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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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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裏,方芷闌在床前坐下。

看了看楚清姝手裏的書,又看了看她白凈的臉。

明明該尷尬的那個卻旁若無人,不該尷尬的方芷闌腦門兒都快冒煙了。

許是被她坐立不安的動靜影響,楚清姝放下書,清冷的眸色中帶著幾分困惑:“你怎麽了?”

“啊?”方芷闌擺擺手,“沒事兒。”

聞言,楚清姝打算拿起書繼續看。

“那個…”方芷闌忙訕訕打斷,像是給青春期小孩普及性知識的老母親一般,有些難以啟齒,“你覺得這個書,真的很好看嗎?”

不懂她問這個幹嘛,楚清姝點點頭:“當然,比起女戒還有四書五經好看多了。”

“呵呵。”方芷闌笑得幹巴巴的,“其實吧,這也沒有多好看…”

“怎麽會不好看?”楚清姝面色平靜,修長的指尖隨意落到一排文字上,“你看這一段,用詞優雅,以林花謝了春紅為暗喻,帶著別致的美感。”

比起那些幹巴巴的文字,可優美多了。

“還有這一段。”她指尖下滑,又繼續道,“艷而不俗,甜而不膩,道盡纏綿悱惻,想必作者定然是不出世的文學奇才。”

方芷闌順著她的話看了看,倒真品出了那麽點意味。

只可惜她文化程度不夠高,看到更多的依舊是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內容。

連看這種東西都能面不改色,楚清姝定然是不出世的佛學奇才。

倒是與她清冷嫻靜的容貌剛剛好。

不知她心中所想,楚清姝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被她這一打岔,方芷闌已經全然將醫囑拋到腦後。

其實楚清姝看這些時並不是全無表情的,偶爾也會皺一下眉頭。

似是對其中某一段內容感到失望。

她在那裏安安靜靜看書,方芷闌背過身去,開始用意念與B126對話:“這女二是不是也被人魂穿了啊,我看她除了穿得一身白,怎麽一點小白花的樣子都沒有?”

明知楚清姝聽不見,但背對著人家說當事人壞話,方芷闌還是壓低了聲音。

系統也跟著壓低了電子音,悄悄咪咪道:“根據我的檢測,的確是原身,這大概是原文作者並沒有寫出的細節。”

也對,方芷闌想想。

在原文裏楚清姝始終不過是一個只知道搞破壞的女二。

甚至為了誣陷女主是災星,不惜讓京城百姓染上時疫。

算了,她日子已經過得這麽苦了,看點小黃書也沒什麽大不了。

反正楚清姝若是真想,以她的姿色和將軍留給她的東西,何愁不缺俊美郎君自薦?

在鎮上呆了幾日,楚清姝的病情已經大好。

一行三人便可以乘坐輕舟南下,抵達蜀中。

因不知要在穿上呆多久,方芷闌包下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

船上甚至有大大小小四五個房間,可以做飯看書。

方芷闌十分滿意這一艘船,大手一揮,便把定金交給了船老大。

起初她還擔心楚清姝會不會不願意跟隨她們一起,沒想到她卻一副從容的樣子,提裙跟著方芷闌上了船。

船駛入河道,周遭的一切便變得安靜起來。

入夜,唯有長槳拍打著滔滔江水的湧浪聲。

方芷闌站在甲板上,靠著船沿,靜靜欣賞景色,見水天一色,天中的銀河緩緩流淌到江水裏。

江風拂面,正當方芷闌不知游神到何處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原來阿闌在這兒。”

“唔…”方芷闌側過頭,便見到楚清姝站在身後,披著披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木姑娘怎麽出來了?”

楚清姝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她身邊:“不必叫我木姑娘,我姓楚。”

方芷闌反應過來,她這是要跟自己攤牌了。

面上卻還要裝作理解的樣子:“出門在外,誰還沒有幾個馬甲呢,我明白木姑娘。”

“馬甲?”楚清姝隱約明白她這個詞的意思,沒有過多討論,笑了笑,“阿闌姑娘也不必偽裝了,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

“看出什麽?”方芷闌歪歪頭,繼續裝傻。

“阿闌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吧?”楚清姝向來沒有情緒的眸中多了幾分鄭重,語氣放緩,“或者說,從一開始,你便知道我爹是誰。”

這句話,她並不像是問她的樣子,而是直接在陳述。

方芷闌一顆心猛地提起。

她竟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得如此徹底。

方芷闌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些,保證楚清姝不能一把將自己推到江裏。

此情此景,月黑風高,她要想殺人滅口,實在是太容易了。

楚清姝面上卻流露出幾分不解:“阿闌姑娘,我並無惡意。”

“呵呵…”見她識破了自己的小心思,方芷闌笑得有些尷尬,實在是難以掩蓋自己的好奇心,“我當真不知道,木姑娘是如何看出來的。”

“我姓楚,叫楚清姝,小名楚楚,你叫我阿楚也可以。”楚清姝似是要執意改掉她對自己的稱謂般,眸子緊緊盯著她。

方芷闌這才發現,看似溫和無害的楚清姝,認真起來,目光裏的威壓讓人難以忽視。

她張了張唇瓣:“阿楚。”

楚清姝這才心滿意足地微微頷首,開口道:“起初我見你們兩個弱女子竟敢到塞外來,便料到阿闌你非一般人,定是有勇有謀,不可能猜不出我是誰。但僅僅如此不能確定,直到那日在客棧,你聽到了我爹潛逃的消息,下意識卻是回頭看我在外面沒有,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方芷闌被她一番話安排得心服口服,點了點頭:“的確。”

又補充道:“其實你不必說出來的。”

這種時候說出來,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

“因為我想。”楚清姝卻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阿闌的過往,清清楚楚告訴了我,因此我不想再騙你。”

方芷闌一楞,沒有想到她說出來的原因竟然如此簡單。

見她又露出一副呆呆的樣子,吐露出心聲的楚清姝莫名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嬰兒肥的臉頰,眼底難得染上幾分喜色:“阿闌是不是還想知道,我為何不去尋我爹?”

方芷闌點了點頭。

突然間發現兩人的角色似乎發生了轉換。

明明之前都是她在哄楚清姝,怎麽現在她突然成了被當成小孩子哄的那一個。

楚清姝眉眼低垂,如菩提般恬靜,臉蛋被昏黃的漁燈暈出渡上一層金光。

她緩緩開口,道出理由,卻如一位久經沙場的謀士般:“那日我暈倒後,雖然人在昏睡中,腦子裏卻清醒得很。”

“我知道我爹絕不會叛國,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他,他現在一定還活著,因為幕後主使的目的,是為了兵符。兵符一日奪不成,他們就得好好看住我爹。甚至為了防著他自盡,定要好吃好喝地招待,更別說動刑折磨他。”

說到這裏,楚清姝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說不定他現在,反倒胖了些呢。”

方芷闌盯著夜裏黑暗的江面,心底的震撼卻猶如波浪翻湧。

楚清姝的猜測,與系統掌控的情況,的確是相吻合。

聯想到初見時她僅憑星象就能觀測出馬車開往南方,方芷闌思緒一恍:“木姑…阿楚若身為男子,定是能成一位好軍師。”

楚清姝側過頭,勾了勾唇角:“我爹也說過這話,只不過他說可惜我是女子,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要做的,不過是當好一個大家閨秀,日後做一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

因此自幼,她學的便是四書五經,女戒女德。

就連他書房裏的兵書,幼年時的楚清姝也只能趁他不在時偷偷去翻看。

……

楚清姝她爹不愧是將軍,果真是直男得不能再直男。

方芷闌腹誹。

疼孩子是真的,毀孩子也是孜孜不倦。

楚清姝這模樣,當得了賢妻良母才有鬼。

誰家的夫人相夫教子之餘,會拿出一本《夜問》來看?

這般想著,她的手輕輕搭上楚清姝扶在欄桿上的手背,低聲道:“楚姑娘擡頭看。”

楚清姝聞言,乖乖擡頭。

脖頸如天鵝般修長。

方芷闌又輕聲問:“你可看見了什麽?”

楚清姝有些疑惑,不知她在搞什麽,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看見了星星。”

“楚姑娘博識多才,那我問你一件事。”

“嗯。”楚清姝只當她是要自己辨認方向,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

“你可認得正對我們頭上這顆星星,是男是女?”

“……”楚清姝默了半晌。

旋即低下頭來,笑了笑。

江風拂過她的烏發,為楚清姝本就亮眼的容顏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風流:“這個我倒認不出來。”

方芷闌與她對視,也是微微一笑。

星星之所以能夠被人看見,是因為夠高夠亮。

人也一樣。

與別的東西無關。

不需方芷闌多言,楚清姝何其聰慧,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來從前的隱藏,都不過是她在作繭自縛。

若她能早一日想通,豈會被那些繁文縟節制肘,又何必落到如此田地。

楚清姝低眸,正想說些什麽,目光落到她們所在的小船後方。

方芷闌順著她的目光回望過去,一瞬間也瞪大了眼。

盡管夜裏看不清,到後面一艘大船的輪廓分外明顯。

船上四處都亮著幽幽的燈,憑此,方芷闌能夠看出,這艘大船,比她們乘坐的小船,大了近十多倍。

潛在黑暗中,如一頭兇獸,暗暗尋找機會,等著撲上來將小船和其中的人一並吞入腹中。

最讓人難以忽視的,便是船頭高高掛起的紅底的布帆,上書一個大大的金色“齊”字。

當朝為齊國,金為皇室才能用的顏色。

那艘船上,定然是司馬氏的人。

且對著她們所在的船緊追不舍,意圖已經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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