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光訕訕：“那我中午再過來。”

拎著自己的包轉身就走，孟雲歸瞇了瞇眼睛哼了一聲，壓下湧上來的怒火。

周時光也來不及回去再收拾東西，坐地鐵肯定是來不及，索性就把孟雲歸的車開上了，他住院也沒法開車。火急火燎到公司樓下已經是八點五十五，鎖上車轉身快步往電梯跑。

“嗨！周時光？”

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這一聲喊十分清晰，周時光回頭就看到一輛白色的帕薩特上女人探出了頭，董慧。

“早。”

董慧手指上夾著煙揮了揮：“等我下。”

周時光擡起手腕看表，真的不早了，董慧正在倒車往車位裏停。

“我還有事，等會再聊。”

周時光不想明面上得罪她：“晚一會過去恐怕要被總監罵。”

電梯下來，她進去就按了樓層，董慧的聲音被隔在外面。周時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因為沒化妝顯得有些蒼白，董慧今天和昨天態度大變化，這也太虛偽了吧，當她是傻子。

“哎！”

董慧眼睜睜看著周時光消失在電梯裏，按滅了煙頭憤憤的罵了一句，下車從包裏拿出電話，半響後那邊接通，董慧說道：“小美？猜我看到了誰？周時光。”

——————

周時光到顧凡晨辦公室的時候正好九點，卡的正好。

敲門，顧凡晨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進來。”

進去後發現程子涵也在，他看了眼周時光：“早。”

“程總早。”

“行，我先過去了。”程子涵把一份文件放在顧凡晨的桌子上：“時光，回頭再聊。”

“程總再見。”

“把門關上。”

顧凡晨看周時光往自己面前走，就開口道：“你想接那個劇？”

“嗯。”

周時光關上了門走過去在顧凡晨面前坐下，她擡頭看著顧凡晨的眼睛：“挺有意思的一個劇本，現在也沒有別的戲可拍。”

“也不是沒有選擇。”顧凡晨把旁邊的資料打開在看，頭也沒擡：“我這邊還有個都市劇女二，你可以看下劇本。”

周時光擡眸看向顧凡晨，眸子轉動。

“你最近沒上網？”

在孟雲歸的別墅，他的電腦周時光很少碰。周時光最近很少出門，天天在家看書刷美食網，什麽新聞？

“你在錦繡世家裏面的劇照流傳出來，照片挺驚艷。昨天飯局上提了一句，許導就想找你拍新劇的女二。”

周時光琢磨了一下：“之前你給我看的那個劇本，我個人很喜歡，那本好爭取麽？”

“不難。”顧凡晨笑了笑，揚起下巴：“不過你要想清楚，那個電影偏同志向，就怕辛辛苦苦拍出來上不了電影院，拿不到獎就是白忙活一場。”

“我個人更喜歡那個故事。”

“既然如此過幾天約導演出來吃個飯。”

顧凡晨很快就把一份資料給看完簽字，撂下筆身子後仰靠在座位上擡眸直視周時光：“你得罪了周家？”

周時光一楞擡頭看過去：“什麽？”

“沒事。”顧凡晨笑笑，擡手支著下巴沈默一會兒：“晚上和我一塊去應付個飯局。”

“啊？”

“你啊什麽？沒聽清楚？”

顧凡晨收起了表情，站起來去接水：“先給自己留條後路，如果那邊電影過不了廣電報備，先接了這邊的女二角色。”

周時光笑道：“謝謝總監。”

“我十點有個會議，劇本你拿回去看看。”

顧凡晨坐回去打開電腦開始看資料。“給你安排了一個助理，明天早上正式上班。”

周時光出了他的辦公室，打算回家換件衣服洗個臉，見導演好歹也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周時光！”

還沒走到電梯口，身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人還沒紅就開始耍大牌了？”

董慧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上下打量周時光一番：“飛黃騰達了是不是就不認識我們是誰了？”

“當然。”周時光瞇了下眼睛，在看到董慧臉色變了後，笑起來：“不可能，我們同寢多麽好的關系，你沒聽說那句話，關系最好的是同學。感情最實在的也是老同學，有什麽說什麽。剛剛和總監約好了九點見面，有急事才沒有等你。”

“我開玩笑逗你玩呢，你還當真？”

董慧上前挽住周時光的胳膊：“下樓？挺長時間沒見，中午一塊吃飯？”

“不了吧。”周時光笑著順勢脫離她的胳膊，進了電梯：“還要回去一趟。”

“學生不是放假了麽？你住哪裏？”董慧說著忽然想起個事，眸光一動：“怎麽過來的？我開車送你過去？剛買的新車。”

“不用了。”

兩人一同到達停車場，周時光徑直走向了孟雲歸的車，為了鞏固未來的路現在得討好孟雲歸，先回醫院一趟：“有時間再聚吧，今天還有事呢。”

“什麽事比我還重要？”

董慧拿出一包煙點燃一根，快步跟上周時光的腳步：“你怎麽簽到顧總監那裏的？他手裏資源是不是很好？”董慧精致的面孔閃過心機，誰都想火，都費盡心思在找機會。“之前沒聽你說，小美和王玫都不知道吧？你開車過來的——啊？你開誰的車？你買車了？”

周時光回頭沖她嫣然一笑，打開車門：“有時間請你吃飯，我先走了。”

娛樂圈的感情就是這麽淡，有利益就有感情。沒利益，誰認識你是誰？還有可能往死裏踩你。

周時光有些餓了，隨便找了一家店進去吃了午飯，也順便給孟雲歸帶了一份，拎著就直奔醫院。他那種身份，大概孟家人也不會過來看。

病房的門沒有關嚴實，周時光推開就往裏面進，女人的哭聲就傳入耳朵。

“你住院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周時光一楞，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擡眸看過去孟雲歸也恰好看了過來。他眉頭皺的死緊，看到周時光打算往外面退，立刻暴怒：“你他媽的給老子進來，往哪退?”

哭的女人是沈夢飛，周時光立刻就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盡管之前就有心理準備，可這麽正面撞上她也有些難堪，說不出的羞恥和丟臉。

“孟先生——”

周時光被當眾罵，侮辱兜頭澆下來，硬著頭皮走進去把餐盒放在桌子上。

“沈小姐。”

“別搭理她。”孟雲歸怒火沖天，下巴上的胡茬為他增添了幾分戾氣，周時光想跑，可孟雲歸沒開口放話，她還得站著。孟雲歸胳膊上打著吊瓶，擡腿下床沒好氣的叫周時光：“過來給我扶著點。”

周時光連忙跑過去幫他推著吊瓶架子，孟雲歸往前面走：“買什麽吃的？”

“粥。”

周時光不敢去看沈夢飛的眼睛，沈夢飛對她還不錯，是周時光不要臉。

“怎麽又是粥？”孟雲歸帶著火氣，怒發沖冠，周時光連忙往後面縮了下，怕他一個不順心擡手打自己，孟雲歸沒看周時光只對沈夢飛說道：“老子還沒死呢過來哭喪個屁，沒什麽事就走吧。”

沈夢飛看到周時光的時候就楞住了，頓了頓才回神，目光有些冷。

“你怎麽在這裏？”

“她在那還要你批準？”

孟雲歸擡腳要去踢椅子，周時光連忙快他一步把椅子拉過去：“你坐。”

孟雲歸擡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說不出的意味，意味深長。

“沈小姐要吃東西麽？”

沈夢飛上下打量周時光，擡手擦了擦淚。這個心機婊，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孟雲歸？媽的，她追了這麽久都沒把孟雲歸追到手，這個女人是誰？在劇組拼命的裝白蓮花，她還以為是個單純的人，誰知道大招在這裏呢。

沈夢飛盯著周時光的眼睛，皺了眉頭：“你也好意思和我說話。”

“你到底是誰的人？問她做什麽？你是伺候人伺候習慣了？”孟雲歸劈頭就罵道：“誰讓你搭理她了。”

周時光被罵的滿臉通紅，滾燙滾燙。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想把粥潑在孟雲歸的臉上，抿了抿嘴唇，強忍著潑人的沖動把粥遞給孟雲歸。

“孟先生。”

孟雲歸大喇喇靠在椅子上，拿著粥吃了一勺子，濃眉緊蹙：“你什麽時候走？”

“我現在就走。”

“沒說你先閉嘴，我問沈夢飛。”孟雲歸臉色有些難看，他那個助理真的該開除了，怎麽把自己的地址告訴了這個煩人玩意。“你還有事麽？沒事就走。”

“她是誰？”

沈夢飛眼睛通紅，猛地站起來指著周時光，大了聲音：“你說說，她是誰？”

“周時光,我的女朋友。”

周時光十分難堪，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走還是留，左右為難。從臉一直燒到了脖子，她算什麽？在這裏做什麽？

“沈夢飛你別在我面前撒潑，之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不和翻臉。”

沈夢飛快步走到孟雲歸面前掀翻了他的粥碗，孟雲歸連忙往後躲開，粥潑在地板上，他也順勢帶翻了輸液架子，一片狼藉，場面十分尷尬，沈夢飛爆發。

“你當我是什麽？”

“朋友的妹妹。”孟雲歸站直扯掉胳膊上的輸液針頭仍在一邊，冷厲眸子陰沈掃視房間一圈，語氣也冷了下來：“沈夢飛我不欠你什麽，別在這裏撒潑，滾出去。”

沈夢飛哭著跑了出去，周時光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有些冷，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個人男人真的很渣，玩完就丟。

“楞什麽呢？把地上東西收拾下。”

孟雲歸拿起床頭桌子上的煙盒，打開抽出一根銜在嘴上，才想起來不能抽。憤憤的把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轉身走到窗戶前站定，周時光去拿掃把回來看到地上有血，順著擡頭看過去只見孟雲歸的手背上滴滴答答的往下面滴著血。

“孟先生？”

周時光本不想說，可看他這個樣子，回頭真能把自己折騰死。“你手流血了？”

孟雲歸回神，擡手看了看擦了一把：“給我找個創可貼去。”

周時光連忙按了護士鈴，從包裏翻出個創可貼走過去遞給孟雲歸，孟雲歸沒接就那麽擡眸看著她，目光沈邃。周時光眨巴下眼睛，明白過來，這是想讓她動手？

忽然就想起第二次見面，他拿著煙讓自己點，說不出的侮辱。

拿過他的手用紙巾擦了擦，他的手掌寬厚，周時光握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沒擡頭。按了一會兒，才把創可貼粘上去。

“剛剛嚇到了？”

孟雲歸擡起周時光的下巴，居高臨下看著周時光的眼睛，他不喜歡解釋什麽也沒必要解釋。粗糲指腹刮了下周時光的下巴，孟雲歸嗤的哼笑一聲：“以後我發火的時候別往跟前湊。”

周時光抿了下嘴唇：“嗯。”

“你怕我就算了，你怕沈夢飛做什麽？你膽子是有多小？”

孟雲歸捏了捏周時光的下巴還是沒放開她：“除了我誰都不用討好，懂麽？”

周時光被迫擡著頭有些不舒服，她掙脫孟雲歸的手，退後兩步站穩：“我不是怕沈姐，我——”周時光不知道要怎麽說，可心裏就是憋著一股子勁兒，她是自私沒錯，可這次她真的錯了。咬了下嘴唇擡頭看著孟雲歸的眼睛，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孟雲歸看著她一會兒，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護士就推門進來。護士打掃了病房，重新幫孟雲歸紮上針，周時光站在一邊一直等護士忙完。

護士出去，孟雲歸靠在床頭盯著周時光的眼睛：“給我倒杯水。”

周時光去倒水過來，孟雲歸喝了一大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杵著做什麽？再去買一份飯。”

周時光伺候著孟雲歸到下午三點半，他接了個電話就讓周時光去辦出院手續。

“車鑰匙在身上麽？”

“嗯。”周時光把車鑰匙遞給了孟雲歸。

“下午有事麽？”

“經紀人約了導演，晚上得過去吃個飯。”

孟雲歸便不多說，兩人一同出了醫院，太陽依舊毒辣，剛剛走出空調十足的客廳身上就起了一層黏汗，孟雲歸回頭瞇著眼睛看了周時光一會兒：“周時光，別人罵你就不會還口麽？別人打你就伸著臉讓打？”

周時光一頓，擡頭，抿了下嘴唇忽的笑了起來，她回視孟雲歸的眼睛：“孟先生，你認為我現在的處境，怎麽罵人？我怎麽打人？怎麽像你一樣囂張跋扈？”

說到最後一句，她是帶著情緒。

孟雲歸根本就不尊重她，罵起人來毫不含糊。

“我不敢。”

周時光看他臉色變了，非常難看，可有些話不說出來她憋得難受：“我現在誰都不敢得罪，何必自不量力。”

得罪了孟雲歸，她灌了一瓶伏加特，火辣辣的液體灌進胃裏，她吐的昏天暗地非常難受。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跋扈的權利。

“孟先生，路上開車註意安全。”

周時光臉上的憤怒只出現了幾秒鐘，就迅速的被她壓下去，微笑著看向孟雲歸，目光平靜：“我有自知之明。”

孟雲歸盯著周時光看了幾秒，轉身大步就往停車場走。

沒有交易之前，周時光的所有情緒都是自由的，交易之後，她的所有情緒都得配合金主需求。

還要什麽尊嚴？要尊嚴就別出來賣啊！

好半天，周時光深吸一口氣在醫院門口蹲下，擡手抱住頭。胸口悶著一團特別難受，她也是人，怎麽可能不會難過？沒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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