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幹什麽？連一點遮掩都沒有，就這麽布置法陣，為什麽還將我們驅走，不是多此一舉？她是不是有什麽詭計？！”

晶瑩剔透的冰鏡中，清晰倒映出林安深紫色的身影。

她在布設法陣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動作細節，都清晰反映在鏡子中，被一清二楚的記錄下來。

維克多和薩馬蘭奇盯著冰鏡，目不轉睛，對娜塔莉近似質問的話語聽而不聞。

他們並非有意。

林安手底下繪出的每一個符文，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玄奧難言的韻味，只要是對上古魔法咒文有所浸淫的法師，多看兩眼，難免會沈浸下去。

“娜塔莉，靜下來，你的心亂了。”古馳不怒而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娜塔莉聲氣一挫，有人拍了拍她瘦削的肩，恩萊科道：

“現在對我們而言，最至關重要的，只有晉升，其他都無關緊要。”

娜塔莉一下冷靜下來。

再怎麽本性驕矜，性情急躁，能成為大法師，對心態的調節能力都是遠超常人，娜塔莉的急躁，也只是相對同為大法師的強者而言。

維克多和薩馬蘭奇大部分註意力在冰晶上。

林安繪制法陣停頓，維克多在間隙中回頭看了娜塔莉一眼，林安再度開始繪制，他又立即轉回去。

薩馬蘭奇則從頭到尾目不轉睛。

他們都很清楚眼前首要任務是什麽，他和薩馬蘭奇監視林安布置法陣的過程，一方面，是為了以此平靜心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確保林安布置的法陣的安全性。

至於得不得到法陣全圖，反在其次。

相處百多年，這對原五芒星四人來說，是不用宣諸於口的默契。

唯獨娜塔莉，雖然進境很快，但論及和其他四人的默契，卻遠沒有梅麗莎在時那樣。令他們如魚得水。

如果說梅麗莎是水。娜塔莉更像一團火。

可是娜塔莉在五芒星中的位置，偏偏是不可或缺的調和之星。

所以，盡管沒有說出口。但他們都知道，這場晉升中，排除外因，他們之中最可能出現問題的。就是娜塔莉本人。

娜塔莉心知肚明。

因此，她才會在壓力之下。心境出現不穩。

這是一個警兆。

“這是個多重符合法陣，目前和我們所知的秘法正版完全契合，還沒有看出問題。”

在林安已經繪制出第一重基礎法陣，覆雜程度超乎一般法師想象。她中途停止的間隙，維克多開口，輕而易舉地吸引了娜塔莉的註意力。

“這麽說。她真的沒有玩把戲？”

“如果我是她，不會在法陣布置上動手腳。這對她可沒什麽好處，還不如一開始直接拒絕進入遺跡。”薩馬蘭奇撇撇嘴角。

“我也這麽想。”

“她拒絕我們窺看法陣布置過程，一開始就是個幌子。”

維克多接口：“她是個聰明人，最了解法師的思維，沒有一個法師會在對法陣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晉升，這樣看來，她一開始就打算公開法陣原圖。”

“她能容許皇室掌握全部的秘法和法陣？”娜塔莉疑道。

“她一定有別的把握。”

薩馬蘭奇目露深思，忽然擊掌，“我明白了，是材料！”

“原來如此，難怪她一開始就強調，材料由她出，但總共只有一份！”

維克多恍然。

“你們看她繪制的動作，好像已經繪制了千萬遍，熟練到不需要思考的程度——”

“我懷疑連她自己晉升大法師的法陣，都未必有為我們繪制的那麽嫻熟。”

“如果這麽解釋的話，就說得通了。”

薩馬蘭奇並不是有意配合維克多，甚至將註意力放在娜塔莉身上過，目光專註在林安身上，意味難明：“布置法陣的材料難以配置，甚至是獨家培養的話，這倒是個既能令我們確認法陣安全性，又能保證秘法不外流的好辦法——”

“哪怕我們事後反悔，將她拘禁起來，也不會有第二份了。”

他的口吻，好像早已在心中對晉升之後處置林安的方式，設想了多次。

恩萊科忽然說道：

“你們有沒有感覺，為了這一天，她事先已經做了周全準備，不論我們想出什麽其他應對，都不會出乎她的預料？”

“這種感覺好奇怪，明明是我們要晉升傳奇，切身相關的是我們五個，為什麽好像她比我們更在意呢？”

古馳靜靜聽著，盯著林安在冰鏡中的倒影，不發一言。

……

林安不知道五人談論的內容，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她既然敢踏入被梅林皇室掌握了上千年的地下遺跡，就有把握能完好離開，哪怕是最糟的情況，皇室成功之後立即過河拆橋，林安也並不怕硬碰硬——

五芒星晉升的是大層次，又不是直接掌握了傳奇法術。

更何況，論對五芒星晉升後的狀態和弱點，露露他們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五芒星秘法相配套的法陣繪制，的確是個大工程，哪怕不說對魔力和精神力的消耗，就是勞動量上，都能把一個壯年男人給累死。

林安三重消耗，即便早已對法陣的每個步驟和細節爛熟於心，但布置完全部法陣，也整整花了五天五夜，連一直監視她的維克多和薩馬蘭奇，都進行了兩次輪換。

這也是林安晉升大法師之前，沒有急於促成五芒星同意的原因。

即使五芒星同意了，以白袍法師的魔力，繪制法陣的魔力消耗能把十個林安給抽幹，哪裏會像現在這樣還剩餘將近三分之一。

雖然監守者為契合她的水平，已經將布置過程進行過細化拆分。可以容許林安中途暫停。

但法陣要得到最好的效果，當然還是要一氣呵成，林安不容許五芒星的晉升幾率，因她的緣故而降低。

這同樣也是一個預演。

雖然等到林安晉升的時候，不會用五芒星秘法和法陣，但畢竟林安也需要自己布置法陣。

傳奇晉升，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不像大法師。盡管幾率微乎其微，但終歸曾經有過第一次晉升失敗後、第二次才成功的例子。

當然，這也不可避免地導致了。林安暴露出一部分真實的魔力水平。

……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不會相信——剛剛晉升不到十天的新晉大法師，魔力水平竟然已經達到我的二分之一……不、至少三分之二了！”

如果不是這五天以來，已經進行過自我調節。維克多覺得自己現在可能已經有了吐血的沖動。

給林安虛設的一部分額度，自然是因為林安在沒有透支之前。已經完成了法陣布設。

雖然冰鏡中的林安看上去臉色蒼白如紙，渾身虛汗，但維克多他們都不相信，林安會將她的全部水平暴露出來。所以大致估算的水準，卻也和林安的真實水平差不多。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這次之後，他們要不成功晉升傳奇。要不就此隕落，不會有第三種可能。

即便將林安的情況告知皇帝。可這不過是林安剛剛晉升後的水準，可這個不斷打破人們想象極限的奇跡女孩，誰知道她一年後、兩年後……又會進步到什麽程度呢？

連娜塔莉在這幾天的震驚之後，都不在對林安的真實實力感興趣，她已經完全平靜，全身心投入對自身狀態的調節中。

冰鏡中，大功告成的林安透支了力量，退出法陣範圍，就地冥想。

再次起身後，林安對空無一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不知是不是巧合，從五芒星的角度看來，冰鏡中的林安招手的動作，正好對著他們。

“……”

古馳起身。

“走吧。”

……

皇宮。

星辰旗幟獨自懸掛在墻壁上，這幅墻上原本的一切裝飾全都被拆除了。

烈陽隱月，群星輝映拱繞，忽然，處於烈陽附近最內圈的星辰中，有一顆劇烈閃爍起來！

幾乎是同時，另外四顆同一軌道的星辰，也開始了明暗閃耀！

“開始了！”

皇帝抽了一口氣。

身體衰頹的他，在五顆星辰開始閃耀的時候，反應敏銳程度完全不下於撒克遜。

撒克遜站了起來，走到星辰旗幟前面。

皇帝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這是決定梅林乃至整個人族未來命運的時刻，這個時候，即便是皇帝，也無法保持一貫的鎮靜。

兩祖孫的視線叫膠著在那五顆星辰上。

墻壁上，一團陰影浮現出來，約成人形，面部也對準了墻壁。

在這關乎千萬人命運的轉折開始之時，地面上，竟只有三人知道這件事情對大陸未來命運的意義。

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

往往越是重要的轉折，越會在人們不知不覺中發生。

過了半個魔法時。

“她說過，五位冕下的晉升，即使全程順利，也需要短則三天，多則半個月。”

撒克遜道：

“夜深了，祖父。您先睡吧，我會在這裏守著。”

“不用。”

皇帝說，“撒克遜，你也去休息吧。”

他看了一眼光芒已經漸漸穩定下來、閃爍頻率開始逐漸趨同一致的五顆星辰：“我相信，他們不會失敗——”

“先君英靈在天上，一定會庇佑梅林，國運昌盛！”

撒克遜一頓，神色轉為篤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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