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力#

室內並不暗, 不少男女圍坐在各自桌邊，桌上是大杯的冰鎮啤酒，一邊的電視裏正在放球賽。

屋內唯一的亞裔男人坐在吧臺邊，並沒看電視，只是低著頭靜靜喝酒。

過了許久，他右手邊的椅子一沈。

“來了。”大空疾風笑了，伸出手, 兩個人一如學生時代每一次上場前的碰拳。他這才把目光投向來人。

在外貌上, 木之本桃矢這些年變化不大, 至少在看遍身邊歐洲人近幾年稱得上劇變的大叔化後，再看同樣是亞洲人的木之本, 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乍然生出一陣時空錯亂感來。

不過, 比以前更加看不透這個後輩了。

示意酒保也給他一杯啤酒, 桃矢搖頭拒絕了：“我開了車過來。”

“怎麽忽然有時間來德國了？”桃矢隨口問道。

“閑下來了啊, 這個賽季踢完了。”大空疾風端起杯子, 透過光看向暗褐色裏的氣泡。

桃矢把目光投向一邊的電視機，輕輕揚起眉。

沒記錯的話, 部長簽的不是那個球隊嗎。

現在足球界最有名的, 恐怕就是大空翼的兒子了。前一段時間巨額的簽約金更是鬧得沸沸揚揚的。

意識到自己被戳破了, 大空疾風無奈按了按眉心：“後方不穩, 我只好跑出來了。”

後輩還是和以前一樣, 半天悶不出一句話，你不主動說, 他也不怎麽問。大空疾風覺得這也挺好的，至少現在的他是這樣想的。

一大杯黑啤下肚，大空疾風忽然又說話了。

“你和木之瀨怎麽樣了？”他漫不經心問道。

桃矢聽到這個稱呼楞了一下。

“木之瀨”這個詞倒是很久沒有聽到了，似乎在不自覺裏，他已經習慣了Mrs.kinomoto。

“還能怎麽樣，”他下意識按上無名指，看著被子裏沈浮的檸檬片，“平時各忙各的。”

大空疾風扭過頭，看到桃矢手上那圈，眼睛差點脫框，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你們倆都結婚了？！”

這個效率！

沒記錯的話，這兩人畢業就相繼來德國，一個簽在了那個魔鬼教練的手下，一個跟著才獲了諾貝爾醫學獎的入江直樹學習。

結果現在木之本不聲不響把姓都給人家冠上了？

至今女友滿世界飛開弓道館，偶爾被臨幸，現在還被拋棄的大空疾風深深的不平衡了。

桃矢想到昨天大半夜敲門後就撲進自己老婆懷裏哭、現在還呆在他們家裏的佐藤學姐，不留痕跡看了前部長好幾眼。

雖然全靠佐藤學姐介紹，他和真弓才熟悉起來，不過售後服務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而且客房真的挺冷的。

所以出賣一下學姐也沒關系。

大空疾風被後輩看得背後發涼。

說是把大空疾風送去下榻酒店，其實載到了某個女控送的別墅門口，將鑰匙塞給他，桃矢打車到了一家醫院。

傍晚的醫院非常安靜。

電梯的數字不斷跳動，最後停在了最頂層，桃矢走了出去，長廊空曠，蒼白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延伸到了一個埋頭坐著的女人身上。

桃矢慢慢走了過去。

“阿真。”

他低聲喚她。

真弓沒有擡頭，只是攥住了他的長呢大衣下擺。

她啞聲道：“他還是走了。”

桃矢低低應了一聲，融在陰翳中，溫和化開，有種奇異安撫人心的力量。

真弓撲到他的懷裏，嗚嗚哭起來。

“桃矢，倉助死了——”

想她蹭著呢絨不舒服，他只好解了牛角扣，將她整個圈在懷裏，才無奈拍了拍她的後背，另一手撫上她的頭。

桃矢哄道：“你已經盡力了。”

他說著，手指戳了戳她頭頂的兔子。

兔子似乎沒想到他能碰到自己，兩只耳朵騰地立起來，往下跳到真弓肩上，蹭了蹭她，才蹦走了，慢慢化作透明，消失在了夜裏。

所以一只兔子，為什麽要叫倉助。

他哭笑不得想著。

#花吐癥#

真弓盯著洗手池中的桃花，有些失神。

淡粉色的桃花，嬌嫩柔軟，在水中打著轉。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忙擰開水龍頭，將那些花瓣沖下去，慌亂中，手上沾上了一片。

哢噠一聲，衛生間的門被拉開了，有人擔憂道：“小真，你沒事吧？”

真弓背過手，藏好那片花瓣，微笑：“沒事的，師母。”

入江琴子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她這麽叫了，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沒有多說，“我看你最近一直吃快餐，給你也做了便當，一會記得去辦公室拿。”

入江直樹所在的研究所很大，真弓往他的辦公室過去時，正好經過大廳，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都圍著大屏看德甲。

真弓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中的桃矢。

“大空翼之後，果然多了一大堆的黃皮猴子，德甲是越來越難看了。”

真弓認出來，那是一直單方面和入江直樹較勁的白人教授。

她抽了抽嘴角，想起本國的殺人網球，超能力籃球，還有如今吊打全世界的足球，勉強認為這個人是在說酸話。

鏡頭已經對準了桃矢。

風撩起碎發，青年劍眉星目，在一眾歐洲長相中很是醒目，身材矯健，因著跑動，紅色球衣下擺飛揚，露出勁瘦的腰來。

有女醫生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說：“人好看就行了嘛。”

桃矢抹了一把汗，高清畫面中，他的無名指末端，有一圈比旁邊膚色淡很多的痕跡。

她看著，心下一動，胸中蔓延起一陣異樣，急忙掩住了嘴，跑到一邊咳嗽了起來。

聽見咳嗽聲，那群人都忍不住轉過頭來，卻沒有人。

女醫生好奇走過來，只看到了一片桃花。

“奇怪了，這個季節為什麽會有花？”

這一會，球賽已轉入了白熱化，她也沒有多想，又投入到緊張的比賽中。

短短幾分鐘內，桃矢已繞開防守，將球傳給了隊友，隊友一記飛踢射門，歡呼後又跑回來同他擊掌。

攝像給了桃矢的號碼與名字一個特寫。

kinomoto。

“啊，他和入江醫生手下的那個木之本一個姓。”有人說。

真弓到辦公室時，入江直樹正要出門。

他提著飯盒，先是交代了一系列正事，畫風一偏：“明天我和忍足要回一趟日本，這一陣你不用來研究所了。”

真弓眨眼，沒想到大魔王這麽輕易就給她放了假。

入江直樹神色冷誚：“琴子說你生病了，一直咳嗽，這是為了實驗樣本安全著想。”

真弓：“……”果然不能指望這個毒舌說什麽好話。

她想了想，還是沒將自己肺裏可能長了一顆桃樹的事情說出來。

入江導師肯定會說，等你吐出桃子，就能當自己的研究課題了。

真弓長嘆一口氣，全都應下了。

在辦公室裏吃完了師母的愛心便當，真弓開始任勞任怨給入江老板打工。

接了幾個電話，幫著記錄謄抄，整理完文件，已近黃昏了。

她反鎖了辦公室，在無人的長廊站了片刻，又去了實驗樓。

管實驗樓鑰匙的是個好脾氣德國大叔，真弓當初用桃矢做的點心很輕松就和他拉近了關系。

她借用了一個平日沒什麽人用的實驗室。

剛剛又咳出了不少的桃花，她用帕子包好了，樣本倒是齊全，所以她幾項基本的檢測都用了一遍。

……實在不夠，想想桃矢，她還能現咳一些。她非常樂觀想著。

盯著顯微鏡，這桃花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從細胞壁到線粒體全部齊全。

真弓看向玻璃門中自己的倒影，很是困惑，她一個哺乳動物，是怎麽吐出細胞壁的。

等她走出實驗樓，天色已黑了。

出了地下車庫，呼出一團白霧，她的手在桃矢的名字上劃過，最後撥給了大川詠心。

詠心接到後很崩潰。

“他們三個搞什麽足球之夜，熬夜看球，才折騰完，我聽殘說了，你家那位這次上場表現得特別好。”

真弓沈默半刻，弱弱道：“其實是為別的事情。”

好友是個說起桃矢就話不停的性子，這反應有些反常。

詠心立刻清醒過來，“你和木之本出什麽事了？”

真弓嘆氣：“也不是，就是我最近總是吐出……”桃花，我可能有病了。

不等她說出後頭的話，詠心在那頭一拍大腿：“你有了？”

真弓：“……晚安。”

她果斷掛斷了電話，開始翻找鑰匙。

房子不大，一片漆黑，好像要把人吞噬一般，打開燈後，溫馨的陳設總算給了她一些力量。

真弓第二個想到的是藤岡理。

她本以為這位大神肯定和自己一個時區，說不定正為著須王家的事情加班苦熬，她倆還能約個晚餐。

然後藤岡理就差點成了晚餐。

“你在逃命？”

真弓本來以為，自己這樣已經很玄幻，原來還有個比自己的畫風還奇怪的。

藤岡理那頭風聲呼呼響，她暢快笑著：“是啊，後頭跟著一群獅子。”

“那你專心開車吧，我其實沒什麽事。”

真弓一身冷汗掛斷了電話。

她最後還是撥給了桃矢。

聽著忙音時，她心裏很緊張，接通後，只聽到一陣哄鬧，與她附近漆黑無人成了鮮明對比。

她聽見他先低聲讓她等一會，用英文說了幾句話，似乎是掩了門，世界又安靜下來，只剩他們兩個了。

她聽見他關心道：“怎麽了？”

這次換回了他們的語種。

真弓聽到他的聲音，鼻子一酸，胸中又是一陣難受，沖進洗手間，劇烈咳嗽起來。

花瓣的顏色變深了，像是少女羞紅的面頰。

桃矢在那頭緊張問她：“怎麽了？”

她搖頭，反應過來他看不到，才忙道：“沒事，最近有些感冒，你別擔心。”

桃矢舒了一口氣，囑咐道：“今晚好像要下雪，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吃藥了嗎？”

真弓低低應了一聲。

他說了幾句什麽，只是背景音嘈雜起來。像是門突然被打開了，好幾個人大著舌頭同桃矢嚷話，看來是喝醉了，真弓似乎還聽到了桃矢教練的聲音。

聽詠心的意思，桃矢他們這次打敗了強敵，本賽季圓滿結束，想來是一群人直接殺去慶祝了。

她連忙開口：“你去忙吧，剛好我和小理約好了出門。”

桃矢又囑咐了她幾句，才慢慢掛了電話。

他按著手機，又跳轉到短信那一欄盯了許久，折回屋內，找到了助理。

球場上碰撞難免，所以上場前，必須要將身上的金屬飾物摘下來。這一戰重要，教練特意一個個幫他們保管了，老頭這一會醉了，應該不在他手裏。

助理也是從教練手裏才拿到的，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片小小的布袋。

布袋上針線縫得歪歪扭扭，是助理看不懂的日文字符。

助理感慨道：“你真細心。”

桃矢笑笑，從裏面取了戒指，戴上了。

助理註意到他戴在無名指上，驚訝睜大了眼睛。他記得木之本也才二十歲，原來已經結婚了嗎。

桃矢也不管教練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麽，繞開開始發酒瘋的隊友，往外走。

站在寂靜的街道上，他撥通了電話。

“入江先生。”

真弓是被憋醒的。

她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裏還放著球賽錄像，依稀聽到解說員說到“木之本”。

不過她這會不用看錄像了，因為本尊就在她面前。

面容無限放大，雙手撐在沙發上，挽起的袖子下顯出好看的小臂線條。

似乎是因為她走神，被警告一般輕輕嚙一口，又被纏上來安撫住了。

真弓驚訝推他，完全忘了對方是個運動員，反被迫近了更多。

直到被松開，她喘著氣，頭有些發蒙，一時間不知道該問他為什麽回來了，還是問他在做什麽。

然後她就註意到他發梢的水滴，迎著燈光還有幾片晶瑩。

她下意識開口：“真的下雪了？”

桃矢失語看她，最後埋在她頸畔低笑起來。

“你真是……”

他微笑道：“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真弓遲疑道：“嗯……關於比賽，恭喜？”

“還有呢？”

真弓一瞬間想起大川詠心的誤會，想著他不顧大雪，大老遠連夜趕回來，難道是告訴他了，連忙說：“那是個誤會，我真沒懷上。”

桃矢定定看她。

真弓直覺不對，又轉移話題：“真猜不到了。”

桃矢嘆了口氣：“得了花吐癥，為什麽不告訴我？”

“花，花什麽？”

桃矢耐心重覆：“你得了花吐癥。”

真弓很吃驚：“還有這種病癥？”

桃矢唔了一聲，“不過不是醫學上的，算是一種魔法。”

“難怪我沒有查到。”

遇到桃矢後，她的世界裏多了很多不科學，真弓也習慣了。

“癥狀就是吐出花，治愈也很容易。”他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了半刻，“現在應該好了？”

真弓耳邊發燙點頭。

桃矢揚眉看她：“不過，得花吐癥的人，一般都是暗戀一個人……”

她果然面色變了。

桃矢心裏有些微妙的得意起來。

真弓很多時候大膽，但是有時候又出乎意料的別扭。

承認這一陣沒有見面，她一直在思念他就很難嗎？

他正想著，真弓已經拉了他的手。

“桃矢，我真的沒有出軌！”

桃矢：“……”

“木之本醫生，看來你還沒痊愈，我覺得還應該治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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