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我嗎？

你愛過我嗎？

這就是答案了吧。

——沖田三葉

初遇·註目

死後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呢？

死後是不是就能見到早逝的父親和溫柔的母親呢？死後是不是就可以盡情奔跑再也不用停下來痛苦的喘息了呢？死後是不是就可以吃盡情的吃激辣仙貝了呢？

其實如果這樣的話，死去也不算壞事。

我經常眺望著武州的藍天，這樣的想著。

溫暖而幹凈的地方。

咳咳！

可是又因為這樣的聲音而如此痛苦和寂寞。

嘴裏有一絲鹹澀的血腥味，難以停止，無法停止的喘息和咳嗽。糾緊了胸口，感覺有什麽東西梗在喉管，即將沖口而出。

鹹鹹的，猶如鐵銹一般令人不快的味道。

真討厭啊。快點停止吧，只要停止就好，怎樣都好。

或許感受到了我這樣的想法，肺部的騷動竟然漸漸平息下去。

真乖。至少也要撐到小總長大成人啊。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玩吧。

糟糕，不知不覺居然把“疾病”這樣的東西當做“夥伴”了呢。

畢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遠親早已不再聯系，許多近鄰也因為害怕這種病會傳染的原因相繼搬家了，只留下沖田家孤零零的院落。記得旁邊的井上家搬家的時候小總還拉著我的袖子說過“他們都走了更好！只留下我和姐姐就夠了！”這樣的話呢。

確實人都搬走了之後這裏的風景更空曠了。遠目即是天邊，可以看到毫無遮擋的天空和地平線。可是，這樣闊大的美麗，卻越發讓我覺得自己的孤獨。

就像被裝進巨大美麗的盒子裏的小醜，最終也只能被引線牽拉著跳孤獨的舞蹈。在心裏永遠長不大的小總，也有了自己的去處。有了近藤先生的照顧，我對小總健康成長的問題算放心了大半。

只是，這樣真的是好的嗎······

無法欺騙自己。

很多話，對於小總說不出口；對於親切的近藤桑，亦是難言。

想要被愛。想要被理解。對於自己總是孤身一人的事情，已經感到恐怖和厭倦了。

弟弟終究是弟弟，到了某個年齡總會離開。他們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漫長、而又精彩的人生。雖然免不了會有痛苦，但是還是值得珍藏的美味居多吧？

相比之下，我······

沒人知道我的病。只是某一天小總興沖沖地去道場之後，我微笑的註視著他的背影的時候，肺部突然如同被誰抓住一樣喘不過氣來。問過便宜的小診所醫生之後得到的答案是肺結核，還有那個醫生悲憫的一個眼神。

再跑過無數地方，都是同樣的答案。

這種病是極其耗費錢財的，而且不可根治。這一點，我完全清楚。

我的生命，即將雕零。

最初時，哪怕心亂如麻，哪怕被小總看出了有什麽不對勁再三盤問，我也微笑著回應“沒關系呦”。

漸漸下降的體重，衰弱的胃口，無力的雙手和蒼白的面頰。

沒關系，只要遮掩一下就好了。

用大量的辣椒刺激食欲，在臉上塗上淡淡的胭脂，永遠保持自己的笑容。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

可是心靈卻像是被腐蝕了一個大洞。

真想有個同伴啊。一個能夠理解我的人，一個能夠傾聽我的人；哪怕不懂得表達也好，只要能和我一起靜靜的坐在夕陽裏就好。

想要陪伴，想要被愛，這樣奢侈的事情，果然是無法得到的吧？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道場要結束修行了。

這樣的思考，只是讓自己更痛苦而已。

仔細的洗過臉，塗好胭脂，該去幫忙了。

千萬，千萬不要咳出來啊。

“請再來一碗。”

“好。”

流程一般的應答和盛飯動作，擡頭的時候卻發現並非熟悉的面孔。

並非完全不認識。前幾天小總鬧別扭不願意去道場的時候，就是這個人叫著“前輩”把小總拎走了。

現在想想小總被他抓住掙紮的樣子，還是情不自禁的想笑呢。看著他略顯兇惡卻不失孩子氣的臉，竟然不禁失神。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啊，並沒有。是我失禮了，對不起。”

那個人用看怪人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端著飯回到了座位上。

是新加入道場的弟子······嗎？

他和小總坐在一起了呢。

似乎被接納了？小總很少這樣和別人這樣開玩笑呢。

他在飯上加了什麽？！蛋黃醬？！

真是個怪人。既然如此，我的辣椒醬也就不用掩飾了······吧？

相識·萌動

“啊，等一下，三葉姑娘！都說了不可以加那麽多辣椒粉啊！要說多少次你才肯聽進去啊！這樣對身體不好！”

又沒什麽關系，反正身體已經不好了。現在的我如果沒有辣椒醬，對食物根本就無法下咽。這樣的想著，對著老好人的近藤桑綻開笑顏。

“因為很好吃的說嘛~”

“‘的說嘛’也不行！肯定對身體不好！血紅的一碗啊！最近的年輕人真是味覺有問題······對吧，十四？”

他又在飯上擠蛋黃醬了······

因為他的行為，大家對於我灑辣椒的事情也能夠理解了。他是真的很喜歡蛋黃醬吧······無論吃什麽都會加上大量的蛋黃醬。

“十四！你在幹嘛？那是什麽？！你在吃什麽鬼東西？！”

他終於加到了足夠的量，開始吃飯。

“這是味覺的IT革命。”

“說什麽呢？！跟誰學的？！這是在模仿誰？！等一下，三葉姑娘不能那麽吃！”

“社會保險廳在口中解體！”

“根本意義不明！”

呵呵，其實自己在說什麽，我也根本不明白啊。只是聽到了他的話而臨時想到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而已。

吃飯的間隔裏放下了碗，下意識的去看他。

鼻尖上沾了一點點蛋黃醬呢。有點可愛。

不禁笑了。他的臉色瞬間變紅，別扭的調轉了頭。

真是孩子氣的可愛，笨拙又可愛的家夥。

“謝謝你送小總回家。”

“不，沒關系的。”

不知道怎麽回答了，不明白怎樣和他再把話題進行下去。

明明是很想和他再說幾句話的，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就像窒息的魚渴求著水一般。

在道場裏不知不覺的就會追隨他的目光，看到附近年輕的少女給他送花和告白的時候會莫名的覺得心裏很難受。明明是沒什麽關系的兩個人啊，我卻已經對他舉手投足的每一個細節銘記於心，恐怕他對我的印象還只是停留在“盛飯的女人”“總悟的姐姐”這樣的程度而已吧？

“阿諾，如果不介意的話，請進來坐坐，吃塊西瓜吧？”

懷著渺小的希望，鼓起勇氣這樣的邀請了。

“好。謝謝。”

他垂下了眼睫，竟然答應了。

“那，請進來吧！”

我的聲音裏是很久不曾出現的、掩飾不住的雀躍。

“啊······我還是不用了······”

一下子沈到谷底的心情。果然······還是要反悔嗎？

“在這裏就好。”

“好！”

太好了······

松了一口氣，心情又再度雀躍起來。

井裏冰著的西瓜打撈上來，其實我已經很久不提水了，這樣的事情一直都是很體貼我的小總做的。也幸虧如此，否則我的虛弱無力早就掩藏不住了吧？但是今天，想著他的樣子，居然覺得並不十分費力。

這就是盲目的愛情的力量吧······

愛情，已經對他產生了愛情了。第一次如此確信。

“十四郎桑，西瓜，請!”

“啊，謝謝。”

我們兩人坐在廊下靜靜的吃著西瓜。不知不覺太陽已經下沈到了靠近地平線的位置，即將沈沒的位置卻煥發出了越發炫目的光芒，溫暖卻又不刺目。風搖曳著房前的樹木和屋檐的風鈴，發出沙沙的聲音。周圍的小溪聚集了無數美麗的蜻蜓，偶爾有幾只迷路的家夥在廊下飛舞。

明明是看過無數次的景色，明明是以往美麗的讓人寂寞的景色，卻因為身邊這個人的陪伴，變得溫暖而令人不舍起來。

太陽啊，請你慢一點西沈吧。哪怕是一秒也好，想要盡量延長這只為我所知道的在指間不斷流逝的幸福。

輕輕伸出手，一只迷路的蜻蜓乖乖的停在了我的指間。

這樣的快樂和滿足，禁不住笑起來。

感覺到了目光。他在看著我吧······

哪怕有幾分羞澀，也不想再掩飾自己了。

在你眼前，我只想做回一個單純的女孩子而已。

哪怕只有這被人遺忘的短暫瞬間，也沒關系。

告別·背影

不知不覺的絞緊了袖子。

“帶我······一起去吧。”

“因為我就像小總的母親一樣，要是我不在他身邊的話·······

而且，我······想在大家······想在十四郎身邊······”

穿著藏藍衣衫的男人回首離去，毫無留戀。

“關我什麽事。”

從早上就開始醞釀的勇氣在這樣短短的一句話裏被擊碎了。身體癱軟下來，胸口悶悶的。本來懷著微薄的希望的，希望他能夠答應我······

其實仔細想想這樣的事情，問近藤桑才是有決定權的吧？

我這樣的詢問，不過是變相的表白而已。

而你的背影，就是給我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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