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手一揮，旁邊湖中的水化成了一個水幕，水幕之上，迦琳的一幕幕展現出來。

“凡人中的舞姬是風騷下賤的女子，隨便一個花和尚都可輕易調戲。”

“她背著我嫁給了骯臟的妖魔船工，我水玲瓏麾下絕望鮫妖怎可與低賤妖魔扯上關系？於是我殺了他，斬斷這孽緣！我本打算原諒滄綃，可你那個姐姐偏偏想不開，一定要跟那醜陋妖魔同生共死，我自然只能成全她！月澄，滄綃也好，迦琳也罷，都不在了，不在了！”

她一揮手，水幕散去，她對著月澄步步逼近，聲音越來越響，語氣越來越重，一邊肆意地大笑著，好像看見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女王滄綃，整個碧落海鮫人心中的憧憬，高貴、美麗、不可侵犯，心中沒有半分俗念私情，與龍邪戰鬥中，哪怕敗局已定，也寧死不屈，下令全族與其同歸於盡，決不讓天海之力為龍邪所用……呵呵，真是集世間所有美好於一身，可我偏要毀掉這個神話給你們看！”

“她變成絕望鮫妖後，我只教她媚術，放任她在流雲渡，我要眼睜睜看她墮落，看著高傲優雅的女王墮落成人盡可夫的下賤舞女！哪怕她偷偷嫁給醜陋的船工我也裝不知情，這種天之驕女被踐踏進泥土的感覺多好啊！”

“小月澄，你信不信，只要你拿著幾顆珍珠去流雲渡，你那個高貴如女神的姐姐就會投入你的懷抱……”

月澄的身體跪坐了下去，瞳孔漸漸收縮，變得空洞無神。可芯緊攥著拳頭，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她強忍著眼淚，對水玲瓏的斥責，似乎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

“水玲瓏！你明明知道，滄綃是他心中最美好珍貴的記憶，你還故意在他面前說這些，連個記憶都不讓他留著！你到底有沒有心，懂不懂情！”

“呵，小姑娘，你以為月澄和滄綃多麽姐弟情深啊？也罷，我就用幻術帶你們到月澄的童年，讓你們親眼看看，這個卑劣無恥出賣同族的男鮫人到底做了些什麽！事到如今，滿身汙穢的月澄，如何回得了頭！”

眼前一陣水波晃過，君珥站在了一個亭子外，旁邊是一個幼小的男鮫人，他躲在一個小角落裏，手中捧著一只小鳥，那只小鳥嘰嘰喳喳地跳著。

“噓……聽說今天滄藍嶼要會見沈帆海灣的魚人特使，女王姐姐會出席！”

話一說完，月澄又有些沮喪地低下頭，“說實話，我長這麽大，還沒認真看過女王姐姐呢，因為是男孩子，出生起就被放到外海域放養，真有點不服氣，明明是親姐弟，為什麽姐姐是萬眾矚目的女王，我就一輩子在外海域巡邏呢？”

小鳥揮動著翅膀，好像在說“就是就是”，月澄輕哼一聲，雙鰭插腰，昂首挺胸，一臉自信道：“如果給我機會，我當王也不一定比姐姐差哦！”

忽然，不遠處走來了一個魚人，不一會兒滄綃也走了過來，一顰一笑，嬌艷無方，高雅尊貴，小月澄自從滄綃出現那刻開始，就緊盯著她的身影。

“大使，久等了。”

“滄綃女王，果然端莊大方，貌美驚人。”

“多謝大使謬讚，沈帆海灣在東海也名動四方……”

一直到會見結束，月澄都躲在小角落裏，偷偷地興高采烈地看著滄綃。

“很優雅很高貴，真不愧是我姐姐！”

小鳥用屁股對他扭了扭，表示一下對他的鄙視，月澄憨憨地傻笑一聲，突然聽到元老水若的怒喝。

“什麽人鬼鬼祟祟偷聽！”

“我……我是月澄……”月澄膽怯地走出來，沒了先前的喜悅。

“月澄？”滄綃有些驚訝，隨即朝他招了招手，“過來說話。”

月澄張口結舌，不可置信，“姐、姐姐，我、我真的可以過去？……”

“嗯，過來，讓姐姐看看你。”滄綃微笑點頭。

“女王陛下，他是低賤的男鮫人，靠近陛下是對陛下的玷汙。”滄綃身旁的水若露出不悅。

“什麽高貴低賤的，男性鮫人只是沒有天海之力，無法修習法術，才在外海練習武術強身健體。月澄，對不起，姐姐一直很忙，還沒抽出時間去外海看看你。”

君珥看到月澄放在背後的手攥成了拳頭，更在隱隱發汗，終於能看自己的姐姐了，想想是有點小激動呢。

“一眨眼都這麽大了。”滄綃摸著他的腦袋，溫柔地問道：“月澄有沒有乖乖習武啊？”

月澄握拳，昂首挺胸，一臉地自豪，只巴不得快點告訴姐姐自己的成績。

“有的，格鬥考試我是第一，叉魚比賽今年只得第二……明年我一定會當第一，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呵，”一旁的水若又忍不住嗤笑，嘲諷道：“所以說啊，男鮫人只能格鬥和叉魚，沒用透了。”

“閉嘴。”滄綃對她一個冷眼使過去，水若才訕訕噤了聲，她看向月澄，笑得欣慰柔和，“月澄很努力呢，姐姐也在很努力地治理滄藍嶼，所以沒什麽時間照看月澄，但是，姐姐只有月澄這一個弟弟，無論何時，姐姐心裏都是在乎你的，知道嗎？”

月澄的小臉“唰”一下通紅，緊緊咬著唇使勁憋著淚，只一個勁地點頭，其實在他心裏，只要姐姐還能記得有個月澄，就已經很開心了呢。

“姐姐等會還有事情，不能陪月澄了，月澄可以自己回去吧？要不要我派人送？”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是女王的弟弟嘛，一定不會給姐姐丟臉的！我這就回去了，姐姐再見！”

月澄一直強忍喜悅，一本正經地走出去後，大吼一聲就歡呼著蹦蹦跳跳，之前飛走的小鳥又飛了過來，月澄對著小鳥止不住地大笑。

“哈哈！我見到姐姐了！還和姐姐說話了！好開心！好開心！”

他跳累了後，坐在海邊，捧著小臉，傻傻地嘿嘿笑著。

“姐姐真的好美呀，不僅漂亮高貴，還那麽溫柔！我決定了，就不搶她的王位了！”

說罷，他又倏地站起來，對著大海，雙鰭插腰，大聲呼喊。

“月澄一定會好好習武，好好叉魚，一定要保護好姐姐！月澄是姐姐唯一的弟弟，姐姐也是月澄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人！”

這時的君珥，眼裏已經不禁泛起了水花，她知道破碎的結局，所以再看故事的開頭，顯得更加難過揪心，這個為了看姐姐會偷偷躲著的月澄，因為僅能和姐姐說話歡天喜地的月澄，對著大海呼喊著要保護姐姐的月澄，最後卻變成了那個出賣同族卑劣無恥的月澄。

她知道的，能讓一個人翻天覆地的改變，一定經歷了苦於常人的遭遇。

小月澄的身影漸漸消失，水波再次泛起，一轉眼，月澄長大了，他拿著刀槍，守衛滄藍嶼。

“汝等魚人海盜，竟又闖入我滄藍嶼！”

月澄的對面站著許多魚人，還綁著一個鮫人少女，為首的那個嬉皮笑臉。

“小哥，咱兄弟們也是做生意，途徑滄藍嶼，沒有要跟鮫人過不去的意思啦。”

“你們當我瞎嗎？我鮫人族女子，豈容你們隨意帶走！”

“哎呦小哥別生氣，她不是你們滄藍嶼的人呀，聽說是幽州月影灣那邊的鮫人，被賣到流雲渡然後被我們買下，你知道的，鮫人落淚成珠嘛……”

“就算不是滄藍嶼子民，也是同族，我決不能讓你們虐待鮫人，廢話少說，看槍！”

然而，且不說鮫人不如魚人有堅硬的皮甲，月澄此時只有三個屬下，敵方魚人卻有十多個，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甚至是勝負已分的戰鬥。

激烈的殊死搏鬥過後，那三個鮫人屬下紛紛倒下，月澄也已傷痕累累，依靠著槍站立，周圍的魚人卻還剩七八個，他深吸一口氣，奮力拔起□□再次和魚人糾纏在一起，他用的是拼命的打法，不閃不躲，只是一個勁地將長□□入他們的胸膛，幾乎他每揮一槍，同時就會有幾道傷痕添在他身，可他毫不理會，似乎他此刻的腦海裏，只有“殺，殺，殺……”

貪生的人註定不敵赴死的人，最後，他一人讓那些魚人都倒地而死，渾身浴血的他，手握□□，露出的微笑猶如幼年時的純真。

“姐姐，我說過的，我不會給你丟臉，我做到了……”

君珥捂著臉，看著月澄緩緩倒下，遍體鱗傷。

他原本那麽愛著他的族人，護著他的族人，那麽愛著他的姐姐，守著她的滄藍嶼，而後，要他背叛同族，出賣滄綃，推翻他的信仰與摯愛，當他做那樣的決定時，該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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