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這麽快，是我大意了……雖然預料到魔神降下神諭，魔族皇族和神廟即使付出巨大代價，也會想方設法預言我們的下落，但卻沒想到進行得這麽快，而且喻示這麽快就從內海的皇城傳達到安步奇山脈這邊。”

由口供得出的推測很令人恐慌，但安格斯的冷靜感染了林安。

林安在最初的震驚之後，迅速平靜下來，心態和接受力之快，甚至令安格斯暗暗驚奇。

要知道，相比他，一無所知才是林安調整心態的最大障礙。

卻不知越到絕境，林安越能放下心理負擔，反正都死過一次了，難道還不敢拼命——就算是天和她作對，她都敢捅個窟窿，雲端之上的神明又如何！

但首先必須了解他們目前的處境。

“你的意思是說，魔神無法神諭都無法確認我們的下落和具體外貌，但如果魔神信徒付出一定代價，竟能預言出我們的下落？”

這沒有近軌道衛星和gps的世界奇幻得超乎想象，原來還有人肉衛星，林安至今對魔界的印象，仍停留在山民的貧瘠、部落與神廟構成的宗教愚民統治下的落後社會結構的概念中。

“兩者是不同的，魔神雖然被魔族奉為信仰，但他根本沒有得到位面法則本源的認可，擁有自然女神眷顧的你，才是真正得到位面法則庇護的眷顧者，即使以神祗威能，也無法與位面法則的力量抗衡——撥動命運之弦，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身系無數生命命運的人的絲弦。”

安格斯意味深長道，“而且你身負魔族皇族與人族高等血統，無論在克瑞爾（人族主位面）還是魔界，要預言有關你的事情，必須付出巨大代價，而且想預言的內容越關乎你的安危。代價越大，否則人人都預言得出命運之女，你早就被提前扼殺了。”

當初僅僅是預言出命運之女降世的事，在轉移了大部分代價之後。仍然導致了他那位老師的重創，其後他那位老師靈魂俱滅，死在他手裏，又何嘗不是命運法則借他的手，施與他那位老師的懲罰。

只可惜直到他成為神使，吸收的信仰之力進一步質變後，才隱約明白這點，否則說不定他會嘗試改變這一結局，嘗試對抗命運因果的法則，做一次實驗。

而他們這次入山。卻恰好遭遇作為前鋒的斥候，誰又能說不是命運的安排呢？

“你預言過我！”林安吃了一驚，那她來自異世界的事……

“是預言命運之女降世，預言中並沒有準確指出，確定是你。是我後來才慢慢確認的。”

安格斯輕描淡寫地糾正，淡然的神色完全無法看出，當初為了確認目標，他曾親手設計了聖女的隕落，從而排除候選，確定了林安的身份。

林安無法讀心，聞言松口氣。她知道安格斯曾是神聖教廷一人之下的神使，道：“這麽說，我也不是那麽容易被預言的，既然你預言過，以你那次預言為標準，像他們這樣將我的下落圈定在安步奇山脈範圍內。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現代商業意識，明確了成本，便不難推測對方可承擔的風險底限。

“準確地說，是提前預知你在近期，會身處安步奇山脈範圍內——他們選擇在得到喻示後立即搜索。這不是巧合——涉及時空兩個因素，在預言中，比單確定空間位置更高一層。”

安格斯明白林安的意思，糾正了一句，然後回答她的問題，“至於代價的關鍵，在於預言者。因為元素潮汐以萬年為周期，我們的主位面剛剛進入由衰轉盛的元素回潮，而魔界這邊，則是開始由盛轉衰，此時正是魔界這個紀元最後的輝煌開始拉開序幕的時候，論資源和強者的層次，都不是現在的克瑞爾可比。”

你直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行了嘛。

林安腹誹。

“但無論獻祭多少資源來轉嫁法則懲罰，主持預言者本身都必須付出巨大代價，雖然不確定魔界的至強者水平，但我有九成把握，單是預言你所在的方向，預言者要承擔的懲罰，就不會低於我老師那一次預言後的代價，如果將時空範圍縮小到這一次的程度，即使是傳奇級也未必能全部承受下來。”

林安很震驚，她聽過安格斯提及這個命運之女的名號，沒想到含金量遠超她想象。

“這麽說，假設預言一次我的下落，會讓一個魔族強者大幅掉階甚至失去戰鬥力？”

遠遠不止。

但安格斯知道，林安只是想知道彼此的力量消長，便點點頭。

“這麽說，我反而要期待他們多做幾次預言了，多損失一個，對付我們的力量便少一點。”這次預言只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才有最大作用，現在得知了，他們完全可以轉移，所以林安此時不輕松，卻還口吻輕快。

安格斯卻謹慎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安步奇山脈沒寸土地都會被翻起來，空間裂縫的存在，說不定會被註意到。”

林安一窒，隨後便道：“但這得建立在我們成功逃過魔族強者搜查的下。”否則一切都不用提了。

“你說得對。”

這隊魔族騎士只是前鋒，甚至狼眼部落也只是前鋒，別看他們兩個肆無忌憚地談論魔神和神諭，但安格斯清楚，整個魔界已經因為這個神諭動蕩起來，即使有傳奇級強者親自來搜捕林安，他也絲毫不意外。

他們唯一暫時擁有的優勢，只是安步奇山脈距離皇城太遠，對方還沒有到來。

據這個魔族俘虜所說，他們在一天半前出動的，如果目的真是神諭中的目標，預言也只是有微小的時間偏差，稱得上很高的準確度了。

魔族高層一定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哪怕一位傳奇強者為此隕落，安格斯也不覺得奇怪，那麽出動傳奇級幾乎是必然的。

掌握對應優勢法則的傳奇強者，搜查範圍甚至可以擴大到直徑百裏，而根據時間推算，他們現在立即離開山脈，可能都來不及了，給他們一天時間，他們也跑出不出多遠，遠比不上傳奇強者的搜索效率。

安格斯“看”了林安一眼，將自己的分析告訴她。

林安嚇了一跳。

這世界太奇幻了，不但有人肉衛星，連人肉雷達都出來了：傳奇強者這麽恐怖，而據說她原本的戰鬥力只在傳奇之下——只不過在人族位面混了幾年，她失憶前到底是怎麽混到這種人形核彈的程度的……

心跳急促砰然的同時，餘光掃過，安格斯正“盯”著她。

眼前局面危急，但如果真到了毫無辦法的絕境，即使是妄想成神的宗教瘋子，也不可能這麽冷靜。

這不是一個能全心信賴的人，林安一直清楚這點。

所以她也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刻，她越不能靠安格斯，尤其不能產生心理依賴。

“如果傳奇強者真有你所說的威能，”林安盯了安格斯一眼，在他臉上找不出任何危言聳聽的心虛，於是緩緩說著，“那麽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必須立即離開安步奇山脈。”

神諭是要置她於死地而不是抓個活口回去展覽的，所以如果她是魔族的傳奇，刮地三尺找不到目標，很可能會將整片山脈夷平，確保躲在地下十丈的蟻巢都沒有一只活口跑出去。

“而狼牙部落也不能回去了，準確的說，安步奇的五大部落都是對方的助力，而且我們在狼牙留下過痕跡，說不定會被查到。”

林安頓了頓，忽然冷酷道，“這說不定是我想輕了，如果安步奇山脈內搜尋不順，魔族強者說不定會順手將那幾個部族抹掉——對我們而言，如果對方不經詳查就遷怒狼牙部落，說不定還是好事。”

安格斯驚訝，而後點了點頭，“我對我後面那些布置有信心。”

換言之，除非強者親自下大力去查，否則林安所說，可能性不低。

“所以法師塔和空間裂縫都不必管了，我們現在必須改變目標，首先必須的，就是一個能幫我們避過傳奇強者搜查的藏身處，我想，你應該有腹稿了。”林安看向安格斯。

根據她所知的，能分析到這裏已經不錯，最重要的是她始終冷靜，沒有亂了條理。

心境毫無破綻。

接下來順理成章就是安格斯的責任。

安格斯溫文爾雅地頷首，“讓我們躲過傳奇強者搜索的辦法，其實還在你身上，”他道，“你領悟的是空間法則，而且是自然的眷顧者，如果將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加上我的一種能力，有八成可能，躲得過傳奇強者的搜索。”

他坦誠道：

“我之所以要帶你入山找那座法師塔，就是希望熟悉的環境，有利於你恢覆記憶和重新掌握法術，因為這兩者，對我們以後的逃亡，至關重要，即使明知魔族追兵將至，也想帶你去試試。”

所以，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個選擇：

立即離山還是進山，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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