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是面對生活也好，面對陌生人也好，沒接觸到之前總是會有諸多顧慮，但是到了真正接觸了，熟悉了，就會發現“啊，其實也沒有那麽難嘛~”。

早上七點，悅子一邊吃著手裏的蛋糕一邊在萬事屋窗邊呼吸著清晨清新的空氣忍不住這麽想。本來以為到萬事屋之後所以的事情都應該是謹小慎微的，她劃出自己的生活區域和軌跡，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的禮貌客氣著——可惜從那天的入住開始，似乎就決定了，“無形的墻”這種東西在萬事屋是不存在的，這裏溫暖，閑散，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著，卻又彼此支持，彼此溫暖。偶爾會有吵嘴抱怨，可是很快就又會重回到平和的樣子。空氣裏充斥著淡淡的味道——甜甜的草莓牛奶味道，類似大叔腋下的醋昆布味道，眼鏡清潔劑的味道，橘子氣息和清晨街道上湧進來的清新又帶著生機勃勃的人煙味道混合在一起，還有逐漸擴散的蛋糕香——或許這些味道都有，但是當關上窗，收拾好餐桌之後聽到從起居室傳來的沈眠鼾聲和壁櫥裏偶爾的鼻涕泡泡破碎聲和偶爾幾句喃喃囈語的時候，好像鼻子失靈了什麽都分辨不出來，只有一種混合在一起的溫暖氣息——這樣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家”。而她，是來這家裏的一個客人，感到賓至如歸。

這樣的距離剛剛好。熟悉，不會在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不自在；但是熟悉的程度還達不到從心底產生的依賴，走的時候，也不至於多難受。說起走，應該快了吧······一個月的日期已經近了呢。前幾天已經去找過源外桑，他說“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狀態良好，把人帶回來完全沒問題。其實想到要離開這幾個人，懶懶散散整天看JUMP的大叔，會摳鼻還胃大無比的少女以及眼鏡男······還有樓下總是和她爽朗打招呼的小玉，帶著貓耳的歐巴桑以及那個看到我第一眼點了一支煙淡然掃視拘謹的我之後遞給我一身合身的少女和服的婆婆，店裏總是允許我早退松本大叔和拉面店的幾松姐······這些人在我來的日子裏有的朝夕相處，有的一面之緣卻都透出爽朗的性格，笑著接納了我。想想這條街再想想那個我獨居了六七年的小書屋，突然就不想回頭。可是恐怕不行吧······銀魂畢竟是漫畫，他的世界走向一定是由作者來控制的。在這個主角的家，諸多劇情的發生地一直待下去，我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是我會變成一個新角色在他筆下出現呢，還是我會被他抹殺？甚至他畫不下去停刊？在他停刊之後，這個世界又會發生什麽呢？瞬間崩塌，或者沒有固定軌道的繼續下去？

“悅子，在磨蹭什麽啊？快準備今天要用的東西了！蛋糕坯一定要烤好啊！”

“是······是，店長！”

剛剛想的太出神以夢游狀態到了蛋糕屋，幸好半路沒撞到電線桿上。快點幹活吧！先別想這麽多，簡直杞人憂天，反正老師回來之後我就可以走了。

“多烤一點，要平時的兩倍。”

“兩倍？！今天有什麽事情嗎？”

“悅子醬還挺聰明的嘛。今晚有祭典，悅子一定沒看過吧？”

“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確實沒見過。”

“畢竟是外來人嘛，江戶的祭典，特別是歌舞伎町的祭典，一定是最美最熱鬧的。據說還有煙花啊。”

祭典······日本特有活動。從來沒想過出國的我沒想到還有機會這樣體會一下原汁原味的日式祭典，而且還是幕末的，雖然是架空但是我覺得肯定比現代日本的更傳統一點。

“悅子悅子你知道嗎，那個源外老頭去年還在祭典上想胡鬧，指揮他的機器人闖進天守閣裏殺掉將軍，幸好被發現了。真可怕呢~”

機器人······源外老頭······好吧，我收回上面那句話，這裏有些事情超級現代啊！不過聽源外老頭說過自己是通緝犯，沒想到他是因為這樣的大事。那個老頭看起來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每天只對機器人有興趣，沒想到有這樣的野心。可是好像有點事情不對······他如果有足夠的理由去籌劃做謀殺將軍這樣的事情，必然是下了極大決心，也一定會有相當的毅力，可是看他的樣子完全是避世隱居了，對那樣的事完全沒有興趣了。這種情況，不是松本大叔誤傳，就是那個老頭的野心本來並不強，只是被某人煽動所以頭腦一熱做了糊塗的冒險事情；亦或是事情結束之後由於某些原因，例如有一個倉央嘉措一樣的大士把他點化了讓他徹底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叮~”

蛋糕烤好了。我在想什麽啊，這種類似電視劇的劇情······無力吐槽了。可是最近萬事屋的電視一直在放充滿了XX的曲子，根本沒看過電視劇啊餵！

萬事屋內。

“銀時大人？銀時大人？”

“不是說過我沒錢嗎？！”

“不是房租。今夜歌舞伎町祭典本來我和凱瑟琳要負責撈金魚的工作，但是祭典負責人說一定要換人。不知道為什麽呢？銀時大人可以幫忙嗎？”

什麽為什麽啊······完全就是因為那個貓耳歐巴桑吧餵！那種東西站在那裏誰回來撈金魚啊餵！怎麽看都是金魚被撈出來之後直接就會被生吃的感覺啊餵！

“這個是工作嗎？”

“恩？”

“就是那個啊，結束之後會不會請銀桑吃一年份的巧克力巴菲之類的~”

“登式婆婆說可以抵一個月的房租。”

站在那負責撈幾個小時金魚就能免一個月房租，怎麽看都是好生意啊。

“銀時大人？”

“包在我身上吧！萬事屋就是只要有錢什麽都做啊！”

“祭典入夜開始。不要忘記呦。”

“是~是~”

離入夜還有很久，不如先睡個午覺好了。

阪田銀時小時候經常做夢。夢裏的世界總是和現實一樣的綿延不絕的戰場，而他躲避著，蜷縮著，又不得不在戰爭結束之後回到這個修羅場，尋找能夠生存之物。他從來沒害怕過，不如說是沒感覺。抱著一把撿來的破刀，找到一個盡量隱蔽的地方，廢墟空洞，樹洞，或者在實在找不到睡覺處的地方，他幹脆在戰場上躺下，身邊皆是逝去的屍骸卻全然不顧。他們只是死者罷了，生者遠比死人可怕。那個時候，對鬼神之事懷揣的就是這樣一種麻木而略帶譏諷的態度。被松陽老師撿回去之後，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保護”這種概念在兩個陌生人之間還是存在的，愛管閑事的人還是有的。那時幼小瘦弱的他抱著那把沈重長刀，艱難的走在松陽老師旁，棄之身後的是絕望的屍海，他卻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當時還沒有“希望”這樣清晰的概念，只是模糊覺得這個人身後似乎有一道光，可以帶著他擺脫什麽，迎接一些新的東西。

後來老師去世了，那時他還沒完全長大成人，從來不信鬼神的他卻開始執拗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靈魂鬼怪這樣的東西存在的，他總是覺得松陽老師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就在他們什麽。這個想法他從來沒說出口，因為沒有證據。看著高杉那時不知是殺紅還是哭紅的眼睛和假發一夜之間從只會犯二的他變成攘夷總指揮，面上總是沈靜在他和高杉面前卻掩不住的哀傷，他覺得這件事封存在自己心底，似乎還是一個微弱的希望；假若說出口，又被擊的粉碎，這不僅僅是對他的一種傷害，更是在假發和高杉心裏添一道新傷。

現在，已經放棄了吧。不能再騙自己說老師沒有死了，那顆頭顱，是三人一起埋葬的，他甚至還記得已冷透的血液溫度。

在清醒與沈睡的界限上，這樣的往事仿佛以夢的形式，不斷地倒放。記得每一個細節，歡樂希望絕望憤恨都那麽清晰的流過心頭，最後變成了悵然若失的巨大虛空感。夢結束了，卻仍然未醒。恍然似乎聞到了老師身上的皂角香，就像小時老師第一次背他的時候，靠在老師的背上，那種安全感催的他半夢半醒，模模糊糊的想到這種皂角，他嘗過不能吃的，為什麽老師身上卻有這種香氣呢······後來到了書塾，才知道那是用來洗衣服的東西。

哪怕是夢也好，真想再碰觸一次啊，那種溫度······

“銀時。”

“銀時。”

這樣的呼喚不斷地傳過來。

“銀時，是你嗎？”

恍若一瞬間，老師就站到了他面前。

“好久不見，銀時長大了這麽多呢。”

夢······嗎？

這個站在他面前的松陽老師，每個細節都和他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已經多年不曾做這樣的夢了，真實的逼人，仿佛伸過手，就能觸碰到。

“老師······？”

“什麽？”老師的手慢慢靠近撥開了他額前淩亂的碎發，仿佛要看看他的臉。那只手是有溫度的，真實到這樣的程度了嗎······一瞬間，真想留在這個夢裏。

抑制不住的想要流淚。抑制不住的身體顫抖。他曾想過假如老師還活著他會說什麽，本以為會有很多話的，就像假發的大腦越來越off了高杉永遠停留在那個中二的夏天了之類之類的，可是真的見到了哪怕是在夢裏，他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銀時，會再見的。”

漸漸，消散了。

“不！”

從沙發上猛然坐起，臉上被什麽糊住了很不舒服，用手拂過，是濕漉漉的一片，竟然流淚了。

天色漸暗。萬事屋外傳來新吧唧的聲音：

“銀桑，祭典開始了呦！”

靜靜聆聽外面，充滿歡聲笑語，明亮的街燈和月光反而映襯的沒開燈的室內有些昏暗。

“銀桑？”神樂的聲音。

“馬上過來。”

聲音好像有點失落呢。想多了吧，那個人可是銀桑呢。

好像如他所料，推開萬事屋的門出來的，還是平時那個吊兒郎當，死魚眼的天然卷。

“走吧。”

“是~”

三個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交織在一起，共同向前。

作者有話要說： 有蟲的話就請默默的吃掉吧，補充蛋白質了

我最近好累哦······那麽多存稿都懶得更新

☆、（十二）祭典的街道也好人生的街道也好總是避免不了隨著人潮

“悅子，準備好了嗎？”

“準備？準備什麽？”

“早上不是說過嗎，就是祭典啊祭典。”

“誒？要把蛋糕拿到祭典上去賣嗎？”

“是啊。”

原來如此啊······本來我還以為今天之所以多做蛋糕是因為祭典會帶來更多的人，沒想到居然是直接拿到祭典上賣的。萬事屋那群家夥不知道在幹嘛，不會又在吃蛋蓋飯嗎？誒？話說我考慮問題的方法越來越像老媽子了啊餵！我老了嗎？錯覺錯覺，肯定是錯覺，總之現在先冷靜下來找時光機！

“悅子？悅子？”

“啊？店長怎麽了？”

“關門了啊，把攤子放在街盡頭的地方。”

“為什麽？”

“那裏看煙火很美啊。想當年我就是和葵相遇在那······（以下省略五千字）”

店長你的感情經歷好豐富啊······我已經聽了好多不同版本了······

其實到了江戶這麽久，我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歌舞伎町這一塊小小的地方而已，甚至連這條小街都沒走完。比如這個街盡頭擺攤的地方，我就沒有來過。普通的街道，但是透過街盡頭的轉角，卻隱約可見另一端有一條小小的石橋，圓拱形的橫跨在河上。河並不寬，很清澈的樣子，卻深不見底。

若能在此處泛舟，亦是幸事啊。可是看樣子，被當做運輸形式的河已經被棄置很久了。這也難怪，畢竟江戶靠海，這樣的河運本就意義不大，況且天人來後，很多運輸都是直接通過天上的。然而這種被棄置的孤寂，反而透出一種別樣的清幽。現在那河上蕩漾的是落日的餘暉，散在水裏是一片炫目的金色和彩霞紅。有幾個小孩子穿過小橋向歌舞伎町跑過來。

“吶吶，松本老板今天有什麽好吃的嗎？”幾個小孩子跑到松本大叔面前親近的搭話，用好奇的善意目光悄悄打量我。我回以微笑，兩個孩子的臉瞬間就紅成了柿子。真是可愛的孩子呢。

“有啊，祭典開始的時候有免費的小餅幹，後面還有很多點心哦。這位大姐姐你們還不認識吧？她是前一段時間到我家店裏打工的悅子，悅子，這是櫻醬和宏醬。”

“悅子桑，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兩個孩子很整齊的向我鞠躬，我也同樣回以一禮。在日本生活真是費腰啊······

“晚上悅子姐姐要表演做蛋糕的手藝哦，要來看嗎？”

“一定要看！”兩個孩子歡呼，我有點詫異。原來祭典結束之後還有這樣的事情啊······

“悅子，給你這個。”

一個牛皮紙袋，還散發著熱氣。拆開看，裏面是烤過的巧克力果仁小餅幹。

“還沒好好在祭典上玩過吧？去玩玩吧。記得放煙花的時候回來啊。”

“是！”

捧著一袋小餅幹開始漫無目的的游蕩。街上人已漸多，街燈依次亮起，祭典漸入佳境。各種各樣的香氣，爽朗的笑聲和遠處表演落語的聲音紛至沓來，其中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彈撥聲，我的耳力分辨不清。日本已經取消了農歷，但是按照我模糊的記憶，今天應該是十四，明天就該是滿月了。

馬上老師就要回來了，我就要走了，高興之餘還有點小小的傷感。人流裹挾著我，容不得我呆立某處，只能跟著人群慢慢游蕩，看到兩邊的各種小吃和游戲有趣的就稍稍停留，很快就到了街的另一邊。一邊走路一邊思考吃不了的章魚燒該怎麽辦，我的頭不小心撞在了前面人的背上。這才晃神，匆忙道歉。

巨大的火紅色火雞頭，滿臉猥瑣的表情，穿著露胸口的短和服，看到那塊皮膚上印著一只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啊······

“混蛋沒長眼睛嗎······啊，小姐要不要去喝兩杯？”

態度變得還真快。這樣子是被纏住了，恐怕難脫身。

“吶，小姐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要我······”他伸出手似要摸我的臉。

好惡心，抑制不住的惡心。

“等等！別碰我！”

“有什麽不好的嗎······”身體完全靠了過來，帶著惡心的味道。

周圍稍稍人散了些，似乎也沒人多管閑事啊。糟糕。我橫下心，用力推他一把匆匆向前跑。路過的人都盡力給我讓出一條路，地方卻仍然不寬敞。

“臭女人給我停下！”

聽到心跳的狂跳聲。

“餵餵，在祭典上怎麽能這樣狂奔呢？你看，打擾到其他人了哦~”

熟悉的聲音，卻是不熟悉的和服，臉上帶著一張面具。是銀時。他們果然也來了嗎······松了一口氣呢。

“餵餵，你怎麽纏上那種人啊。”

他甚至都沒拔那把木刀，徒手給了那男人一拳之後直接把他扔出了大街。不愧是主角······

“餵又發呆不回答了啊。”

“對不起。”

發現匆忙的逃跑裏仍然抓著那袋小餅幹，只是已經灑了大半了。

“恩？那是什麽，有糖的味道。”

糖是什麽味道啊餵！你鼻子上有糖分感受器嗎餵！

銀時毫不客氣的拿過那袋小餅幹，開始吃。

“悅子醬我的份呢？”

“我只有一袋啊······”

“只有一袋？！銀醬等等！”

真是沒辦法啊餵！我才發現銀時他們守著的是一個小小的攤子，一缸金魚還有紙網之類。

“新八君，這是什麽？”

“誒這是撈金魚啊，悅子沒見過嗎？”

“見過才奇怪吧餵！”

“啊，這個是這樣的，先把紙網······”

盛大的祭典，湧動的人潮，四個人一起守在撈金魚旁邊吵吵鬧鬧。幸福，有的時候是很簡單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暗潮湧動，風雨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評論了好開心~(≧▽≦)/~

親愛的們麽麽噠~

求評論哦~

有評論會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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