特律在他眼裏也就是個小鎮的話,那他對我們就沒有用處了!”

蓋茨比先生背對著我,他的聲音足以說明對來電人的態度,我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黛西·布坎南,只是一個不愉快的巧合,她的目光與我相視了一剎那,她漫不經心的低下頭,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就像她的眼裏閃過的那絲冷漠的了然,游離於蓋茨比先生的世界之外。

“噢,我知道我們幹什麽好了,”蓋茨比先生放下聽筒,微笑著說道:“我們讓山羚先生格彈鋼琴,那可是臺定制的沃麗策鋼琴,無人奏響,豈不是太可惜了。安蒂斯!”

我勒個去!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候被點名,驚嚇得整個人都懵了,艾溫(一旁端酒的男仆)睜著機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我,頰邊肌肉微微抽動——去!快去啊!

他的腮幫子是這樣說的。

我沖他點了點頭,鎮定了下心神,腳步輕飄的走出去,“您叫我,蓋茨比先生。”

“去把山羚先生叫醒,是時候來點音樂了。”蓋茨比先生笑容煥發的對我說。

“好的,先生。”

天知道我答應的有多不愉快。幾分鐘後,我帶著悶騷傲嬌又奇葩的山羚先生回到書房,艾溫告訴我說蓋茨比先生他們已經轉戰到音樂廳去,山羚先生撇了撇嘴,似乎不太高興。他面容有點憔悴,又戴上了那副玳瑁邊的眼鏡冒充斯文的學者,可是頭發沒梳,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的,我當然不可能讓這樣的他出現在主人和貴客跟前,便直接讓他去樓上彈琴。

也許是被我從舒適的床鋪裏叫醒的緣故,山羚先生將他的不滿與憤怒全部發洩在了音樂當中,這不是我聽過最吵得爵士樂曲,卻是我聽過最鬧心的一首。我真的不明白這種亂哄哄的東西有什麽值得欣賞的,黛西·布坎南和尼克·卡羅維興致勃勃的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轉圈跳舞,就像一場費盡心思的無趣表演——至少對我來說。

“安蒂斯,可以給我來杯橙汁嗎?”蓋茨比先生扭過頭小聲對我說了句,他目不轉睛的望著黛西·布坎南,我呆了一下,沒有及時回答他,他感到奇怪,這才非常緊迫的抽空看了我一眼。

“好的,先生。”我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沙漠裏缺水的人那樣嘶啞幹涸。

“OK……”蓋茨比先生又看了我一秒,他半轉過臉去,似乎有些不放心似的又回過頭來,“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聲音也是,生病了嗎?”

“是有一點不舒服,天氣涼的太快了。”

“這樣,”蓋茨比先生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那麽,你今天最後的任務就是給我一杯橙汁。”

“好的,謝謝您,先生。”我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或許會顯得不太禮貌,但我已經無暇顧及,慢吞吞的在廚房磨蹭了好久,端著一大杯橙汁去到音樂廳的時候,我沒想到整間屋子都被高腳蠟燭占滿了,瑩瑩昏黃的燈火將金黃色的沃麗策鋼琴氤氳出憂郁浪漫的情調,我真是一步也不想踏進。

海灣上傳來一陣隱隱的雷聲,此時天色暗到深藍,這個時候西卵所有的燈都亮了,風在窗外大聲呼吟,屋子那邊遠遠的一張堆滿了繡枕的長沙發上,蓋茨比先生扭開了一盞簡樸單調的燈,那裏除了地板上從過道裏反射過來的一點亮光之外,沒有其他光線。

我止住腳步,怔怔的望著那盞燈邊綻放的清寒花束,是我今天下午回來,隨手采摘的一抹鳶尾,它孤零零地倚在花瓶中,卻被蓋茨比先生無言黯沈的視線默默凝視,他不是在看我的花,卻像是在回憶無法繼續的過去。

我忽然有些懷疑,他愛的,究竟是黛西·布坎南,還是那個曾經有她的過去。我曾以為那道綠光就是黛西·布坎南,現在卻沒那麽確定了。

那一絲埋伏在心底的難以發洩的情感忽然湧出了我的身體,若無其事在這一刻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我於是將那杯橙汁放在艾溫的端盤裏,然後沈默的離開。

原來傷透了心,就是這種感覺。

……當天晚上我感覺不太好,誰想到第二天就起不來床了,一場來勢洶洶的夏日風寒將我擊垮在床上,整個人病怏怏的,就像透明憂郁癥的患者那樣,為還未到來的恐怖感到無力和悲傷,尤其是在我聽說這幾日黛西·布坎南和尼克·卡羅維整日積極拜訪時,感到更加的慘痛。

我渾身難受的躺在床上,有時會聽見小汽艇破浪前進,拖著滑水板駛過翻騰浪花的聲音,眼前好像就能浮現那副其樂融融的場面,蓋茨比先生舉著酒杯坐在沙灘椅上,黛西·布坎南像朵嬌艷的百合在碧藍的天空下奪人心目的旋轉,還有尼克·卡羅維那個該死的萬年電燈泡……混蛋全都是你的錯啊啊啊啊!!!

“咳咳咳咳——————”

作者有話要說:

☆、白梅樹下

我從小就是個健康的孩子,雖然皮膚偏白,又瘦了吧唧的,經常被誤認為體弱多病,稍微走兩步就不堪重負倒地身亡,但其實我身體素質好的不得了,就算生病了,最多三天也就活蹦亂跳各種元氣滿滿。本來想失戀的痛苦會帶給我更多打擊,誰料到兩天以後又是興高采烈生龍活虎……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如果菲茨管家的眼睛不是那麽精明毒辣的話,我簡直想無病呻~吟一百天。

懶懶的在床上享受了一整天的悠閑生活,明天又要開工了,這兩天裏我的確是有一些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把那份憂桑拋到九霄雲外什麽都不想算不算是一種整理,至少眼不見心為凈,這大概也是身體能盡快康覆的原因之一。

我慢吞吞的撐著床鋪坐起來,閉上雙眼讓血液流動的更加通暢,畢竟躺了整整48個小時,我的骨頭都酥了,吸溜——突然好想吃酥酥的“千層藍莓蛋撻”,我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以一種極其緩慢且柔軟的姿態爬下床洗漱,然後坐在窗戶邊曬了會兒暖色系滿點的陽光。金橙色,粉紫色,一種色彩氤氳著另一種,疊加出更加夢幻朦朧的光彩,享受著如此美好幸福的時光,我還能有什麽值得傷心憂郁的呢?

難得雷雨後極好的天氣,反正今天晚上肯定會失眠一陣(純粹是因為白天睡得太多了),不如去海邊散散步,活動一下軟綿綿的筋骨,免得提前步入骨質疏松期。對了,記得上次蓋茨比先生建議我把頭發梳起來抹點發油,似乎那樣會顯得比較男人……

走到海邊的時候,我若有若無的在船塢附近徘徊,或許這個時候蓋茨比先生正坐在飯桌旁,享用來自法國大廚所烹制的精美晚餐,又或許他正漫步在花園裏,溫柔凝視著錦簇芳華下安然綻放的嬌小雛菊,自從那一日他與黛西·布坎南在小木屋中深情相會,他的眼中就只有她一個人,好像因為有了她,他的人生才有意義一樣,他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包括他自己。

……我突然有一種微妙的厭惡的感覺,不是因為蓋茨比先生的癡情,而是這種極端無私又極端自私的感情,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我頓住腳步,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這些做什麽,反正也和你沒有關系了,總之……額!我爹爹呀!忘了今天塗發油了!

“呵……呃,安蒂斯,你身體怎麽樣了?”

我聽到聲音心臟觸電般一停,慢吞吞的轉過身,意料之外站在我面前的蓋茨比先生穿著休閑的藍色條紋襯衫和米白色長褲,頭發懶洋洋的搭在額前,笑容淺淡。

“我很好……先生?”

蓋茨比先生看到我微微一楞,他抿了抿嘴唇,忍俊不禁的彎起眼眸,“我很高興你如此重視我的建議,安蒂斯,不過,是我的錯,你還是不要抹發油比較好,那樣看起來,”他凝眸微笑,“顯得故作老成。”

“呼……其實我也這麽覺得,抹了發油雖然看起來成熟一些,卻也刻板了很多,不如平時那樣自然輕松。”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著說道:“您是出來散步的嗎?晚上有些涼,不如我回去幫您拿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蓋茨比先生心不在焉的拒絕,忽然扭過頭來看著我,像是突發奇想一樣地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我疑惑了一瞬,望到他身後那片豁大的天空和海,輕聲道:“很美,就像永恒。”

“永恒?”蓋茨比先生翹起唇角輕笑了一聲,邁開步伐,掩著沙灘慢慢走著,“以前我也這麽覺得,但現在……再過一會兒,很快,你就能看到煙消雲散的場景,當時的看到的風景都不存在了,你會覺得一切都那麽渺小,好像什麽都沒有存在的意義……而你要追逐的東西,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蓋茨比先生望著遠方,好像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美麗的夢境,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茫,在天和海的交映間變幻出千萬種不同的色彩,我只在孩童的眼中見過這種綺麗的夢幻。

“也許只是因為,您擁有的太多了,”我認真的琢磨了一番,笨拙的表達著自己的見解,“我常覺得,正因為人生短暫,才更要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因為一切來之不易,誠如您所說,舊時的風景可能已經不覆記憶時的模樣,既然如此,為何不珍惜眼前的風景呢?畢竟人要向前看,時間不會倒流。”

“哼……”蓋茨比先生不以為然的笑了,“時間雖不能倒流,我卻一定要重溫舊夢,向前看?不,你不懂……我想要的,不過是……”

我不知道蓋茨比想要的是什麽,我曾經以為他想要的是黛西·布坎南,是愛情醇酒般令人著魔的滋味,然而現在,我卻不太肯定了。因為蓋茨比先生眼中的溫柔經常會被黯淡的陰霾所取代,在黛西·布坎南放任自己沈浸在溫柔鄉裏的時候,他偶爾會望著窗外的遠方,眼眸深沈冰涼。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金錢……”

那一夜寧靜如水,蓋茨比先生和尼克·卡羅維在游泳池邊低聲輕談,他望著接送黛西·布坎南回到海峽彼岸的汽車,呢喃的嗓音比風還輕。

夏蟬蟲鳴正盛時,蓋茨比莊園又一次舉行了全城歡動的晚會,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竟是蓋茨比莊園最後一次為狂歡的客人們敞開大門。不同於以往,這一次的晚宴被更加悉心裝飾,只為迎接它主人心中愛慕已久的王妃。

借著領班男仆的威嚴(別懷疑,這東西一直存在!),我打發走了在花園裏站崗的二級男仆,一個在人白梅樹下犯困,著實是個月朗星稀的好天氣,真不明白那群家夥為什麽不好好呆在家裏享受安寧的夜晚,非要跑出來大醉一番才甘心。

我正昏昏欲睡,安靜的背景夜使得附近傳來的嬌笑聲越發清晰,我心裏“咯噔”一跳,在腦袋思考之前身體自動發揮逃跑技能,像突然發蛇精直立起來的喵星人,躡手躡腳的躲遠。

黛西·布坎南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見的家夥,然而可悲的是,在這裏工作,我竟然走到哪裏都有和她碰面的機會,更不用說為雛菊美人服務了。我好幾次被玫瑰花刺紮到手,心驚肉跳的跑出花園小徑,面無表情的在噴水池邊站定,好在雖然心慌,我仍沒忘記本職,盡管銀盤裏的香檳已經灑了一半。

我餘有心悸的呼出一口氣,等到心跳平靜下來,才偷偷摸摸的往樹林那邊瞟去,蓋茨比先生和黛西·布坎南仍然站在那棵白梅樹下,他們的臉快要貼到一起了,中間只隔著一線淡淡的月光,蓋茨比先生非常慢的彎下腰來,終於親吻到她的面龐。

——擦!好揪心!

我抿了抿嘴唇收回視線,悲痛的扭頭,“啊——!”

差點嚇cry!

高我一整個腦袋的菲茨管家被仿佛來自地獄的黑暗籠罩著,他低頭瞪視著我,冷酷無情且高深莫測,我像見了貓的老鼠,雙腿打顫,大腦空白,壞了!救命嚶嚶!

“安蒂斯,解釋一下你在這裏發呆的理由?”

“……對不起,我發呆了。”

“哼,這件事稍後再說,莊園裏馬上要來一位重要的客人,既然你沒什麽事,就去招待一下。”

“好的,先生。”

我僵硬的點點頭,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算了,不要想了,眼下的事情要緊,話說回來,究竟是什麽樣的客人,才會在周末的深夜來拜訪呢?

估計菲茨管家是去提醒蓋茨比先生,我不由地加快腳步,途中偶遇站在陽臺發怔的卡羅維先生,我友好的沖他點了點頭,他看到我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說,卻又欲言而止,我沒有在意這個小細節,路過吧臺的時候,還順手帶走了一瓶伏特加。

招呼客人這種事我現在已經駕輕就熟,就像按了快進鍵的畫面,雖然匆急,卻並不顯的忙亂。

“再來一杯。”斯萊格爾先生摘下紳士帽,有些坐立不安的,他緊皺著眉,在屋裏走來走去,“上帝啊,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竟然還在這裏搞這些沒用的東西……傑伊呢?怎麽還不來?到底要我催幾遍!”

我倒了大半杯伏特加進去,低聲道:“先生,請——”

“稍安勿躁,老兄,我這不來了嘛!”

蓋茨比先生推門而入的同時給了我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冷冷的勾著嘴角,“是關於底特律的事嗎?我記得我已經發表過看法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你親自趕過來?”

我輕輕把酒杯置於桌上,猜測蓋茨比先生隱晦的眼神更傾向讓我離開,雖然不知道菲茨管家出於什麽理由讓我接待這樣一位客人,他看起來不像是蓋茨比先生的生意夥伴,更像是同個組織的謀劃者。

我靜靜站立在門口不遠處,回想著方才菲茨管家含義深刻的眼神,而房間裏的談話聲逐漸變成爭吵聲,蓋茨比先生很少發言,大多是斯萊格爾先生一個人在說話,他詞句混亂,情緒激動,時不時要責備蓋茨比先生幾句,卻又好像對一件事情拿不出看法,向蓋茨比先生征求意見和主意。

而在他們的談話內容裏,我註意到兩個頻率出現最高的詞匯——錢,酒。

他們的談話裏或多或少在暗示著什麽,蓋茨比先生做的是什麽生意,他的錢從哪來,為何搬到這個小島,而現在,似乎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

“夠了!傑伊!你到底怎麽了!又是這樣,到了這種時候你又幫不上忙了,你別忘了,究竟是誰讓一無所有的你爬到今天的位置!如今你竟……”

房間裏忽然想起玻璃杯底砸碰樺木桌面的聲音,緊接著皮鞋聲落地,蓋茨比先生壓低聲音說了什麽,房間裏有片刻的安靜,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安和驚慌。

我原本不願意聽到這種危險程度的機密,但一半好奇心,另一半微妙的覆雜感情,卻讓我豎起耳朵傾聽每一個字,菲茨管家您到底打得什麽主意,我一個小小的領班男仆知道這些私/密事真的沒問題?我會不會知道的太多了?蓋茨比先生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安靜下來?不會是吵起來了吧?怎麽有種兇險的感覺——

我心中默默的升起了一股想要辭職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裂痕

那天我說想辭職是說笑的,但是幾天之後,我真的想辭職了,並且鄭重的向菲茨管家提出了這件事情。

八月的第二個周末,黛西·布坎南第一次光臨了蓋茨比先生的舞會,也成為了最後一次。蓋茨比先生的目的終於達到了,他費盡心思尋找的夢中女神翩然投入他的懷抱,那些紙醉金迷的狂歡都成為了過去式,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那天之後,蓋茨比先生幾乎遣散了所有仆人,只留下一些經驗豐富的侍從應付記者,驅趕那些周末晚上不死心來拜訪的客人。

蓋茨比莊園從來沒有這麽安靜過,而對我來說,卻是前所未有的壓抑陰沈。

每天下午,黛西·布坎南都會從花園小路上嬌柔走來,與蓋茨比先生一起互訴衷腸,靜看風景,到了黃昏,有時甚至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他們就迫不及待的關上了臥室的大門,每日縱情歡愉。只是在房間裏也好,關上門我就可以裝做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但不巧的是我總能時時看到他們秀恩愛的身影,大堂裏,書房裏,圖書館裏,音樂廳裏,甚至是花園裏。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再也無法忍受,恨不得離這裏遠遠的,連蓋茨比先生的衣角都不願再看見。

“雙倍的薪水,你都不願意留下。”菲茨管家眼眸深沈的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我接受你的辭職,不過,我請求你再留半個月的時間。”

我詫異自己從菲茨管家口裏聽到‘請求’二字,他的眼神十分有重量,好像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可我……”

“你不必整日待在蓋茨比先生周圍,”菲茨管家慢慢說道,頓了頓,望著我,“那個女人來的時候,你就到別處打掃房間吧!而且,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了。”

我遲疑了一下,沒有問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菲茨管家似乎不想多說,擺擺手讓我離開了。

躲著蓋茨比先生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熬,我不再想他,蓋茨比先生本人也正沈浸在溫柔鄉裏,估計連我這號人都沒印象了,很快,半個月的時間就到了,還有一天,我就可以離開這裏,錢攢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蔻蔻的學校也開始放假,等到她上完這個學年,我就帶她離開這裏,換個清新淳樸的地方繼續生活。

總而言之——有錢人的世界太討厭了!

裂痕出現在離職倒數前一天,蓋茨比先生“受邀”去布坎南莊園做客,大概是下午三四點鐘,菲茨管家接到一通電話,是蓋茨比先生打來的,他希望我能盡快趕到阿斯托利亞中央廣場附近的酒店套房裏,為正在忍受酷暑的幾位貴人雕些好看又清涼的冰雕,添幾分優雅的情趣……為此還特意允許我開他那輛灰色的小甲殼蟲。

蓋茨比先生果真是閑的蛋疼。

當我到達那間大套房的時候,立刻察覺到房間彌漫的詭異氣氛,尼克·卡羅維站在靠墻的地方,手裏端著一杯杜松子酒,他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了,而那表情就像有條蛇順著他的腿往上爬一樣。

窗戶是打開的,但只有公園裏穿過灌木叢的微風輕輕掠過,我默不作聲的鑿冰,靜悄悄的雕刻著薔薇花瓣的紋理,假裝自己不存在,這段時間我已經將這項技能發揮到了極致。

“說起來,蓋茨比先生,我聽說你是牛津校友。”湯姆·布坎南用毛巾包起一塊冰放在自己脖子上,虎視眈眈的盯著蓋茨比先生。

“不完全是那樣。”蓋茨比先生站在窗邊,窗簾是純白的,而他一身米白色的西服,被溫暖的陽光染成柔軟的粉色。

“噢!穿粉色西服讀牛津?”湯姆轉過身來,用懷疑和侮辱的口吻說道:“我理解,可我想知道是在什麽時候?”

蓋茨比先生微微一笑,“你想知道什麽時候?”他看似漫不經心望了眼窗外,解答道:“1919年,我只待了五個月,這就是為什麽我不能自稱是牛津校友的原因。”

湯姆·布坎南露出懷疑的神情,瞥了在場的喬丹·貝克和尼克·卡羅維一眼,不置可否。

“那是停戰以後他們為軍官提供的機會,”蓋茨比先生繼續說道:“我們可以上任何英國或者法國的大學。”

黛西·布坎南把玩著蕾絲手絹,嫣紅的嘴角挽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打開威士忌,湯姆,我給你做一杯薄荷酒,這樣你就會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等一下!”湯姆厲聲道:“我還要問蓋茨比先生一個問題。”

“請問吧。”蓋茨比先生有禮貌的說道。

“你到底想在我家裏制造什麽糾紛!”

問題就在這裏被挑明了,蓋茨比先生早有此意,他面色不變,顯得游刃有餘。

黛西·布坎南聞言驚惶的坐直了身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沒制造糾紛!是你在制造糾紛!請你自制一點!”

“自制?”湯姆·布坎南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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