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覺得她產生了幻聽。

為了避免誤會，她還是謹慎的問了一句：“你……想要，侍奉魔王？”

人魚發出了清脆的笑聲，神情裏有著莫名的自信。她點點頭，矜持的說道：“殿下，我已晉階從神，容貌與歌喉也非常出色。”

“等等，”蘇酥打斷了她的話：“所謂的侍奉是？”

人魚微微頷首，她依舊昂首挺胸：“自然是成為陛下的私人祭祀。”

她停了停，又說道：“當然，您的地位不可動搖，我也對殿下您奉上我的真誠。”

她將手放在胸前，聲音異常甜美，看向了魔王，慢慢的說道：“必然不會……辱沒了您。”

她只來得及說完這句話。

蘇酥從海中撈起一條翻著肚皮的魚，兇狠的朝人魚那張漂亮的臉扔了過去。

這點攻擊當然不會對人魚有什麽損害，她漂亮的尾巴一甩，便躲開了飛擲過來的魚，她將長發拂到腦後，暴露出她那完美的臉龐，不解的說道：“魔後殿下，您為何要動怒？”

蘇酥沒有理會她，只是轉過身，按住了魔王的肩膀。

魔王的表情有點忐忑，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縷發絲，試探性的搭在蘇酥的手背上：“蘇酥，你不要生氣，讓我懲罰這條人魚吧？”

“我正要和你說呢，親愛的。”蘇酥的笑容異常甜美：“你就坐著，不要動好了。嗯？”

。

廣闊的臺階上鋪滿了晶瑩的霜雪，踩在上面，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微紅的光芒從宮殿最高處的月輪鋪灑而下，覆蓋著整個宮殿。

月神便端坐在輕紗之後，撥弄著高大的豎琴。

他的手指滑出一個顫音，忽然轉頭看向臺階，微笑著說道：“哥哥，你過來了。”

從臺階上緩慢走來一位年幼神明，他在月神對面的軟榻上坐下，鮮紅的雙瞳輕輕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暗精靈：“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她嗎？”

“她叫卡珊，”月神擡起手，卡珊便不由自主的變成了伏跪的姿勢：“是科迪位面，黑暗精靈一族的女皇。”

“剛才，陛下將她送到了我的宮中。”

月影的眉峰輕挑：“陛下？”

他轉頭看向卡珊：“她犯了什麽罪過？”

月神卻搖搖頭。接著，黑暗精靈突然慘叫一聲，睜開了眼睛。

短暫的茫然之後，她便看到了高臺之上，端坐著的兩位神明。

黑暗精靈一族，以狡詐、狠毒、無情而著稱，卡珊卻在看到月影之後，渾身顫抖了起來。仿佛看到了最為令人絕望之物，即便在黑暗神的威壓之下，她都沒有露出過如此恐懼的表情。

卡珊毫不掙紮，立刻便趴伏在地上，她的鮮血灑滿了霜臺：“拜見主神。”

接著，不等月影詢問，她便主動坦白了一切：“屬下有罪，未曾接受您的諭令，便擅自向陛下……”

卡珊咬了咬牙，終於是恥辱的說出了那個詞：“獻媚。”

“你做了什麽？”

“陛下討伐虹霞海時，”卡珊的聲音艱澀：“屬下未曾上報祭祀大人，便攜精銳，進入了戰場。”

月影立刻便露出了笑容，他眼中的紅芒猶如水一般流動著，仿佛興味盎然：“有志氣。”

他的稱讚真心實意，黑暗精靈卻驀然尖叫起來！

她在地上翻滾著，慘烈的嚎叫著，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卡珊隱瞞了自己的主神，去討好黑暗神，試圖獲得黑暗神的眷顧。這在神明之中，是非常惡劣的行徑。月影的笑容異常純粹：“由我等月之神所創造的種族，竟然想要背棄信仰。轉投黑暗的懷抱。”

——這是絕不可饒恕的瀆神之罪。

“不過，”月影站起身來，走到了卡珊的身邊：“我還是很好奇，僅憑這一點，陛下不會如此震怒。將你送到了我的手裏。”

他停下話，露出了一個冷漠的笑容：“你還做了什麽？”

“哥哥，”月神松開琴弦，輕聲道：“她想成為陛下的私人祭祀。”

月影卻是一怔，他瞇起眼睛，停下了折磨卡珊，冷淡的問道：“說起來……你似乎見過她？”

卡珊被拉扯著擡起頭，她氣若游絲：“您，是指……”

“哥哥？”月神也似乎有些疑惑。

月影松開了卡珊的頭發：“不久之前，陛下曾經詢問我，月魄花王的果實如何摘取……”

年幼的神祗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才能最為完美的保持它的風味。”

“陛下的確曾經前往科迪位面。”月神對這件事情還有印象：“我曾下令，讓黑暗精靈前往待命。”

月影沒有說話，只是冷淡的看著卡珊：“這就對了，她應該就是在那次，見到了陛下。也見到了……”

他微笑起來，緩慢的說道：“魔後殿下。”

黑暗精靈的身體僵硬了，隨後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卡珊掙紮著擡起頭，“您、您是說……那個人類，”她的聲音哽咽，似極度震驚：“她是魔後！”

“你不知道嗎？”月影微笑著問：“難道你竟然是在她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黑暗精靈臉色灰敗，月影卻清脆的笑出聲來。

“真是太有趣了，”他笑得肆無忌憚，既純粹又惡毒，也不過是瞬間，笑聲停下了，月影的表情驟然消失：“說說看，我們的魔後殿下，是怎樣的一個……人類？”

“哥哥。”月神有些驚詫的聲音響起，

月影淡淡的瞥了一眼月神：“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陛下將她藏得太嚴實，我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不是，哥哥……”

月影有些不滿，他那精致的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不悅，只有在面對月神時，他的表情會如此真實：“你不必擔憂，我有把握，陛下不會得知月神宮的動靜……”

他說到一半便住了口，只見月神身旁，升起了一輪紅月。

這輪圓月懸於霜臺之外，雲霧繚繞之中，它仿佛一面光滑的鏡子，映照著大地上的一切。

“已經入夜了？”月影的眉頭微皺，他朝月輪之中看去，只見一條圓滾滾、吐著泡泡的海藻魚，迎面飛來！

月輪之中所映照出的皆為虛影，月影卻還是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側身躲閃。接著一朵蘑菇飛入雲霄，從月輪之中一掠而過。

這短短的瞬間，也足以令月影看清楚了。

蘑菇的前方站著一名人類少女，她抓著孢絲，猶如駕馭著戰騎。而黑暗神則老老實實的坐在她身後，雙手抱著她的大腿，臉貼在她的腰旁，仰望著她一臉小崇拜，發絲還擰成兩股，啪啪的拍打著：“蘇酥好棒，就要追上她了。”

月影：“……”

魔界的紅月是月神的化身，也是他們的雙眼，千百年來，每當夜晚來臨，月影便能將大地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所以說他現在看到的到底是什麽！

“……她，”卡珊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喘息：“蘇、酥……魔後……”

月神站在一旁，似乎感嘆：“原來這就是魔後殿下的真容？”

那蘑菇一掠而過，朝著地面的大海墜落——

“怎麽回事，”即便是月影，此刻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為何主位面，被汪洋所覆蓋？”

還是那麽淺的海！

噗通，蘑菇墜落在了海中，接著浪濤湧起，沖擊著周圍擁擠的蘑菇。

“……還有這麽多的蘑菇！”

“蘇酥，”月輪映著黑暗神，他似乎正在跟那名少女說話，語氣異常的擔憂：“你累了嗎？”

一邊說著，他伸出手——他的兩條手驟然拉長了，然後按住了少女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揉捏著：“我來給你揉揉。”

月神的手一抖，琴弦驟然斷裂，發出了清脆的嗡鳴之聲。

因為定向咒語的緣故，月影其實看不清楚魔王的臉，不過這不妨礙他認出，這個黏糊糊、諂媚、替個人類揉肩膀的，就是黑暗神陛下！

“陛下……”卡珊的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觸摸月輪的光輝：“如此……溫柔……”

月影終於回過神來，他用詭異的目光瞧著黑暗精靈，聽她斷斷續續的說道：“會、微笑……親手，摘下月魄，制作食物……”

月影其實比蘇魯特更了解黑暗神，他是黑暗一系的神明之中，較早誕生的神祗。雖然早就從蘇魯特嘴裏聽到了魔王的變化，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何死神會說魔王“腦殼子飛了”！

月影拎起軟榻，在月輪旁一坐，也不去管卡珊的絮語了，瞪大眼睛看著又一條魚迎面飛來。

他忍住了偏頭躲開的沖動，仔細看去，才發現蘑菇已經懸在了一群翻著肚皮的魚群之中，那名人類撈起海中的魚，以此為武器。朝浪濤之上的人魚擲去。

噗通，海藻魚落入水中，在海面上沈浮著。人魚甩著尾巴，分開了海浪，高高的立於海面之上，她的笑聲異常清脆：“殿下，您真是愚蠢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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