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念。”

“你離開後沒有多久，那個女魔族突然*——神念奪走了她的一切，包括靈魂。”

天青之槍一改之前的嬉笑無忌，神情嚴肅道：

“我和深藍都推測，是‘那位’出了什麽問題。”

聽到這裏，林安就知道，通過歌莉婭。魯魯斯尋找神念下落的事必定無功而返。

“然後呢？紅河高原出了什麽事？”

“深藍本體一直註視著高原。他告訴我們，之前魔族的軍隊中有二三十個人突然*起來，然後他們就開始大量屠殺被俘虜的平民，以隨軍祭司作為基點，向‘那位’獻祭！”

天青之槍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攥住拳頭。

以他的性格，看到魔族屠殺人族不可能和其他傳奇那樣無動於衷，林安並不奇怪，但令她詫異的是，天青之槍的神色並不只是怒意，還有不少郁抑和憤懣。

能讓傳奇郁抑憤懣的人可不多。

林安心思機敏，一轉念，想到天青之槍通知她聖女提前出世時的臉色，便驚道：“冕下，您和其他冕下發生沖突了？”

“什麽都瞞不過你。”天青之槍苦笑，“小丫頭太精明，這可不好，小心以後沒人敢喜歡你。”

林安沒笑，她看得出天青之槍強作歡顏。

“其他幾位冕下阻止您出手？”聯想到之前的話題，林安並不難猜到前因後果。

天青之槍雖然不是除五芒星外的五大老牌傳奇中最年輕的，但與世俗的羈絆卻最深，冰原戰事一直是由他出面，他對魔族的感情性憎惡也是最深的。

如果說。除去五芒星之外，其他幾位老牌傳奇同意聯手，主要是形勢所迫，為了自保，那麽天青之槍就是私人感情占絕大部分。

可以說，天青之槍是傳奇中的異類。

以他的性格，看到魔族軍隊屠殺人族平民。肯定不會坐視。

但從天青之槍神情推測。他肯定是被阻止了，其他傳奇與他持相反立場。

想到這裏，林安神色微變。

天青之槍微驚。發覺自己今天已經說得太多。

但一看到林安神情，他就苦笑起來，“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所以說，太聰明不是好事。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

有些話如果不說透，可以裝作不知。但既然已經說透了，林安不得不開口。

“是為了神念？”

天青之槍點頭，嘆了口氣，“我們這些所謂人族支柱的另一面。令你很失望吧。”

“只能說，不算意外。”林安簡潔地說。

天青之槍看出她的忌諱，笑罵。“行了，想說就說。我怎麽也是個傳奇，還不至於讓人偷聽都不知道。”

林安笑笑，“您也說了，這不是我該知道的事。”

“你這小丫頭太有自知之明，這是個優點，也是缺點——有你和我們幾個的關系，再放肆一點都沒關系。”天青之槍點點她。

“太過放肆，容易越界，還是謹慎點好。”林安搖搖頭。

“也是，你是連深藍都會另眼相待的小怪物，想法估計和那些老怪物差不多。”

天青之槍說這話時，完全將自己排除在“老怪物”以外：“這麽說，你也覺得和神念比起來，那幾十萬人族俘虜的命遠遠不值錢？”

林安看天青之槍上一句還笑著，下一句眼色已經陡變，心中暗嘆：傳奇就是傳奇，哪怕是最平易近人的天青之槍，觸及禁區，變臉也至少一瞬間的事，怎麽容得她不謹慎小心？

尤其是，傳奇強者經驗閱歷豐富，又無法用謊言欺瞞，對於人生中必須不斷對旁人撒謊的普通人而言，面對他們的壓力遠比他們以為的要大得多。

如比尤萊等大法師，並不是完全沒有接觸傳奇的機會，只是他們深知其中難度——沒有林安那樣的後臺和關系，他們不敢。

還好，天青之槍的問題對林安來說，並不難答。

“屁股決定腦袋，如果我真覺得神念比人命重要，這段時間以來也不用這麽奔忙了。”

“狡猾的丫頭！”天青之槍不甚滿意，“‘屁股決定腦袋’——等你成為傳奇，屁股就換位置了，也會和他們一樣，為了那個神念，坐視魔族屠殺人族？”

“這個假設不可能成為現實，如果人族沒有在這場魔災中滅亡，等我成為傳奇，魔災也已經結束了——不到需要我選擇的時候，我怎麽知道我會怎麽選呢？”

“哼，推搪之詞，如果你現在重視人命，難道成為傳奇之後，就不重視了？”天青之槍鉆起了牛角尖。

“我不是不重視人命，而是不會把別人的命放在第一位——這是輕重的區別！”

“有多少人能夠把別人的命放在第一位呢？您是傳奇強者，但您也沒有辦法規定，其他人必須與您的理念一致，將人族存亡和普通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林安對天青之槍的咄咄逼人也不高興了，道：

“我知道只一件事——”

“強大的敵人，只能讓人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巨大的利益，卻能讓人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人有千百種，我無法讓所有人立場一致，卻能讓人利益一致。”

她擡起下巴，擲地有聲道：“我不但這麽想，還這麽做了！”

“‘不能讓人立場一致，卻能讓人利益一致’……”

天青之槍喃喃念了好幾次，想到林安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神情微緩，苦笑道：“沒想到，我這個老家夥還不如你一個小丫頭想得透徹。”

“你說的不錯，人心萬變，就算我是傳奇，也不可能令所有人認同我的理念。”

“你一個新晉大法師。能夠通過一個榜單，將那麽多人的利益結合到一起，這是你的成功；相比之下，我卻觸動了其他人的共同利益，被逐出來，我才是最失敗的那一個。”

他說自己的失敗者，卻沒有沮喪。反而露出毅然之色。

林安色變。

“冕下。何至於此！”

她陡然發覺，天青之槍與其他傳奇的理念分歧比她想象中更嚴重，天青之槍話語中。明顯有決裂之意。

“你不懂，小丫頭！”

天青之槍看她一眼，聲音沈沈，琥珀色的眼底卻有某種光亮點燃。耀眼異常：“每個傳奇，都有自己的信念。沒有信念支撐的人，晉升不到傳奇！”

“只有純粹的信念和意志，才能凝聚出神性！”

“我和他們的道路不同，註定我們選擇不同的道路！”

天青之槍說完。擡手，在虛空前的一握，風元素飛快匯聚。一支青色長槍凝聚在手中！

他仿佛想通了什麽，又或者是某種明悟。立在空中，長槍指天，洪亮的聲音貫徹天地，與冥冥中的位面法則相貫通，使得繆斯大陸上的每個人都清清楚楚聽到了他的聲音：“奶奶的！我就不信了，老子想凝聚出神性，只能靠那個什麽鬼神念！”

“從今天開始，魔族殺人族一人，老子就讓一百個魔族陪葬！等老子殺個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再來論誰成誰敗！哈哈哈哈——！！！！”

豪邁大笑聲中，天青之槍化為一道流光，向西南射去！

……

紅河高原。

虛空中，一面巨大無匹的鏡子破碎，天青之槍舉槍指天的身影消失。

一眾傳奇呈現各不相同的反應——

“他明白了。”地淵主宰道：“沒想到，他會選最難的那條路。”

深藍法神掃了一眼，闔目不語。

水藍之主和空森之子隔空對視。

水藍之主苦澀道，“沒想到，我們三個之中，是他最早跨出這步。”

空森之子淡道：“最早，不一定最好，他走得太極端了。”

“起碼他敢走，還是走最難的那條。”水藍之主一嘆，“看來，魔災果然是災禍與機遇並存，希望我也能找到這個契機。”

空森之子沈默。

意志，信念——這東西誰也無法騙自己，不行就是不行，他們始終無法走出那步。

四位老牌傳奇的對話沒有遮蔽，五芒星也看到了之前天青之槍是斯圖亞特郡都的宣言，彼此面面相覷。

“純粹意志？凝聚神念？……道路？”

五人似懂非懂，隱約明白了什麽。

娜塔莉問：“天青之槍，他想做什麽？”

古馳答道：“他要去魔界——”

還沒說完，一道青色流光從地平線盡頭出現，如同彗星掃過，直直撞入紊亂空間區域。

神力光環大亮，放射出無數道光芒，打在那道青色的光芒上，轉瞬千瘡百孔，令裹在其中的人影露出來。

“啟陣。”

空中傳出深藍法神漠然的聲音。

以紊亂空間為中心，一個從高空覆蓋到地底的龐大迷鎖顯現出來，魔力洶湧，風雲色變，迷鎖隱隱向紊亂空間壓迫過來，仿佛要將紊亂空間的地盤向內擠壓。

維持空間通道的神力光環感應到危險，集中攻擊不速之客的光芒立即散開，撐起紊亂空間，抵住迷鎖的壓迫，並向外推進。

這一瞬間的攻守轉換，立即令青光中的人影把握到戰機，青芒大作，轉瞬沒入空間通道之中，消失無影。

幾乎就在他消失的同時，深藍法神念出一個咒節律令：“sukw！”

嗡嗡啟動的迷鎖緩緩暗了下去。

所有傳奇停止魔力輸出，古馳才說完未竟之語：

“——只要他能活著回來，半神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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