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坐在副駕駛位，而陳風笛坐在後座。她對宏府之行的期待不大。到時候苗頭不對，不下車就沒事。所以陳風笛心底是沒有緊張感的。

如果沈智和餘皎沒有離開，陳風笛會做什麽呢？她可能還意識不到……孤獨……比喪屍帶來的恐懼更加致命。陳風笛這一邊的車窗大開，疾行的風拍打在她的臉上，時刻令她保持清醒。

“爸爸，我們會一直待在A市麽？”陳風笛問道。

她考慮這個問題考慮了很久。全球化時代，要說外界對華國的災情毫無所知是絕無可能，華國已經發展到可以左右世界經濟的地步，一旦出事其他國家一樣不會有好果子吃。本土的救援隊伍有沒有撤出不得而知，國外的救援組織不會來一個麽？死守在A市固然是保險做法，陳風笛仍在嘗試依靠別的方法來謀求生路。

如果餘生要在這樣的壞境中生存，陳風笛不自信自己還能夠保存著求生意志。父母健在還好，然而他們會老，陳風笛總會面對一個難題：要不要獨自在這個世間活下去。

陳風笛需要希望，陳父和陳母也需要。哪怕他們不能等到臆想中的救援，至少這一念使得他們每一天清早醒來不至於心灰意冷。

陳父對陳風笛的疑問沒有很快作答，他的雙手正在應付方向盤，兩只眼睛始終凝視著前方的道路。在陳風笛猶豫要不要問第二遍那會，陳父扭頭看了一眼後座的她，把陳風笛驚了一跳。

“車到山前必有路，哪一條路都能活著。如果是你，你喜歡哪一條？”

是迎難而上，還是隨遇而安？這還真不好說。像陳父說的，這抉擇對於陳風笛而言也是兩難。

陳母聽著這父女倆又是憂心忡忡的架勢出來了，中途插了句：“你們商量著哪裏像是有救援的地方，那就去。生死一家人都是在一處的，哪來那麽大的顧慮。”

陳母這話倒是說在點子上了。前有沈智三人的出走，後有楊奇的辭別，陳父的壓力加加減減之下，找到了一個平衡。但口頭上，陳父沒有應和陳母的話，他說：“你懂什麽？說得輕巧。”

陳風笛原來準備和父親好好討論一番，陳父對陳母又怪腔怪調了，陳風笛不曉得做什麽好。勸解麽？她要能好好地開導父親，早就著手做了。從小給陳風笛灌輸大道理的是陳父，陳風笛想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口舌上勝過陳父，難度可不小。

真到了宏府附近，陳風笛沒回過味來。十幾來天的日子做夢一樣的過去，她現在已經到了穿了短袖照樣能膩出一身細汗的地步。

陳風笛隨著父親跳下了車，陳母被孤零零留在了副駕上。他們離開是因為喪屍占領了這一片土地，這一回陳風笛站在宏府的側門往裏邊看，視野裏卻恰好沒有一只喪屍。陳風笛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喪屍們從這塊地方撤離了，只不過這個錯覺，令她生出了一點感慨。聲音被灼熱的空氣吞沒了，陳風笛耳裏，除了她和父親謹慎輕微的腳步聲就再也沒有其他。

所幸，折磨人的寂靜並沒有持續太久，直到陳風笛的視線裏出現第一只喪屍，她腦海裏雜七雜八的念頭才無所遁形。

陳風笛和陳父這點默契是有的，她走上前，熟練地將鐵棍送進喪屍的眼眶裏，陳父板正著臉抱著手肘在她身後。陳風笛把鐵棍拔出來，不出意外濺了她一身汙血。

陳風笛以前見到喪屍黑乎乎的血就想吐，這會反而想著，身上有喪屍的味道，對自己的行蹤能起到隱蔽作用。她甚至想過，要不要招呼父親往身上也撩點？

他們選的是平時不怎麽去的小路，往前多走幾步就是小區的健身區，喪屍居民搖搖晃晃遍地撒腿跑。有一位還卡在健身器材的夾縫裏了，看來它走路不夠穩健。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它越是掙紮，那條縫咬它咬得越緊，地下全被它的體液弄臟了。

陳父帶著陳風笛快速從這個地方穿過，途徑的喪屍大概有二十來只，不算多，陳父就沒準備和它們硬來。喪屍們嗅到了他們的氣味，有幾只回頭“瞅”了眼就不管了，有幾只則慢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快！快！快！陳父從喪屍身邊擦身跑過，這時的想法簡單得很，他倒沒想過會和陳風笛載在裏面出不來。

死……陳父不止一次設想過這個可能……他是惜命，但他的內心深處，是認同死亡能夠成為一個人的解脫的。

到了！陳風笛眼睛裏好久沒有閃過如此璀然的光芒，一掃陰霾。

房子沒有人住著，就顯得破破爛爛，和陳風笛的心境正相反，宏府這一路過來陰氣沈沈，陳風笛滿眼所見都是暗色調。這間房子好像在泥沙裏滾了一趟，墻體上多了幾處莫名的汙穢，窗沿落了一層灰。門鎖歪歪斜斜耷拉著，還是當初陳父自己暴力拆卸的。這棟小樓房長期來就虛掩著。陳父原本用鐵絲把門固定了，絞了好幾圈，現在爛掉了。鐵絲是崩壞的，從毛糙的斷口就看得出。

陳風笛往後退了退，陳父走上來，利落地推開門……陳父感覺到一陣阻力，一只喪屍就從門縫裏齜牙咧嘴地出場了。陳父右手的斧子往它腦門上一剁，進了四厘米左右，頭骨是穿了，對喪屍大腦的傷害不夠，喪屍的嘴臉如舊。

陳父力道沒用好，自己右手倒是麻了，玩兒似的，把著斧子柄把喪屍往外牽。陳父按下它的腦袋，伸腳碾著斧背。喪屍可安生了。

這位仁兄的突襲倒是給了陳父一個警醒，他忘了喪屍從地下出來的，而且這邊門戶大開，裏頭不知道進了多少鬼怪蛇神呢。

陳父不用手了，右腳往門板一踹，滋啦啦這門就開了。陳父打眼和一只喪屍面面相覷，往地板上瞄了眼，他就只顧著心疼了。滿地的塑料袋，硬紙板，亂糟糟和垃圾場沒區別。陳父活到這把年紀，頭一回覺得自己天真。他忘了喪屍不吃人吃的玩意兒，但人家能搞破壞啊。

在房間裏哪有外邊開闊，雖然能有地方躲了，和喪屍開打就束手束腳。窗臺底下有幾只花盆，裏邊養的花枯得跟幹草一個樣。陳父就近撈了一只朝喪屍腳邊丟過去。

引出來，慢慢殺。

消防斧上的血跡幾乎要幹了，陳父也不嫌臟，往自己褲子上蹭了蹭。血跡沒掉。

“爸爸……”

就這兩個字，陳風笛是抖著說出來的。陳父立馬覺得不好，扭頭往陳風笛站的方向一看，他的臉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手速徹底餵狗了……其實我天天在寫，一天兩百【別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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