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與神術碰撞的波動沒有結界掩護，自然很快幅散出去，整個營地都起了動靜。

入睡輪休的士兵都被驚醒，正在帳篷中修煉的薩林安德烈等人停止冥想，迅速趕到，林安說了是一個不下於紅衣大主教的神職者來襲，眾人紛紛面色凝重。

拜倫的幾個下屬也抵達了，格林法師從拜倫口中得知遇襲經過，也為之心跳：要不是林安在場，危險的就是他們的殿下了。

格林法師等人商量了一下，建議拜倫連夜趕路，就近入城，在平民眾多和有駐軍保護的城中，那位教廷聖子也必須顧及神聖教廷的名聲，不敢隨意出手。

“琳，有這樣的強敵在一側窺視，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拜倫想了一下，詢問林安的意見。

“我正要對您說，拜倫殿下，或許我們要分開走了！”

林安這邊也和同伴商議好了，林安看了面露驚異的格林法師等人一眼，對拜倫點點頭，“對方是沖著我們來的，我們繼續留在隊伍中，會拖累您與其他人，對方身上很可能有感應‘異常力量’的方法，分開走的話，您這方目標會小得多。”

說到“異常力量”的時候，格林法師臉色微微一動，林安身後的薩林就掃了他一眼。

但薩林不擔心他們會做什麽，因為拜倫同樣是吸收了“異常力量”的人之一，關於與神國有關的一切。大家沒有說破，但心照不宣。

而對於林安的建議，拜倫的幾個手下臉色都為之一亮。

他們清楚，相比拜倫。從神國中得到了絕大部分好處的林安一行人，才是對方的主要目標。

尤其自然女神在神聖教廷那幫神職者眼中，顯然是一位異神，相比林安等人異教徒的身份，拜倫這個皇子的分量在那群神棍瘋子眼中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如果林安他們願意主動離開，拜倫一行自然安全了大半。

“不行，我們一路同行，怎麽能在這時候拋下你們。”拜倫皺眉反對。

“我們離開大隊伍，行動也會靈活得多。對方目前還在百裏之外。只要我們有意避讓。十天半個月內，他也未必能追的上我們——這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選擇。”林安淡笑道。

“是啊，殿下。等我們安全，還能召喚援手支援紫薔薇女爵，總比大家抱在一起等對方追上來更好。”格林法師也支持道。

拜倫盯了林安片刻，林安表情不變地含著淺笑，拜倫眼中閃過莫測的光，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好吧，我們分開走。”

山林中晨霧漸起的時候，拜倫目送林安等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薄霧中，微嘆了一口氣：“我一直在想，她會用什麽理由離開。現在看來，連命運都在眷顧她。”

格林法師臉色微變，驚疑，“殿下，您是說……？”

“假如我是她，好不容易脫離父皇的視線，也絕不會心甘情願回去——這位女爵閣下看上去是為柔弱少女，心裏的溝壑卻不比男人少，以她對整盤棋局的了解，她怎麽可能願意像我們一樣，成為棋子呢？”

拜倫原本見林安毫不阻止他回去的決定，路上有一直不見動靜，他以為林安有所打算，回去後，彼此或許能互為助力，現在看來，對方不是不願意沾這趟渾水，就是要跳出棋局，不甘為棋子了。

格林法師沒想到拜倫對林安的評價這麽高，駭然道：“難道他們有把握解決後面那位神職者？”如果無法解決後面那個強者，林安無論有什麽打算，也不會有用。

“我也不知道，這只是一種直覺，”

拜倫搖搖頭，心中卻肯定林安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他早就感覺到林安夜半出現的異常，現在看來，她可能早就察覺到了後方的威脅，否則即便是神術投影，對方也來到他們身邊才被林安發現。

這麽一想，如果林安早有預料她即將與他分道揚鑣的話，那麽她昨天最後的話語，很可能就是給與他的最後忠告了——

“活著……嗎？”

拜倫腦海中閃過林安說那句話時的神情語氣，心中如有所悟，明白到或許命運的抉擇，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眼前了。

“啟程！我們盡快趕回去！”

……

拜倫再怎麽高估林安，也只是以為她有什麽短時間內能擺脫那個神職者的辦法，卻絕不會想到，在脫離他們之後，一行人在林安指引下，不避反進，主動向對方的方向前進。

大約八九十裏外，在山林中看似不疾不徐跋涉、速度卻絲毫不比加持了疾風術慢的青年一擡手，右手收回來的時候，攥緊的指縫中洩出幾片絨羽。

以低空飛行速度聞名的白鶯鳥溫熱的小身體被裹在掌中，卻像木偶般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小胸脯前還微微起伏，幾乎要以為它被被抓住的瞬間就死去了。

青年伸指輕撫鳥兒，像木頭般呆楞的白鶯鳥卻忽然發狂，低頭猛地在青年的指背上啄食一口。

青年的身體也像豆腐做的一樣，輕而易舉地被一只不到手掌大小的白鶯鳥啄下一肉絲，但傷口卻詭異的沒有一絲血流出。

青年仿佛沒有痛覺，指背的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起來，鳥喙上銜著的人肉被白鶯鳥一口吞下去，被抓住的鳥兒卻好像恢覆了神智，似乎意識到危險來臨，簌簌發抖地想逃離掌握。

“……聖經曾經記載，父化身凡人，路遇乞丐，將割下身上血肉饋贈，乞丐吃食父之血肉，自此皈依信仰。以身侍父，終升入天國而成為化身神聖之民，自此生活在流淌著蜜與奶的樂園，無憂無慮。歡樂無邊——”

青年曼聲說出聖經中記載的故事，輕柔地詢問掌中的小生靈，“我將我的血肉餵與你，你將生命奉與我，好不好？”

白鶯鳥戰栗，嘰嘰直叫，青年卻仿佛得到了應承，高興的一笑，張嘴一口咬下。

咯啦咯啦……

幾十聲咀嚼聲之後，青年擡手抹了抹唇角流下的粘著細絨的血跡。含著笑意的面容仍聖潔無比。但在這樣的場景中。卻顯得分外詭異。

站在樹林中，青年仰起臉聆聽鳥類無處不在的嘰啾鳴叫，過了片刻。他睜開眼，訝異之後，眼中變得冰冷，面容上卻仿佛固定了神態般溫柔，充滿反差的聲音寒冷道：“咦，他們竟然主動往這邊來了……玷汙了父神之神聖的異教徒，就讓我以神聖之名，凈化你們汙穢醜陋的靈魂吧——”

正在這時，一小片半枯半綠的葉片從樹上落下，打著旋劃過青年眼前。

青年也不知怎麽地。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那片落葉，落葉的枯萎部分與碧綠的交匯處，形成一種灰色向翠綠過渡的天青色，這抹天青色在這片葉子上絲毫不起眼，但不知為什麽，青年一眼就註意到了這抹顏色。

天青……？

青年身形一頓，擡起頭。

一個並不魁梧的身影站在他的三丈外，淩亂的頭發上掛著幾片樹葉，就像剛從山裏打獵出來的獵戶，但他站在那裏，全身沒有一絲氣息外洩，就像他原本就一直站在那裏，只是青年一直都沒發現。

男人表情怔忪，手上還隨意地拖曳著一把長槍，聖子的目光落到那柄長槍上，像被灼痛一樣一縮。

再次看向那個男人，聖子仿佛明白了什麽，哪怕以他的信仰之虔誠，看到這個男人，表情也幾乎要皸裂：“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看來你知道我，那就不用我說什麽了，你——”

獵戶般的男人看著聖子，話還沒說完，聖子忽然毫無征兆地擡起頭！

一道純粹無比的白光從他體內最深處亮起，聖子渾身沐浴著聖光，合身撲向那個男人！

但聖子和男人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聖子體內聖光猶如火焰，卻向前突進哪怕一分！

獵戶般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與聖子詛咒的目光對視，聖子像是凍結在琥珀中的蟲子，只有身上越來越炙白明亮的聖光，才能看出他此時玉石俱焚的決心。

片刻，一陣微風吹拂而過，風中似乎帶了淡淡的青色，聖子身上的聖光搖曳一下，像風中的燭火一樣，撲地消散熄滅。

“不可能，我的信仰……”

聖子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身上越來越淡的的白色聖光，再看到獵戶模樣的男人臉上的驚訝憐憫，聖子臉上出現信仰毀滅的絕望，逐漸演變成怨毒，整個身體終於在聖光中湮滅！

光芒漸淡，一抹黯淡的白光悄無聲息射出，卻被一只手中途攔截，只聽咯啦一聲，像是水晶碎裂聲音在男人掌中響起。

“糟糕，無意中毆打了小朋友！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沖動了！我原本想說，看在你入境沒殺人的份上，借你的身體研究一下，就放你回去的——”

獵戶打扮的男人搔搔頭，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難道我現在這麽面目可憎，長得一副欺負小孩的壞人臉？”

……

遠在千裏之外的聖山某座大殿，八塊凝結著一道白光的聖光水晶中最後面的一塊，忽然毫無征兆哢嚓一聲碎裂。

山頂神殿中正在禱告的教皇身體一頓，表情不變地繼續詠唱聖言。

遠在佩雷境內，安格斯毫無征兆地吐了一口血。

他臉色難看地轉向北方，閉眼片刻感應了菲爾普斯死前靈魂碎片中最後的場景，臉色一陣青白變化後，流露出一絲慶幸：“幸好提早離開了，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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