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裏，總帶著威脅的意味。

小包子被嚇了一跳，呆呆的站在那不敢動。

室內岑寂了幾秒，平白有種讓人心悸的力量。

而緊接著在突然間，他卻感覺到自己握住的手指，動了一下。

小包子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道：“媽咪動了！爹地，媽咪動了！”

伴隨著他的尖叫，幾人都朝旁邊看去，剛剛還顯示為零的心率，漸漸開始有了波動。

秦元星立刻開始查看舒蔚的狀況，迅速吩咐：“顧辛彥，把孩子抱走。舒蔚會沒事的。”

嬰兒被再度塞到他手上，小小的軟軟的身子，經不起任何力道。

他只能僵硬地將之捧起在手上，緩緩轉身。

“念念，我們出去。”

舒蔚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有關於一家五口的夢。

她夢見那兩道小小的身子，夢見一男一女跟在念念屁股後頭喊哥哥。

夢見比天堂還要漂亮的家和院子，以及她渴盼了很久很久的溫暖。

可下一刻，腦海裏陡然竄入一幕令人恐懼的畫面。她被困在懸崖的車輛上，呼吸困難，身體緊繃。

顧威義想要她的命，想要顧辛彥的命。

她呆了太久，小腹一直在發疼，她的雙胞胎也不知道……

等等，雙胞胎？

舒蔚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去，卻始終提不起任何力氣。

“媽咪？”

耳邊傳來熟悉又清脆的音，像一道梵音，入了耳裏能讓她立刻清醒。

舒蔚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要睜開眼，而後便看見眼前那道被放大的臉頰。

小包子眼睛還是紅紅的，也不知是很久沒有休息，抑或是哭的。嘴巴一癟，看起來似乎是要哭出聲來。

可小包子非但沒有哭，反而用力擦了擦眼角，立刻朝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爹地，媽咪醒了！”

“爹地？”

舒蔚只覺得頭昏昏沈沈的，她可以感覺到小腹空蕩蕩的，雙胞胎，也不知怎麽樣。

她想讓念念好好告訴自己，可偏偏那顆小包子只顧著往外跑，連話也說不上兩句。

頭腦有些暈，她似乎又要睡過去。

然而那一刻，門外突然就傳來一道尖脆的音。

舒蔚猛地清醒過來，瞪大眼睛瞧著門，一動也不敢動。

小包子正拉著顧辛彥，顧辛彥手上還紮著繃帶，可雙手攤開在空中，手裏頭便還抱著一道小小的身軀。

那聲音，便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孩子……”

男人俯下身，小心翼翼將嬰兒放在她身邊，啞聲道：“說是在媽媽身邊最好，你醒了，就給他餵奶吧。一直在哭鬧。”

她眼眶通紅，滿心滿眼都是那張皺巴巴的臉，連笑也不怎麽會笑的樣子，就只瞇著眼睛使勁哭。

舒蔚只覺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疼，便立刻將他攬在懷裏，在顧辛彥的幫助下餵他。

“這是哥哥，搶走了妹妹的營養，所以妹妹還在保溫箱裏。等你身體恢覆就帶你過去看她。”

她只顧著點頭，喉嚨幹幹澀澀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半瞇著眼，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

室內格外安靜，他沒有再多說話，但那雙眼睛，卻透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小包子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便跟著爬到床邊，趴在舒蔚身邊。

“媽咪，你可以可不能再這樣了。知不知道念念有多擔心？”

“都怪弟弟和妹妹不好，讓你差點就。哼，還是念念好，媽咪生念念的時候一定很輕松。”

舒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以為呢，你知不知道媽咪生的時候，也去了半條命。”

她隨意開口，說的也是實情。甚至當初，也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然而如今說出口，卻只是雲淡風輕。

可身邊的男人似乎嚇著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濃眉緊皺，他盯著舒蔚懷裏的嬰孩，臉色陡然沈了下去：“以後，再也不許生了。”

顧大少爺站了起來，用力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我明天就去結紮。”

舒蔚望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忍俊不禁。

她垂下眸時，懷裏的嬰孩已經睡著過去。小包子伸出手指頭碰了碰那張皺巴巴的臉，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也不會和念念一起玩，就只會哭，哭完就睡覺。哦，還長的這麽醜，念念不喜歡他。”

“剛出生的人都這樣啊，念念以前比他還要醜。”

小包子深覺自信心受到打擊，叫嚷道：“像念念這樣又萌又帥又聰明的小朋友，怎麽可能長成這樣？媽咪你別欺負我讀少，妹妹就比他漂亮！”

他有證據，還在保溫箱裏住著的妹妹，不但頭發比弟弟的漂亮，連眼睛鼻子啊，都跟媽咪一樣。

舒蔚，卻還沒見過她。

多少有些擔憂，也不知除了營養的問題之外，孩子是不是還受到了其他的影響。

她並不認為上天會對自己那樣寬容，讓她活下來的同時，還給了她兩個和平常人一樣的孩子。

當時，並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兩個孩子與正常人有何不同，甚至哥哥的智力，還要超出常人。

直到很多年後，才漸漸發現。

哺乳之後，舒蔚也跟著睡了過去。仲菁來過一趟，仔細檢查了她的情況之後，便又離開。

“她沒事了嗎？”

“嗯，再觀察幾天，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之後好好修養就行了。倒是你的手？”

顧辛彥下意識將手藏在身後，聳聳肩有些無奈：“我不要緊，還能正常使用就行。”

“ok。”

仲菁還想說些什麽，突然卻有一名護士急急忙忙的過來找她。

“仲醫生，舒醫生的女兒，你快去看看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見對方眼中的擔憂。

顧辛彥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就看見被醫生護士圍住了的小嬰兒。

“怎麽回事？”仲菁走進去之後，玻璃門立刻被關上，他只能隔著門隱隱約約看著。

年輕的醫生模樣有些為難：“她好像是、是過敏體質。”

“對什麽過敏？”

“紫外線。”

仲菁愕然，看見了嬰兒稚嫩的皮膚上起了的紅疹，立刻讓人拿了藥劑過來準備治療：“隔離紫外線，給她做測試。”

測試結果，妹妹紫外線過敏，如果體質不能得到改善的話，以後生活怕是會受到很大影響。

然而不幸中的萬幸，除此之外，並未發現有其他問題。

舒蔚在三天之後才能勉強坐上輪椅，懷裏抱著哥哥，在顧辛彥和小包子的陪同下來看望過妹妹。

小包子滿臉得意：“我就說吧，妹妹比弟弟漂亮！”

舒蔚看了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再看看懷裏依舊皺皺的男孩，忍俊不禁。

她回頭，瞧見男人帶著笑意和溫柔的目光：“總不能一直弟弟妹妹的叫，你想好了名字沒？”

男人聳聳肩，臉色有些不自在：“沒有。”

“就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你就以為他們會被、被……”

舒蔚囁嚅許久也沒有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她如今已不敢再去觸碰那個字眼，而男人有些僵硬的面容，又已告訴她他的擔憂和無奈。

她幹脆勾勾手指，示意顧辛彥靠近。幾人就站在玻璃門外，輕聲細語。

“念念，叫舒念。有懷念，有念想。”

小包子還一直以為，他的念念，是斷掉念想的意思。

舒蔚抿了抿唇，紅唇扯出一道細細的弧度，那一瞬間溢出的母愛，格外溫馨。

“念、懷、想。小姑娘就叫想想，怎麽樣？”

她跟著喃喃說了幾遍，越發覺得這個名字朗朗上口，小姑娘有過敏癥，日後接觸人群的機會定是比其他人要少的。

有人想著她，看著她的時候，喚：“想想”，也不錯。

小包子皺了皺鼻子，沒有發表意見。想想就算了，難道弟弟要叫懷懷麽？壞壞？

他是搞不懂大人的思維啦，反正，念念以後有妹妹就好了。

至於弟弟，他低頭，就發現在媽咪懷裏的弟弟一直在瞪自己，小包子立刻瞪回去，哼！

在玻璃外，一家四口人都靠在這裏的畫面很美，然而男人的神情始終不曾緩解。

舒蔚一直沒有等到他回覆，狐疑地揚起眸：“怎麽，你覺得不好聽嗎？”

他嘴角抽搐幾下，搖頭：“沒。”

“沒有就好，我們家小姑娘以後就叫想想。這位還皺皺的小帥哥，就是懷懷。”

小包子不以為然，反正也看膩了，便沿著玻璃門去看別人家的孩子。

顧辛彥在許久之後，才輕生開口，幽暗濃烈的眸子裏，藏滿了意味深長：“那麽，他們姓什麽？”

“念念姓舒，舒念。”

舒蔚瞇了瞇眼，漂亮的眼睛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

她示意顧辛彥將自己轉身，垂眸盯著懷裏又睡過去的孩子。

空氣陡然岑寂下來，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男人身體的緊繃。

“舒家現在只有我一個，念念還是繼續姓舒吧。但是他們倆，難道還要跟我姓麽？難道，你要讓他們以後來質問我，為什麽他們不能跟爸爸姓？”

話落，男人眼底的黯淡陡然消失，像有一束日光漸漸照射到裏面，掃去了所有黑暗與陰霾。

他蹲下神，將舒蔚和顧懷一起抱在懷裏，啞聲道：“出院之後，我們、再舉行一次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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