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門忽然被砸開，不遠處的人死死望著這邊，眼神尖銳而驚慌：“別傷害念念。”

舒蔚被王斯裏拉著，眼圈裏通紅。

她太過焦急，在房門打開的那刻便沖了進去，就站在念念正對面。雙手僵直伸在面前，小心翼翼到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江、江伯母，你有什麽怨都沖著我來，別對念念動手。”

小包子有些哀怨，擡頭看了看江艷燕又看了看舒蔚，而後嘴唇一癟，差點哭出聲來。

“媽咪……”

他以唇形緩緩開口，偶爾有嗚咽聲從嘴裏飄出來。

江艷燕見了，便狠狠瞪了小包子一眼。尖銳的刀鋒在雪白的脖子旁劃過，留下淡淡血痕。

舒蔚倒抽一口涼氣，幾乎不敢置信。

“念念！”

“媽咪……”小包子覺得脖子那有些疼，便可憐兮兮的嗚咽了幾句。可江艷燕幫著他，他又不敢往媽咪那跑去，只能小心翼翼看著她。

舒蔚努力扯出笑容，生怕因為自己沖動而引江艷燕暴走：“念念，看著媽咪，不疼的哈。等一下媽咪就帶念念回家。”

她揚起臉，清麗自然：“江伯母，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但念念還是個孩子，他什麽都不懂，你傷害她心裏過意的去麽？”

“對，我並不想傷害他。”江艷燕垂下，眸子，一手握緊小包子的手臂，一邊用刀鋒抵住他脖子。

那細細的血痕，還在滲出艷紅顏色，瞧著讓人心裏格外緊揪。

舒蔚恨不得能代替小包子在那，如今瞧著那條血痕，只覺得全身都緊緊繃住，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默許久，小包子也冷靜下來，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管江艷燕拉著他到哪裏去，都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舒蔚見狀連連點頭：“對，念念乖哈。”

他如何能不乖，一個才五歲的孩子，懂得求救，懂得保護自己，懂得虛與委蛇，還懂得在危機的時候保持冷靜。

舒蔚總想，自己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好事，才有一個這樣聰明的孩子。

江艷燕嘿嘿笑出聲，把小包子抱在面，兩人退到了角落裏，她也不開口談條件，只像自言自語一般說著：“如果昭穎和小彥的孩子出生了，也差不多七歲了吧。那個孩子，假如沒有遺傳到昭穎的病，怕是比念念還要聰明。”

“可惜，沒有辦法啊。都怪我們家不好，帶了這東西，沒傳給我卻傳給了昭穎。”

舒蔚知道她在說什麽，導致顧金死亡的車禍，就是江艷燕一手主導的。林昭穎的唐氏癥，連身為醫生的她都被蠻得好好的。

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候，她的母親，給了她致命一擊。

“伯母，念念是不是很可愛？”舒蔚忽然開口，臉上竟還帶著笑容。她將頭發玩起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

江艷燕有些狐疑，但還是點點頭，嗤笑：“是可愛，還狡猾。否則，我早就殺了他。”

舒蔚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身體則緩緩朝兩人靠近：“你看，念念叫你奶奶的是不是？我聽說，這段時間其實你對念念特別好，給他做好吃的，又買了帥氣的衣服。”

“我想，念念也應該很喜歡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未來許多年，我們都可以一起生活，可以讓念念叫你奶奶……”

江艷燕楞了楞，目光出現一瞬間的呆滯。

舒蔚描繪的那副景象太美好，美好到她覺得虛幻。

她垂了垂眸子，看見小包子無邪幹凈的眸子，看見他擡頭沖著自己笑。

這小子，就是這麽乖。

可到頭來，他身體裏留著的血，與林家、與她都沒有任何關系。

“念念啊，真喜歡奶奶嗎？”

小包子身體總不自覺哆嗦，他可以感覺到脖子上傳來的疼，所以在面對江艷燕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

卻不知，正是這種小心翼翼暴露自己。

“喜歡呀。喜歡的。”

小包子說完，便低下了頭，眼角餘光落在舒蔚身上，帶著淡淡的渴望。

他好想過去抱著媽咪。

“念念喜歡你，他親口說了。伯母，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忘記過往的一切吧，未來還很長，可以過得更好。”

舒蔚循循善誘，瞧見了正往江艷燕身後窗戶上爬去的姑息養。

越是到關鍵時刻，越要冷靜。

可偏偏，江艷燕忽然笑了起來，誇張的聲音響徹在全部人腦海裏。

那張憔悴到極點的臉，在背對著光的時候，看起來格外恐怖。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江艷燕猛地拽著小包子，驟然轉身。刀尖從小巧的鼻子前劃過，差一點便要碰到。

舒蔚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驚呼出聲，她忍不住朝前跑了幾步，正想沖到兩人面前。

可正好還有幾步遠的時候，江艷燕已經揚起了刀：“別過來！再過來，你兒子就沒命了！”

“伯母，我知道你心疼念念，所以不對傷害他對不對？”

江艷燕冷笑，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顧辛彥，以及正在靠近的舒蔚。忽然狠狠心，擡起手，重重掐著小包子的脖子。

好不容易自然愈合的傷口，因為過度擠壓立刻又滲出血跡。

舒蔚當即停下腳步，再也不敢往前走。

“呵，你們可以試試看，看我舍不舍得傷害他？”

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心軟的人，當初為了抱住林家的名聲，為了不生出一個智障孩子，她親自破壞了林昭穎和顧辛彥乘坐的車輛。

如今為了報覆，她一樣可以把懷裏的孩子置於死地！

總之，是什麽也不剩下了的。

江艷燕冷眼瞧著幾人，臉上帶著淡淡的距離感。

她並不害怕死亡，更害怕的，是孤獨。丈夫和女兒都不在身邊，林家又分崩離析，江艷燕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活在這世上？

何況到如今，連自己最喜愛的一個孩子，都恨不得要離開她。

“舒蔚，小彥。你們想要這孩子活著是麽？”

顧辛彥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舒蔚身邊，面容格外凝重。他仔細察看過這間房子的地形，想從身後偷偷將念念救出來，然而好不容易能接近些，卻還是被她發現。

他剛剛進入的窗戶，現在正好打開。從外頭不遠處的樓房裏，正好能看見這裏的景象：“伯母，你應該還記得，我小的時候，是你把我救了回來。那時候你跟我說過一句話。”

“什麽？”

“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只有活下來，才能戰勝所有傷害自己的人，只有活下來，才能完成所有想要完成的事。”

“你說，我如果恨弟弟，就更要回到顧家，搶走所有人對他的註意。你看，我做到了。”

他面無表情，看那模樣，也不知是為了勸說江艷燕，抑或發自內心。

舒蔚知道顧辛彥曾經歷過的童年，卻不知道救了他的人，是江艷燕。

怪不得，他對江艷燕的態度，有時候比對胡靜還要好。

可即便如此，江艷燕抱著小包子的手臂也沒有任何放松：“我是救了你，但是我現在好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救你！”

“如果你死在外面，昭穎也不會愛上你。你們的孩子也不會出生，後面的所有事都不會發生！”她忽然大笑起來：“就是因為你活了下來，因為我發現你，救了你，勸了你。所以你就把我害成這樣？”

家破人亡。

她成了整個北城的笑話，在一夕之間，從高高在上的林氏集團總裁夫人，變成階下囚的妻子。

過去幾十年，江艷燕從未這般落魄過。

她冷笑著，帶著嘲諷又帶著心灰意冷：“小彥啊，伯母以前那麽喜歡你。昭穎，也喜歡你。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

“我害死了昭穎的孩子，根本不配做她的母親。現在也沒有什麽可還給她的，只能幫她達成心願，殺了……”

江艷燕說著，似乎就要動手。刀尖已經抵達小包子脖子，這一次，不再是恐嚇而已。

小包子身體直發顫，終於忍不住抽泣出聲。

他平時是不害怕的，然而在爹地和媽咪都在的時候，反而更能感受到恐懼。

“等等！”眼見著江艷燕就要靠近小包子，舒蔚忽然開口，雙手伸在面前，試圖阻止她。

江艷燕冷笑，動作愈發果決。

“別這樣！她更恨我！”

舒蔚顧不上其他，只狠狠喊了一聲。

身體裏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瞬間被抽離，那把刀每一次靠近念念，都足以讓她心驚膽戰。

江艷燕挑眉：“你說什麽？”

“我說，你如果想完成林昭穎的心願，不該對念念動手才是。你忘記了麽？”

“她最恨的人，是我。”

聞言，在場的人都楞了楞，江艷燕目光閃爍幾下，似乎在評估舒蔚話裏的可信度。

而舒蔚也只註意到這一點，因為她的話，江艷燕終於肯放下刀。

“是我，搶走了辛彥，生下了孩子。也是因為我，讓她失去醫生的工作，也間接讓林氏破產，所以伯母，你女兒這輩子最恨的人，是我啊！”

她一步步朝江艷燕走去，邁開的腳步格外堅定，眼神卻一直在閃爍著：“你相信我，殺了我，比念念更讓她開心。何況……我肚子裏，還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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