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世間，不就是你嗎？——太宰治《人間失格》

……好，好像被當成變態了。

那人在嘴邊握拳咳嗽了幾聲，邁步進了大門。

雖然是初賽，但是觀眾席意外的坐滿了，還有好多人，張望了好一會，桃矢才看到了星條高中的區域。

“木之本？”看到桃矢來，佐藤梨乃顯得非常驚訝。

“佐藤前輩。”桃矢打招呼，見正好她的旁邊有位置，順勢坐了下來。

“我聽疾風說你去集訓了，還以為你不會來呢。”佐藤梨乃還穿著袴裝，顯然如果真弓不能趕上，她是準備上場的。

“我提前完成目標，就先結束了。”他輕描淡寫道。

雖然說以往的弓道比賽他都會看，但是這次佐藤梨乃說起來，他卻有些不自在，莫名不希望被前輩是知道他來的主要目的是真弓。

桃矢雖然成功預知了真弓這次的麻煩，但是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有些疑惑：“前輩不上場嗎？”

佐藤梨乃神情一暗，緩緩伸出雙手。在場館明亮的白光下，那雙漂亮的雙手卻在不斷顫抖。

“我已經沒辦法握弓了，”她垂下眼瞼，“理惠不讓我上場，臨時決定讓真弓參加a組。難為她一路趕過來了。”

桃矢沒有問下去，轉而道：“今天看比賽的人怎麽這麽多？明明只是初賽。”

“一個是因為這是考試周前的最後一個活動了，大家都趁著這個機會放松，所以都很積極過來了，還有就是……”

恰在這時，場內響起一陣女孩子的尖叫，幾乎要掀翻屋頂。

佐藤梨乃扭頭，看向出場的那一隊。苦笑起來：“還有就是因為那個人啊。”

栗發少年領著整個弓道部走了出來，笑著直起手臂沖著舉著橫條的女孩子們招手，又引起了那一片的轟動。

“海鬥君在看我啊啊啊啊！”

佐藤梨乃則和對面看臺女孩子滿臉通紅的樣子完全相反，她臉上白了幾分：“去年我們在八強敗北，沒有遇到鬥南高中，沒想到今年初賽就和他們抽到了一組。”

猛的攥起拳頭，佐藤梨乃緩緩道：“他是本多範士的孫子，今年已經過了五段。我聽很多人說過他很強，但是今天上午個人賽後，才真的意識到他有多……可怕。”

她斟酌了很久，最後吐出了“可怕”兩個字。

弓道的稱號分為段級，級數是越小越好，考上初級後就可以進階初段，之後考核則越來越難，一直上升到五段以上，經過嚴格考核才能獲得煉士稱號，之後更高是教士，最高是範士。

像是真弓，短短幾個月考初段的，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桃矢在這個世界屬於開掛範疇，國中進到三段後，他再沒去考核過，只當做普通娛樂。

這樣的人，也就那麽一兩個。

手冢先生也就六段，這樣一看，本多海鬥已經是天才一樣的人物了。

參賽隊伍依次上場，除了鬥南高中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一臉灰敗，顯然是在上午的個人賽被狠狠打擊了。

桃矢一眼就看到了真弓。

不僅是因為他特意找她，還有她和附近的人完全不同，顯得格格不入的原因。

她看起來緊張，但是沒有其他人那種頹喪，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比賽開始了。

幾隊人互相行禮。

桃矢有些驚訝：“前輩你讓真……木之瀨當大前？”

大前就是隊伍的頭號選手，大前最首要的任務就是射中第一箭，以此激起全隊鬥志，讓他們鎮定下來。也因為如此，大前的重要性和壓力是最大的。

佐藤梨乃無奈一笑。

“第一箭必須射中，本多一定是鬥南高校的大前，隊伍裏，只有真弓沒有和本多對決過。其他人站在那裏，一定會想起上午的事情吧？”

桃矢心裏瞬間湧上了和之前真弓一樣的疑惑。

——只是大家面對著各自的靶子射箭而已，為什麽會影響到旁邊的人。

“你是新面孔呢。”

聽到聲音，真弓擡頭。

胸牌寫著“本多”的栗發少年笑瞇瞇看著她。看到真弓滿臉疑惑，他露出了“果然”的樣子。

“佐藤前輩真是狡猾啊。”他道，“沒有和你說過我呢，是想要用一無所知的你來安定下來全隊的心嗎？”

真弓正要說話，被酒井理惠拉到了身後。這位向來沈穩的副部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卻不看本多海鬥，沖著她沈聲道：“最後檢查一下吧。”

木之瀨真弓接過自己的弽，碰到酒井理惠的手時被那片冰涼嚇了一跳。

“大前請做好準備。”揚聲器裏的聲音好像是從天邊傳來的。

真弓慢慢走到線前，腦袋裏被場館慘白的光映得也跟著一片空白。她第一次參賽，還是大前。

“不要緊張啊。”她的右邊傳來本多海鬥的輕笑。真弓側頭看過去，對方帶上了眼鏡。

欸，眼鏡？

“只是很普通的平光鏡哦，進入賽場前檢查過的，沒有瞄準技術。”他非常輕松說著。

真弓被他這麽一打岔，倒也沒了緊張感。

聽到開始的號令，她邁出步子，擡起弓。

呼~冷靜，深呼吸，心無雜念，瞄準靶心……

心裏默念著，搭箭上弦，緩緩拉開弓，集中所有註意力。

沒錯，堅持，按照她的節奏感。

就是現在！

“咻——”的一聲在耳邊響起，她心裏一凝，不對，不是她的箭矢的聲音！

心裏這麽一楞神，弽卻已經松開，箭矢直直飛了出去，正好擦著準心的邊沿。

真弓還保持著釋放前的動作，卻已經扭頭去看本多海鬥。對方的靶紙上箭矢直插最中心，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回頭，看著對方漸漸變白的臉，露出非常陽光的笑容。

“這個人……”桃矢瞬間起身。

身後有人非常疑惑問著同伴：“從一開始我就一直看著那個人，好奇怪，我明明不認識他。”

“他就是那個本多啊，真的是非常厲害的箭術呢，我也是，不自覺就會被吸引，看著他就非常緊張。”

桃矢攥住了前面的護欄，擰眉，有些擔憂看向場中臉色有些糟糕的真弓。

好陰暗的箭術。

剛剛這個人，完全在配合真弓的集中力，稍微錯開她的時機，讓她的註意力渙散，自己卻故意要射到最中心。

故意在打壓她。

肩膀被宮城優彌拍了拍，被酒井理惠擁抱了一下，真弓還是有點回不過來神。

她慢慢擡步朝後走，有人從背後走過來，交錯而過的時候，那人低聲飛快道：

“居然還是擦邊了……意外堅定的性格呢。”

“讓我更加想要扼殺你了。”

說完，本多海鬥將她甩在身後，走向那些信心滿滿的隊友。

真弓站在原地，忽然噗嗤笑出來。

這種中二病是哪家放出來的？讓她忽然被激起戰意了。

她擡起頭，看向之前自己一直不敢看的觀眾席，巧合一般，一下就對上桃矢擔憂的目光。

擔心得站起來了呢，她想著，桃矢君，果然還是在意自己的吧？

桃矢君對自己太寬容了，自己不僅寫了他們的小黃文，剛剛還強吻了他，他還露出這樣可愛又美味的表情……再這樣寬縱下去，自己會更加為所欲為的喲。

真弓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忍不住想，自己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呢？

——木之瀨，你的弓矢，是為了什麽而拉的？

真弓忽然對著桃矢露出笑容。

這一次，就讓我為了你拉吧。

團體五人每人依次拉過一次後，就是自由局。

再次站在靶前，真弓覺得，世界瞬間變得開闊起來。

只有她，還有她手裏的弓矢，和遠處的靶心。

什麽都沒有了。

她緩緩邁出步子。

——記住自己的節奏感。

她正對箭靶，搭箭上弦。

“桃矢君。”

桃矢好像就站在她的身邊。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攀上她的腰，固定住。

腰間的那雙手慢慢游移著，扶正她的脊背，掰正她的肩膀，托住她的手腕。

“感受到了嗎？”那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真弓緩緩拉開弓，集中所有註意力，想象直直貫穿靶心額光芒。然後在心中描繪出光的痕跡。

“我啊——”

啊字一落，她松開弽，箭矢飛出。

化為瑩白光束的箭矢發出好聽的破空聲，化出弧線，直指靶心。

箭簇在篤地沒入靶心的那一刻，她的心裏響起一個聲音。

“非常的喜歡你。”

接下來的五支箭，她都一一射準了。

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她已經聽不到部裏同伴的歡呼和場子排山倒海一樣的鼓掌。

拎著弓，不管頰邊的汗水，輕輕喘氣，她擡頭看向桃矢，瞬間陷入他那種溫柔的眼神裏。

那是她一直期望著的，帶著甜蜜色彩的溫柔。

佐藤梨乃看了看站在場中望著這邊的真弓，又看向了身邊的後輩。一瞬間想起了國中時候。

“剛剛真弓她……”

“和木之本的射姿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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