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少數提前回到帝都又能進出宮廷的人物，蘭斯特身份特殊，一整個舞會上都很忙，林安還來不及問出口，蘭斯特仿佛又看到什麽人，不得不離去。

他的步履匆匆，像是十分迫切要與經過的那位大貴族交談，又像是在躲避什麽，說了聲失陪，沒等林安回答就拉開幃簾走了出去。

這種態度在林安與蘭斯特相處中第一次發生，林安可以理解他對前線局勢的焦灼，沒有平時的閑逸，但心中也有些微妙。

“這就是得到權力的代價？我和蘭斯特會不會有一天漸漸疏遠到無話可說？”

作為法師，她可以閉門深居半個月不問世事，而蘭斯特的身份，卻註定脫不開權力漩渦和數不盡的貴族交際，兩者之間漸漸遠離的未來可以預期，但這樣的聯想和征兆，卻令林安有些不快。

因為心情不好，之後林安沒怎麽露面，等舞會過半，她派人和蘭斯特說一聲，然後就去找查理斯告辭，乘車回府。

這場訂婚是權貴回都後的最大的一場聚會，許多消息都在舞會上流通擴散，由於錯過了這次舞會的後半程，第二天也沒有人上門，林安便無從得知舞會後半程中查理斯在舞會上宣布的消息。

於是直到舞會過了兩天之後，林安才從一位受勳者同伴的告別信中，得知了舞會後來宣布的，梅林組建使團出使兩大帝國的消息，其中查理斯為首，蘭斯特和伊麗莎白公主這對即將成婚的夫妻也赫然在列。

“亞拉伯罕一世終於老年癡呆了麽？查理斯和維多利亞就算了，把道格拉斯、蘭斯特和撒克遜都放進去，是嫌送進狼口的羊羔不夠肥？”

使團的主要成員有查理斯皇子夫婦、道格拉斯皇子夫婦、維多利亞公主夫婦、蘭斯特夫婦和撒克遜，這個皇家使團的真容可謂豪華。或者說在某些人眼中，皇帝此舉堪稱喪心病狂。

“難怪皇帝急著敦促三對未婚夫妻結婚，之前之所以催促蘭斯特和伊麗莎白公主趕回來，恐怕是為了簽發國書和處理斯圖亞特公國的聯姻事宜。”林安瞇起一對鳳眸自語。

畢竟和梅麗爾嫁公主過來不同，斯圖亞特這邊是梅林的公主下嫁斯圖亞特大公。盡管蘭斯特本人身在梅林，相關事宜也必須正式通告國內，相關外交程序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塵埃落定。連林安也不能不佩服梅林外交使臣的能力和效率——最重要的是，這個過程蘭斯特必定全程參與，而他卻連一點風聲都不告訴她！

由於派人去本森特府上找萊昂納多確認這個消息，時間又過了半天，林安看來萊昂納多。本森特的親筆信，才確認了消息，隨後令人備車。

“我就知道你會來。”

見到林安。蘭斯特苦笑。笑容依舊溫和優雅。眉間的一絲煩躁在見到林安後悄然散去。

等侍從長上了茶點後，他擯退旁人，親自動手給林安倒了茶，知道她嗜好微甜的喜好，放了半勺濃濃的甜奶。

“整整被你隱瞞了大半個月，後知後覺到這種程度，我該說幸好我不是聾子瞎子嗎？”林安哼了一聲。擺明興師問罪的態度。

“我沒打算將這件事隱瞞你太久，”這麽大的消息，也是隱瞞不了的，“只是表明我的態度。”

“什麽態度？”林安挑了挑眉。

“得知這次出使後，陛下就直接詢問過，能否讓我說服你加入。”蘭斯特語調平穩，手中的雕花銀調匙已經往紅茶裏放了三勺白糖和兩勺肉桂粉。

“你拒絕了。”這是陳述句。

蘭斯特淡淡一笑。

林安眉頭微摺，“看來北線的戰事真的很危急，否則皇帝陛下不會出此下策。”

這次出使，不同於和平時期，尤其皇帝在使團中放了這麽重的分量，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次出使訪問的危險性，比之羊入虎口還要艱險百倍。

林安加入使團的意義，當然不僅限於她所擁有的神術力量，畢竟這方面她再強，還不至於無可取代，經驗閱歷豐富的大師，梅林還拿得出幾個。

但林安和一般強者的最大不同就是，她背後有人，而皇帝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說明梅林傳奇層次的力量，已經被皇帝都放到了北線，這也意味著魔族的這次動靜不同尋常，要知道即使是林安所經歷的那場大潰敗，也沒有讓天青之槍滯留北線那麽久，仿佛隨時在防備魔族上至傳奇下至兵卒的全面反攻。

意識到這點，也就不難明白蘭斯特的用心，苦心孤詣不願將林安拉進這場危險之中，竟將消息瞞了這麽久，難怪之前見他忙碌到那種程度，情緒也十分不穩，顯然是承受壓力過大。

但亞拉伯罕一世要達到的目標，哪裏是蘭斯特區區表態就能制止的，蘭斯特這邊不過是他其中一步棋罷了。

想到回府那天那位閣下的不速而至，林安迅速將兩者聯系起來，微嘲道：“其實這次是我連累了你也說不定——怪不得我一直弄不明白，你和伊麗莎白公主為什麽會被放進使團。”

她回來第一天，地盤上已經有那位強者等著，可見護送伊麗莎白回來也不過是個借口。

亞拉伯罕一世那頭老狐貍早就盯上了她和她身後所代表的傳奇，反倒是蘭斯特和伊麗莎白公主之所以婚約提前並被放進使團中，或許才是受了她的牽連——相比傳奇強者在目前局勢中的分量，斯圖亞特大公又不算什麽了。

蘭斯特早已想到過這個可能，藍眸中掠過深深陰霾：

這種被當成牽制棋子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即便位尊至一國大公，在更高的上位者眼中，也會是一枚被放棄的棋子——他不害怕沖自己而來的威脅，卻憎恨對他身邊人下手的行徑，尤其在他的母親因此喪生之後。他曾發誓絕不重蹈覆轍。

“抱歉了，蘭斯特，這次恐怕是我拖累了你。”

“事情還不能確定，何況反過來說，不也因為我的存在。你才被迫涉入危險。”

聽了林安的話，蘭斯特就知道了她的決定，林安認定的事情一向難以更改。蘭斯特沈默一下，“但一世陛下的真正用意，我還沒弄清楚。”

“如果能弄清他的想法，他也就不會被佩雷和神聖帝國都當成頭號大敵了，”林安笑笑，“但無論他這次怎麽布局，下了重註卻是真的。”

就算查理斯和維多利亞令皇帝失望。兩者在他心目中地位下降。但一下把四個兒女和嫡長孫拋出去。無論皇帝用心是什麽，都已經足夠吸引三國的絕大部分目光。

“從他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看，陛下還沒打算把我們都當成棄子，即使你不如他的意願，他也一定會在使團中增加保護力量。”

這也是蘭斯特有底氣不願林安涉入的原因，就算沒有林安身後那位坐鎮，他也認定皇帝不會輕易坐視他們的安危。

“放心。我當然不會輕易順遂他的意願。”否則不是讓皇帝得寸進尺，林安示弱一次，被皇帝嘗過甜頭，距離被皇室綁定的未來也就不遠了。

林安想到那天驚鴻一瞥的那枚黯淡的銀色五芒星，冷冷一笑。

……

沒有在蘭斯特那裏滯留太久，一個多魔法時後，林安就乘車回府。

剛剛下了馬車，前來迎接的貝迪卡第一時間告知，薩林等人回來了，被等在南門的仆侍用馬車接了回來。

這是這兩天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林安臉上露出笑意，貝迪卡也不由松了口氣，輕松仿佛傳染般讓一旁的代管家等仆侍都流露出真心的松快，林安才發覺不知不覺中，自己對府中下人們的影響竟到了這個地步。

問清西德尼他們所在，林安快步向主閣樓走去。

進門後，她一眼就見到已經被仆侍們服侍著洗漱一新的西德尼、薩林、約翰姆和安吉莉雅，安德烈和雪莉爾卻不在其中，林安臉上的笑意中流露訝異。

“……他們在半路上接到師門的傳訊，馬上回去了。”

“師門傳訊？看來安德烈他們門中對前線的關註程度不低，消息真快。”

林安一聽就明白了原因，隨即向薩林等人描述了帝都這段時間以來的變動。

薩林等人這段時間單獨趕路，消息封閉，第一次聽說前線的變動，連心無旁騖不問外事的西德尼都留了下來。

法師雖然自詡是世外之人，但也十分清楚，當動蕩將大陸席卷的時候，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聽完林安道講述，所有人都沒有立即說話，直到薩林打破安靜。

“那麽你的決定呢？你想做什麽？”

他們不過是小人物，沒有進入上位者視線，能對大局有影響的同伴中，安德烈兄妹已經被師門召回，現在唯一可慮的是林安。

但林安面對的局面卻不是一般的覆雜，一面是使團，一面是五芒星，薩林一時也弄不清皇帝的用意。

“何必想那麽覆雜，我已經有決定了。”林安露出一絲笑意。

……

紫薔薇女爵再度宣告閉關，十天過去，檢查伯爵府的密探才發覺不對，上報監察部，等“狡狐”帕蒂思派人潛入查探時，才發覺伯爵府主人早已杳無蹤影。

第六卷 無限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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