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開場白，一見面立即開打，但打著打著，將整片海域打得翻天覆地，死傷無數之後，雙方卻開始了對話。

或者說，主要是俄洛斯單方面的咆哮。

“……洛克薩斯，出來！你出來！！！”

“……威尼斯。魯魯夫！讓洛克薩斯出來見我，我知道她在裏面！”

雷霆般的咆哮響徹海域，電閃雷鳴，海浪萬丈，俄洛斯呼喝了半天，水之塔方向才慢慢傳來一個如同冰雪般的男聲。

“俄洛斯，洛妮不想見你，你還不明白嗎？你……”

……

“誰在說話？威尼斯。魯魯夫？——不是說俄洛斯不知道水元素精靈王的存在？”

“不，威尼斯這個身份，是葉思和水元素精靈王塑造出來的秘密情人。”

藏在地底深處的林安與安格斯忍耐著如同蟑螂碰上夜間巡視的貓般恨不得立即逃竄得越遠越好的壓力，留意著上方的情形。

“所以說，威尼斯的對外身份，是葉思的秘密情人，葉思偽裝的另一個身份？”林安一瞬間已經明白了安格斯的意思。

“嗯。”

被提著的滋味並不好，安格斯無法頷首，眉間出現一個淺淺的褶皺，俊雅的容顏線條帶著天然的尊貴優雅，完全看不出他這幅皮囊下的冷酷和殘忍。

“她當年境遇，非常覆雜。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洛克薩斯和魔族皇族關系一度極其惡劣，她隱瞞修煉水之法則的原因，除了忌諱魔神外，就是為了做自己的底牌——魔族對於本族的女性，一貫是絕對保護，決不允許外人覬覦的，你可以想象，洛克薩斯是因為什麽原因，才失去了皇族的庇護。

但也由於她隱瞞了相當多的實力。當必須要用到這隱藏那部分實力的時候，也要有一個合理身份，再加上做擋箭牌的功用，於是這個秘密情人的身份。就出現了。”

安格斯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看”林安一眼。

“有威尼斯幫助她模糊命運，即使預言神術也難以發現她另一個身份的破綻。再加上她和威尼斯可以同時出現，動向莫測，所以。雖然幾乎沒有魔族見過這個所謂秘密情人的真面目，和她有關系的魔族，有不少都知道這麽一個秘密情人的存在。

她失蹤這麽多年後，仍有極少部分魔族認為她只是失蹤，不放棄尋找她的下落，就是因為他們都懷疑，葉思和這個神秘強大的秘密情人在一起。”

林安微微點頭，一瞬間聯想許多。

葉思的做法，無疑和林安所謂隱世傳承背景的誤導，是差不多的。

林安很清楚背後有這麽一個背景助力的好處——不只在於真正實力如何。更在於這個背景或助力的神秘莫測，在敵人想要對付她們的時候，更為忌憚和不敢輕易出手。

最初林安編造這麽一個身份，是為了立足自保，隨著她實力提升地位穩固，這個背景被提起也越來越少了；而葉思炮制出這麽一個身份的目的，則顯然比她當初的目的更覆雜，也間接反映出，即使出身皇族，天賦出眾。葉思當年的環境，大概也更加惡劣覆雜。

而且據安格斯的意思，這似乎並不是一開始就造成的，而是有葉思個人的因素。再聯系上之前安格斯斷斷續續透露的內情，林安仿佛明白了什麽。

“……總之，威尼斯這個秘密情人身份，是由葉思和水元素精靈王共同扮演的，這點連俄洛斯也不知道。”安格斯最後總結。

怪不得俄洛斯追到這裏，一見水之塔。話都不說一句直接動手。

“所以，你打算從這個方面下手？”林安問。

“我們什麽都不用做，也完全不必冒險。”

這麽簡單？

安格斯看出了林安的懷疑，不以為意地一笑，“我們依舊照計劃，借助水元素精靈王的掩護離開，然後好戲就能開幕了。”

林安蹙著眉，狐疑地度量安格斯。

安格斯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地說：“這是真的，我原本也沒計劃要你配合，所以沒打算告訴你，只是你察覺了，只好坦白。”

這和之前林安推測安格斯在下一盤大棋相符——在他的計劃中，本就沒有林安的位置，當然不需要她做什麽。

但林安心中卻越沈越深，忽然厲聲道：“葉思呢？她還在你這裏？”

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安格斯親子出手，那麽還有誰，能夠令魔族傳奇內訌，甚至生死相搏？！

但如果能導致這一步棋成功的關鍵，正是葉思，那麽安格斯一定還瞞了非常關鍵的訊息！

或許俄洛斯的確對夜後情有獨鐘，不過，林安不認為葉思是萬人迷，在她已經消失了兩千年後，再次出現，依舊能將那麽多魔族強者蠱惑得為其生為其死，令大神廟和魔族皇族都派出那麽多強者搜索她，不放過一絲線索，連神諭都被丟在一邊。

但安格斯卻篤定，並且以此為核心布局，認為葉思的出現，一定會引來足夠多的魔族強者——如果不夠多，那麽他的計劃根本沒有進行的基礎。

由此推測，葉思身上，一定關系著一個極大的秘密，令那麽多魔族強者都對她勢在必得！

林安聲色俱厲，蒂蒂手上的黑色長劍立馬往安格斯脖子上遞了一遞，一道深深血痕立即從安格斯脖子上掛下來，如果不是林安還沒許可，他馬上就能把安格斯的腦袋切下來！

安格斯沒有反抗，當然即使有反抗之力也不能反抗，否則一有異常波動，俄洛斯立即能覺察他們藏身處。

“遲了，我已經將她的魂片切割出來，封印在你原本被封印的那個冰牢裏了！”

可能因為靈魂受損，安格斯此時的態度反應也相當異常，情緒外顯，他低低笑著，“再過半天，封印就會解除，所有能感應到葉思的魔族強者。都會被吸引過去——相信我，對他們而言，你的吸引力都未必及得上葉思。”

林安心裏一跳。

正如俄洛斯在捉捕到他們後，如同安格斯所想的那樣。對魔族隱瞞了他們的存在一樣，他們背叛——者的確已經稱得上背叛——種族乃至神祗的動機是什麽呢？

魔族強者，或者說無論哪個種族，登臨種族巔峰的強者大多數心理都是相似的——如果有什麽能讓他們放棄權勢，不顧地位身份。甚至背叛信仰的話，那麽就只有能讓他們更進一步的，對於永恒生命與未知世界奧秘的追尋了。

換言之，如果葉思掌握的是與此有關的話……

林安臉色變幻莫測，蒂蒂勉強在她示意下，讓抵在安格斯脖子上的劍刃松了松，安格斯斷斷續續地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怎麽，你想回去陪你的同鄉嗎？”

安格斯沒有對之前意味深長話語繼續引申下去的意思，他似乎很樂於欣賞林安為此糾結猜疑的反應，沙啞道。

“沒有用的，葉思融合了法則的靈魂核心，早已被破壞徹底了，水元素精靈王為了維持她的靈魂，一定會放棄抵禦，全力保護葉思靈魂不滅。

水元素精靈王是葉思的伴生精靈，一損俱損，一旦察覺葉思靈魂危在旦夕，它只能也只會有一種選擇，哪怕這種選擇。是以它的全部生命為代價。”

安格斯頓了頓，目光在林安與蒂蒂之間游移了一下，威廉猛地發出一聲怒咆，似乎在那瞬間敏銳感覺到某種強烈的惡念。

安格斯收回目光。

“但它一旦放棄抵禦。那麽水之塔被攻破，也就是瞬息間的事情了，無論水元素精靈王能不能就會洛克薩斯——這個幾率幾乎是零，經過我親身體驗，它在靈魂領域遠遠及不上……你，”似乎安格斯原本想說的人選。並不是她，他頓了頓，繼續，“所以——他們都會落入俄洛斯等魔族強者手中。”

他聳聳肩，似笑非笑，仿佛在說，你還要回去嗎？

“所以，你對我袒露計劃，並不是要我做什麽，而是，要我什麽都不做。”林安臉色凝重而陰沈，“沒想到，原來，你這麽忌憚我從自然女神神恩眷顧中獲得的神力。”

安格斯瞇了瞇眼，很快恢覆——事實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體驗林安的敏銳了。

“沒錯，我很忌憚，尤其在得知，連自然女神都可能與你來自同一個地方之後。”安格斯承認，“就算到了魔界之後，你的神力性質發生了改變，但油盡燈枯的亞伯拉罕大帝都能被你延命，我也親身體驗了你的靈魂劇毒，說不定，你連恢覆靈魂核心損傷的辦法都有。”

他當然不是甘願承認這點的，他從來不喜歡被看透心思。

但無論怎麽虛實參雜，在口頭上誤導，林安就是仿佛天生有種能將包裹的最隱秘的內情和私人想法，如洋蔥般一圈圈剝開，肢解得清清楚楚的天賦。

當然，這樣的想法他也絕不會流露出來，避免林安心目中他的反覆莫測形象被破壞，已經幫助她建立信心。

林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還真可能有辦法，但不是靠神術，而是蒂蒂。

哈！可見安格斯的“無所不知”還是有限度的，起碼對於蒂蒂的本體和天賦能力，還不在他的掌握中。

可是林安卻完全笑不出來。

安格斯溫和平靜的說著他的忌憚，林安卻已經清楚看清了安格斯話語下潛藏的深深惡意，以及一個擺在眼前不得不立即作出的選擇題：穿越者同鄉的靈魂，和借此重創魔族頂階戰力、幫助人族降低威脅的機會，選擇哪一個？

從葉思身上獲取穿越者命運等迷惑她多時的諸多秘密的機會，與她、乃至蒂蒂和威廉的安危，放棄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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