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笛從那一晚起精神就時常恍惚了。她最清醒的時刻，可能是和曾立明打嘴仗那會。可憐這位還不知情，自己的任務差臨門一腳，完成了。

孟義和沈智的糾葛，曾立明可憐巴巴被丟進來當了中間人，這麽一想，陳風笛挺解氣。

沈智給她解釋了一番，她不是只能憑著一知半解去胡亂猜測了，於是心底對曾立明的防範卸了下來。

平靜的日子看來極難持久，餘皎在她的床底下發現了地下室的入口。

陳父和楊奇合力把床挪開，兩人對視了半天，最後找了個能夾斷鐵鏈的那種大剪子把纏著門的鏈子給剪斷了。

好奇害死貓。陳父一早能想著底下有什麽，或者幹脆不要去好奇，都不會有後來的事。然而，這世上難求得“如果”兩個字。

幾個男的圍著地下室入口站著，陳風笛帶著丹丹在後邊看。楊嫂和陳母站一處，各人手上拿了一把砍骨刀。這是陳父再三要求兩人才拿上的，陳父的謹慎刻在骨子裏。

滋啦一聲，陳父把那扇地下室的門打開，門上邊落的灰撲了眾人一身，楊嫂站那麽遠，衣服上都掉了一層。

底下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著，有個樓梯，下去之後通向哪兒是毫無眉目。陳父沒來由想把這道門重新鎖回去，楊奇態度比他要積極，一轉頭拿手電筒去了。

楊奇拿回來一只探照燈，三只手電筒，探照燈就交給陳父拿著。下樓梯那會，陳風笛給他們打著燈，他們率先把防身的斧子砍刀丟下去，手電筒別在腰間，一個個往裏去了。

等待的時間尤為漫長。先開始聽不著動靜，後來就隱約聽著陳父和楊奇喊話的聲音，顯然他們進得深了。陳風笛聽不真切，只覺得心裏打鼓，直覺沒遇上什麽好事。

終歸她們在外頭幹著急是不頂用的。陳母和楊嫂的臉色俱是刷了墻粉，慘白，丹丹往楊嫂懷裏撲著，眼珠打著轉兒，望得最多的地方還是地下那道門。

等到他們從底下出來，楊嫂眼裏淚花在滾了。

“快快！等他們上來趕緊把門給關了，鎖呢，找東西鎖上！”

最先上來的是楊奇，他人胖，容易發汗，身上的汗衫濕透了貼在身上。從左肩往右腹的方向，整整半邊襯衫上邊都是汙血。一看這顏色就不能是活人的，陳風笛一陣血直往腦門沖——

天哪，這門底下竟然是喪屍。他們近四個月就活在一群喪屍腦門頂。

地下室的過道極窄，好在男人們體力過關，楊奇得了點助力，走最前頭。沒一會，四個人都出來了。

然而一溜人的表情如喪考妣，苦逼得沒法再苦逼了。這下去一趟折騰出一大群喪屍在底下橫沖直撞，不知道它們碰著了什麽，只聽見轟隆隆一陣響，腳底下的地都在打顫。

跟著這動靜，一眾的心懸在了嗓子眼。

怎麽辦？

一雙雙眼睛下意識看著陳父。陳父心裏頓時梗著，除了皺眉頭他也沒什麽法子。出去？外邊天天已經要黑了，宏府周圍他們熟悉過來了，沒有什麽用得著的蔽身之處。他們多半是要在房子裏挨一晚上。

和沈智搬來衣櫃之類的一大堆，結結實實將那個入口堵上了，陳父抓著這時機從心頭吐出一口悶氣，“今晚把門窗都鎖嚴實了，各自回房裏待著吧。晚上我守夜。”原本想說大家在客廳裏守一夜，精神和體力上消耗不起，陳父只能後退一步。

曾立明嘻嘻哈哈輕骨頭的樣子見不著了，他的臉色比陳父好一些，他抱臂擱沈智身後邊站著。楊奇一手抱了小小的女兒，一手摟著腿軟了半截的妻子，輕聲安慰。沈智的情緒一向不會全顯在臉上，暫時看著是男人中最鎮定的一位。

本該是主心骨的幾個人已經陣腳不穩了，她們在外頭不明狀況的就更慌了。陳風笛拉住餘皎的手，餘皎手心虛汗直冒。陳母始終站在陳父身邊，表情也難明朗。這可說是陳風笛在宏府遇到最糟糕的情況。

陳風笛把曾立明從沈智身後拽出來，說道：“我和曾立明守夜。爸爸，你也去休息。”

陳父的睡眠質量這一個月來並不好，熬了夜他在白天也不會去休息的。陳父抵不上年輕人，身子骨經不起這麽折騰。

曾立明沒來得及發表意見，陳風笛往他鞋上跺了一腳，放低了聲音，“熬個夜又不要你的命。”

“我來吧。”

沈智往前走了一步，陳風笛和曾立明都被他推得踉蹌往後退了幾步。

“不。”陳風笛態度堅決，“你和父親白天有的是事要解決。保存你們的體力對我們而言很重要。”

不摻私心，她選沈智肯定比曾立明穩妥，但腦子裏過了一遍，還是曾立明最合適。曾立明是閑人，他的狀態不會影響到整個集體。

陳父說：“別說了，都回吧。”煙不離手的陳父啪啪打著打火機，不一會兒，餘皎的房間裏盡是香煙味道了。

陳父心裏是真沒底，今兒個地下室這一出他從來沒想過。

下到裏頭，陳父才發現這不是地下室。前頭就有一條長得似乎沒邊的過道，陳父領頭四人順著過道一路往前走。走著走著身邊出現了不少岔道，寬度比他們來的“主幹道”還要窄，因此陳父繼續走相對而言坦蕩蕩的“大路”，沒往七拐八拐的地方鉆。視線稍微開闊了些，陳父便教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那麽好幾十只喪屍居然一直在地下！

一只只跟教人吸幹了精氣一樣，耷拉著腦袋瓜，爛得是勉強維持人形。它們似乎是被陳父手上探照燈的光給喚醒的，光往它們這兒一照，哢噠就把它的開關給扭開了。它們用特有的僵硬步子朝陳父逼近。打頭撲來的一個被沈智給劈了個腦袋開花。然後他們就沒命似的逃。

它們從狹長的過道擠了過來，聽著人們的腳步聲，一個跟著一個排成了有序的長龍。它們追著食物的芳香，不知疲倦往前追捕著獵物。

來時沒覺著，他們奮力跑了七八分鐘。這路竟然還沒到頭。

愈發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起先平安無事的那些岔道有了喪屍“突襲”！陳父回到地面上呼吸了新鮮空氣，但那種壓迫感還沒散掉。

這底下到底是什麽？宏府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地下網絡？最切實的問題是，他們如何應對地下有一大波喪屍的危機？

這些疑問盤旋在幸存者的腦海裏。男人們有機會向女人們解釋，然而他們只是讓女人們側面了解了戰況的慘烈。他們本人還沒從地下的逃亡中清醒回來。

“爸爸。讓我們活著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陳風笛難得反駁了陳父。壓力影響了父親的判斷，惡劣的睡眠已經開始摧毀他的健康。

陳風笛確鑿地一字一句說著：“爸爸，你需要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414……下面要掛掉一位同志，請做好準備，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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