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陷入了幻覺。

入口洞開著，原以為已經被破壞的入口機關完好無損，外面族人相互廝殺的聲音不絕於耳。

馬拉。科比奧正在遠處瘋狂揮舞著彎刀，他身上鮮血淋漓，周圍倒了一片王庭侍衛的屍體，斷肢殘臂處處可見，看傷口全都是彎刀造成的。

“馬拉，住手！”

盡管早有預料，摩拉丁仍忍不住變色。

“——不！”

馬拉。科比奧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面，驚怒瓦解理智，血色占據了他的眼睛！

“冷靜！馬丁，不要中計！”

摩拉丁的警告來得太遲了。

一聲虎吼，他最忠誠的侍衛長化為狼人，勢如瘋狂地撲了過來，卻在摩拉丁面前幾步的時候止住，獸瞳中短暫清明，又被混亂占據。

那暗中的控制者仿佛知道摩拉丁是馬拉的死穴，獸化的馬拉怒吼一聲，沒再攻擊摩拉丁，掉頭撲出密道入口！

“馬拉！！！”

摩拉丁激怒如狂，皮膚表面根根血管突起，一鼓一縮。

但他還有一絲清明，強行撫慰獨角白獅獸魂，按捺想要獸化的沖動，控制自己不落入對方圈套。

久久，獨角白獅終於平靜下來，摩拉丁沈聲道：

“是魯魯斯的魔魅之女？”

“……不錯，過了這麽多年，克洛諾斯。法蘭。法切絲。德梅爾的血脈倒還沒有完全墮落……”

相似的話語。

相反的意思。

隨著低磁溫柔的女聲，一個和之前那個魔女近乎一樣的身影浮現出來。

之所以說是近乎，是因為這個身影樣貌衣著完全一樣，但氣質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那個是令人無法抗拒的魅惑妖嬈，那麽這一個便絲毫無法令人感覺到魅惑之態。仿佛返璞歸真，從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她是遺傳了魅魔血統的魯魯斯。

雪白如脂的雙手輕輕鼓掌，魔女像是對之前的好戲非常滿意。

摩拉丁心知對方想要激怒他，壓抑憤怒，但一看清對方面容，心裏不由一沈。

歷代魔魅之女都以魅惑出名。各具特色。但完全收斂魅惑之態的魔魅之女，摩拉丁只聽說過一個，就是歷史上唯一一個成功進階傳奇的魯魯斯——

歌迪亞。魯魯斯。

其活躍的時代。正好是他的先祖克洛諾斯大帝執掌權力的時期。

據說歌迪亞。魯魯斯獲得了神秘傳承，在以放蕩聞名的魯魯斯家族中，她是最大的奇葩，唯一的處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身上的氣息僅止於半步傳奇。和自己相同，但一看到這個女魔族。以及她臉上代表處女的圖騰，摩拉丁便確定了對方身份。

對方來意不善，但在開戰之前，他必須先弄清一件事。

“為什麽。為什麽對我們下手！”

外面廝殺聲不停，濃重的血腥味不斷傳入，預示著冰原魔族正在自相殘殺中走向滅亡。即便摩拉丁極力克制自己，也依舊感到難以自制的憤怒。

人族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為什麽魔界的魔族進入克瑞爾之後，會先把屠刀砍向他們！

女魔族眼中流露出憐憫，輕啟紅唇，低磁道：

“奉吾主神諭，哈迪斯。法蘭。法切絲。德梅爾褻瀆吾神，其血脈斬盡殺絕，獻祭魔神！”

“——不！不可能！！！”

摩拉丁目眥盡裂：

“吾神不會拋棄我們！吾神不會拋棄我們！你騙我！你騙我！！！”

哪怕族人滅絕在前，摩拉丁依舊能保持一絲冷靜，但女魔族的話擊垮了他的理智。

魔族爾虞我詐，內鬥不休，但任何一個魔神信徒都不會拿魔神來編造謊言！

魔神放棄了他們，而且下達神諭要滅絕德梅爾血脈！

可笑的是，這一切還是因為那個叛徒！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絕望、不甘、怨毒、憎恨……爆發的負面情緒終於淹沒了這個最後皇者的理智。

他虎吼一聲，獨角白獅獸魂爆發出沛然魂力，猛然撲向歌迪亞。魯魯斯。

……

失去理智的摩拉丁沒有理智地瘋狂攻擊他眼中的“敵人”，歌迪亞。魯魯斯的真身卻平靜地漂浮在空中，看著摩拉丁對著墻壁不斷劈砍，嘶吼不絕。

在她的下方，一個個冰原魔族如同行屍走肉，仍在瘋狂的破壞和攻擊，血肉在地面上鋪成厚厚的黏膩地毯。

沒有人發現，從血肉和傷口中滲出的血液一接觸到地面，就如同擁有的靈性，竟自動流動交匯起來，如同有一個無形的手在操作，幾千魔族的血液在修羅場的地面上布出一個龐大無比的祭祀法陣雛形。

法陣的布置到了尾聲，歌迪亞。魯魯斯也面色變白，額頭沁出細細的汗水，一雙魔魅的眼眸中異芒閃動不止。

在這場殺戮中，她也並非表面上那麽輕松。

“……陣成！”

咬破舌尖，破除一片血霧，歌迪亞。魯魯斯低叱。

祭祀血陣中，除了摩拉丁之外，所有還在廝殺的魔族忽然定住，不管他們是剛剛被捅了一刀，還是剛剛咬斷了另一個冰原魔族的血管。

他們的眼睛忽然清明起來，想起了之前的一切！

他們殺死了自己的妻兒、父母、戰友和族人！

“啊啊啊啊啊啊 ————！！！！！”

所有的冰原魔族都瘋狂了！

更令他們瘋狂的是，下一秒，他們發現，他們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盡管他們都能從對面的同族眼睛中看出對方的清明和恐懼，但每一個魔族身體都變成了牽線木偶。

血液構成的祭祀發展發出不祥的血光，所有活著的魔族平靜地站起來，不能站起來的爬在地上。

他們一個個從附近的血肉中找回自己的斷肢。找不到的就隨便找個屍體砍下來，給自己接上；被開膛的魔族把拖著的腸子拉回來，塞進肚子裏，隨手抹一把血漿，糊在肚子上；掉了眼珠耳朵的魔族四處摸索，把指節骨頭之類的東西塞進血洞裏，替代失去的器官……

這些魔族從沒有如同痛恨過上天賦予的強大體魄。

哪怕本身已經疼痛到暈厥。身體裏的血液都快要流光。但每一次從昏厥中醒來，魔族們都發現自己的身體仍在活動，有序地排成了一個個隊列。身體尚未停止呼吸。

每一個魔族都被折磨到瘋狂。

宛如置身煉獄。

他們甚至絕望到開始在心裏祈求那個不知名的控制者，祈求快讓他們死去。

與此同時，大多數人無法看到的、黑煙一樣的力量，從這些冰原魔族身上飄出來。

歌迪亞。魯魯斯看著匯聚在一起的黑色球體。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越是極端。壓榨出的負面情緒越純粹，這些恐懼、絕望和怨恨之念，吾主一定會喜歡的。”

她遺憾道：

“可惜了，就是人數少了點！不過沒關系。進行過這場獻祭，我至少能恢覆三分之一的力量，到時候……”

舔了舔紅唇。她的眼中閃過血紅的光芒。

想到這裏，她一揮手。那些魔族傀儡立即行動起來，四下尋找斷肢殘臂，在血肉鋪成的祭祀血陣中間搭起一個簡陋的祭臺。

歌迪亞。魯魯斯在祭臺開始搭造的時候，就已經落下來，此時走到祭臺最前方，恭敬地取出一個魔神的神像，將它供奉在祭壇最中間。

絕望血祭的祭臺並不需要正式，越是殘酷血腥，越能取悅魔神。

祭臺搭好之後，魔族傀儡將昏厥的摩拉丁擡到祭臺上，而後所有魔族傀儡齊齊圍繞到祭臺前面。

歌迪亞。魯魯斯退後，一絲不茍地跪拜，行禮，所有魔族傀儡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下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和絕望。

歌迪亞。魯魯斯大聲祈禱起來：

“我至高的魔神托爾！

您是吾族之神，混亂的源頭，火焰與殺戮的象徵！

我願遵您為主，奉行您的道路，貢獻這些卑微者的靈魂與血肉，以取悅您……”

在她的身後，那些跪拜的冰原魔族站了起來，兩兩相對。

他們的眼睛中透出無比的絕望，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利爪，插進對面魔族的胸膛，噗地抓出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冰原魔族體質強大，能在廝殺中活到現在的更是出色，他們一時還沒死，眼睜睜看著對面的魔族慢慢收緊手指。

噗噗噗……

爆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冰原魔族曾經用這種方式殺死過無數個人族，現在卻死在同樣的手法上。

血腥味濃郁到幾乎無法呼吸，絕望瘋狂怨恨等負面情緒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無數個怨恨不甘的黑色靈魂飄出來，融入煙氣般的黑球中。

歌迪亞。魯魯斯原地未動，最後一個冰原魔族走上祭臺，利爪伸向摩拉丁。

這時，或許是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摩拉丁忽然醒了過來。

他無法動彈，視線掠過面前的族人，掠過祭臺下方的血腥獻祭，落到歌迪亞。魯魯斯身上，眼神忽然恢覆了清明。

“克隆術？”

“連靈魂都沒有徹底和肉身契合，你一定剛剛身死沒多久，還沒有回覆實力吧！怪不得不敢直接現身。”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

“你是想借助血跡，獲得神恩，加快魂體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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