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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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斯死死地盯著約克雅丹,後者被簇擁在臺上,居高臨下地看他,猶如判決他命運的裁判。
他心中那種不安的預感,正在慢慢實現,約克雅丹這個時候站出來,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約克雅丹卻沒有看他,那張與先祖八分相像、在皇室和貴族中代表極高公信力的英俊面孔,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中。
他的臉色凝重而嚴肅,掃了一眼下方的貴族。
“……在‘神之琴弦’的拍賣會前後,我們很順利的執行了誘捕計劃,將那些隱藏的間諜一網打盡,沒有驚動到計劃以外的人,甚至沒有傷及計劃以外的任何一人——”
他頓了頓,英氣的濃眉之間褶皺出一個深深的溝紋,薄唇抿成一線。
“我和羅布森船長,原本以為這是一次周密而順利的計劃,但剛才的混亂、山林外的野火,以及‘神之琴弦’號的著火,令我不得不意識到,或許島上仍有漏網之魚,而他就在我們之中……
諸位是我梅林的棟梁和那些暗諜的目標,為免你們在不知情下遭遇暗害,我不得不站出來維持秩序,並空開真相……”
說到這裏,所有貴族已經一片嘩然:
約克雅丹殿下承認了“神之琴弦”號著火,以及間諜混在人群中的事,這對原本毫不知情的貴族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震撼!
這讓他們不自覺有種心理暗示,既然那個怪聲所說的這件事是真的,那麽克雷斯。梅林是天堂島主人的事……
眾人不自覺將目光聚集到克雷斯身上。
正和克雷斯等人對峙的薩林,心裏則微微一笑:
不枉他送上了一把好刀,約克雅丹不但順利接過了刀,而且這一番話,隱隱將他從被挑撥的處境扯出——誰都聽得出那個怪聲出現得蹊蹺和令人懷疑。五皇子當然不能是因為相信那個聲音而質疑一個皇室旁支,他站出來的原因,只能是因為一心完成皇帝囑托的任務,以及保護在場不知道的貴族。
有了皇帝的任命和在場貴族的性命為籌碼,約克雅丹已經站在了正義公正的大旗下,接下來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他推動,這些被困島上、性命受到威脅的貴族,自然會替他做下去。
薩林給約翰姆一個眼神,兩人慢慢後退,混進圍住克雷斯一行的貴族人群中。兩個仍帶著混淆術面具的人像一滴水融了進去,在眾多人之中很快無法再辨識。
看到這一幕,臺上居高臨下的約克雅丹眼色一閃。而和約翰姆對峙的路卡夫表情更是一緊,甚至想親身追去,卻被那些圍著他們的客人用狠狠一抵,男人們七手八腳的混亂抵擋,竟抵住了路卡夫的去路——
“走開!走開!”
貴族們驚叫的驚叫。沈喝地沈喝,生怕這個可疑人闖到人群裏下殺手,甚至挾持人質,個個都萬分緊張。
就這麽一錯眼,路卡夫就失去了帶著假面的薩林和約翰姆的身影。
路卡夫一陣憤怒,他已經意識到場面不利於他們。失去那兩個蹊蹺的叫出尤米爾身份、將他們視為間諜的客人的身影,更加難以證明克雷斯的清白,而臺上的約克雅丹殿下。恐怕更不會給他們機會!
氣急下他想硬闖,這一舉動令觸動了貴族們敏感的神經,紛紛圍過來。
“做什麽!滾開!”
“小心,他手裏拿著匕首!別讓他靠近!”
路卡夫當然沒有敢拿出匕首,他憤怒地高喊:
“那兩個人才是間諜!他在汙蔑一個身份高貴者!我的少爺是皇室子弟。怎麽可能會是神聖帝國的間諜!你們幫助間諜逃跑,難道是幫兇嗎?!”
和路卡夫正面對峙的那個貴族。一楞後抵擋的力氣倒是松了點,但他旁邊簇擁過來的貴族卻是憤怒起來。
“你一個普通平民也敢汙蔑貴族?是誰讓我們落入這個境地的?如果你的主人不是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有種讓他在約克雅丹殿下的測謊術中說一次!”
“對,我們只相信約克雅丹殿下,你必須測一次!”
說到底,在場人最恨的,還是導致他們陷入目前局面的人。
如果那個怪聲所說的話得到驗證,那麽他們就要落入悲慘的境地了,因此這些貴族是最急於驗證的人,只要克雷斯不是天堂島主人,不是神聖帝國間諜,那麽他們的處境還沒有那麽糟糕。
群情憤湧中,臺上傳來一聲沈喝:
“安靜!”
約克雅丹冷冷地掃了這群貴族一眼,“克雷斯。梅林,讓我來問你,你是否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
克雷斯擡頭,冷冷地掃過周圍的人,他英俊的臉裹上一層嚴霜,顯出冰冷陰翳,令熟悉他的人十分陌生,有些相信了那個怪聲的話。
克雷斯卻不理周圍人懷疑而警惕的神情,他高昂起頭,高傲而冰冷地問:“我尊敬的約克雅丹殿下,我以為那無稽的話語,是對一個血統純正的皇室子弟的最大侮辱,您當面這樣質問我,難道已經無視皇家的尊嚴、忘記自己高貴的血統了嗎?”
“身為梅林皇室子弟,維護皇室血統的尊嚴,正是我的天職,我一刻不會忘記!克雷斯。梅林,我如此做,正是為了洗清你的嫌疑,還與你清白!
在遭受這麽多人質疑、背負起眾多生命生死的時候,唯有清清楚楚的驗證,才能洗脫你嫌疑,洗清梅林高貴血統蒙受的汙穢!”
約克雅丹義正言辭,嚴肅地看了那些嗆咳不止的貴族一眼:“我們抓捕的那些間諜之中,正有不少暗中謀害貴族取而代之混入的情況出現,此時情形緊迫,火勢與濃煙近在眼前,在場眾多高貴者的性命都將在這短短時間內決定,我已經沒有更多時間去判斷拷問真相,唯有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證明你的清白——
我在這裏。向眾位誓言,如果測謊術驗證克雷斯。梅林的清白,我將當即對您誠摯道歉,被在事後,為此向父皇以及杜魯門城主請罪!”
那些捂著口鼻的貴族,這時也紛紛放下手,用最嚴正的語氣道:“是的,我們也願意為此承擔責任,證明您的清譽,並為此誠摯道歉!”
“請克雷斯你顧全大局!”
會場中煙氣越來越大。為了表現和其他人一起同甘共苦,約克雅丹也被嗆得咳了好幾聲,擡起熏得有些微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克雷斯。眼中有只有雙方才明白的寒意。
克雷斯死死盯著約克雅丹,側頰的肌肉顯露出他此時緊咬的牙關,在眾人和約克雅丹的視線壓迫下,他才緩緩低下頭。
“好吧,我同意。”
他垂下的眼眸隱。藏住眼中劃過的一絲詭秘。
約克雅丹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忍不住上前一步,將大半個身體都露在人前,一抖手,一道光束籠罩住克雷斯。
“那麽我來問你,克雷斯。梅林。你是否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
在約克雅丹和一眾賓客屏息地註視中,克雷斯張開了口,“我……”
“小心!”
“小心!少爺!”
兩聲發源不同的驚呼忽然響起。只見一道冷電般的流光劃過空中,噗一聲刺入約克雅丹左胸,約克雅丹捂著胸口往後退了幾步,身體一晃,胸前血跡汩流!
而與此同時。眼中剛剛掠過喜意的克雷斯,身體周圍出現十二道細柱。細柱在頂部封蓋,形成一個秘法牢籠!
一個身影同時出現在牢籠外部,十二根細柱轉瞬沒入克雷斯體內,在體外形成一層堅硬無比的銀色盔甲,然後僵硬不動的克雷斯笑意還留在眼中,像一具無法動彈的金屬傀儡,被挾在肋下,沖入人群!
不辨面目的約翰姆勢如瘋虎,橫在肋下的克雷斯猶如撞木,腳下每一步都亮起一道土黃色的光環,光環發出陣陣震動,波及範圍內的人們紛紛東歪西倒,亂作一團!
臺上也正亂成一片,賓客們在女士們尖叫中盲頭蒼蠅般亂撞。
約翰姆在人群中幾個眨眼,遭受了三四次攻擊,只使用了最基礎的土系震蕩光環,就已經闖到大門前,砰一聲撞開門口,門扇帶著巨力將兩邊的守衛扇到一旁,約翰姆頭也不回地直闖出去。
人群中到處釋放混亂術、負責制造機會的薩林,以及抵擋住路卡夫援手的安德烈,見狀立即放棄對法術的控制,疾行術沖到門外,正好見約翰姆抱著克雷斯沖到窗口,一拳擊出,往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一躍而出!
薩林連忙用法杖一指,一個漂浮術的靈光罩住約翰姆。
但約翰尼手中沈重的重量,仍然讓他以不慢的速度下墜,薩林幾乎在收回法杖的同時,聽到落地的嘭一聲,然後是守衛嘈雜的腳步。
“幸好這裏只是三樓!”薩林心想,與安德烈對看一眼,兩人身上同時亮起飛行術的靈光,從約翰姆跳窗的位置飛躍而出——
這時候,身後的大廳中的人才慌亂地跑出來,路卡夫一聲怒吼,從那個窗口沖了出去!
“抓住他們,有刺客!”
“不,那個中年是克雷斯的幫手,他們把克雷斯。梅林救走了,小心周圍的守衛!”
……
離開關押約克特副船長的雜物室,林安再次往下走去。
“神之琴弦”關俘虜的地方位於甲板下層,比水手們居住的宿舍還要低一些,和儲藏貨物糧食的貨艙在同一層。
那裏十分偏僻,連船上的水手也沒有進入過,沿途沒有什麽守衛,只在靠近收押俘虜的地方,有人看守著。
昨晚審過阿曼尼並達成協議後,林安和阿曼尼已經來過這裏一次,把阿曼尼藏在貨艙底部的那個同伴萊克弄了回去。
而且關押犯人的地方,林安也已經踩過點,這次再來,熟門熟路。
艙房有限,那些間諜是兩人一間,分在不同房間關押。
門口看守的是兩個黑鐵劍聖。林安還知道在一旁的一個艙房中,還有兩個輪值的黑鐵劍聖輪值著。
只是“神之琴弦”號現在已經在汩汩進水,連走在其中的林安,都能感覺到“神之琴弦”號緩緩傾頹下沈的趨勢。
頭頂混亂的腳步聲猶如地震,值守的黑鐵劍聖當然更不可能毫無感覺,等林安到達的時候,四個黑鐵劍聖已經僅剩一人,正來回不安地走動,不時看看過道口。
“這倒省力氣了。”
林安原本預備可能會有至少兩個黑鐵劍聖,沒想到高估了他們的紀律性。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她習慣了前線軍隊的令行禁止,但“神之琴弦”雇傭供奉的黑鐵劍聖,卻不可能全心全意為“神之琴弦”號賣命。這時還能有一個人守在這裏,算得上很有操守了。
“誰!”
沒有防備的警戒和高度防備的警戒,程度到底是不同的。
林安只不過心情放松下,偶然洩露了一絲氣息,那個黑鐵劍聖立即警覺地爆喝一聲。朝她隱身的位置一劍掃來,劍上風壓逼人,帶著炎炎灼意,林安甚至能感到鼻子前方的空氣一陣稀薄。
既然被發現了,林安直接正面抗敵,一個鏡面反射術抵住對方劍招。仗著自己全身包裹的實化精神力,她不退反進,疾行術一個急沖!
那個黑鐵劍聖戰鬥經驗不少。但正是經驗習慣局限了他:看到鏡面反射術,他意識到隱身潛入者是法師後,他明白對方就在近處,而過道逼仄狹窄,簡直是他的天然主場。心下一喜,正想追擊。卻不料林安闖到近身,自己空門大敞地迎接面前無形的隱身人。
驚駭之下,他腳下一震,低喝一聲,“烈焰之環!”
一個灼烈的光環升起,把林安一下推出半丈,現出了身形,身上恒定在一串海藍石手鏈上的兩個水元素護罩啪啪激發又同時破裂,幾顆海藍石迅速變灰,上面出現裂紋。
“烈焰之環?!”
“竟然沒有受傷!”
林安和那個黑鐵劍聖都暗自吃驚。
林安心想:
“看來‘烈焰之環’,就是對方元素開化後領悟的光環技能了,果然效果遠超抗拒火環,幾乎是準三級攻擊法術的等級,瞬發性更是嚇我一跳!”
三級法術,除了林安自己最熟悉的兩三個,其他也無法做到瞬發,武者的光環技能在這方面,堪稱耍賴,也是同等級武者能和法師持平的重要砝碼。
如果不是兩個水屬性護罩抵消了大半傷害,外加實化精神力保護,林安猝不及防也要吃個大虧,即使現在,她也感到精神力一陣灼燒,有些虛弱。
“烈焰之環”兼具防禦和攻擊,這是個對武者非常實用的光環技能,而對方一擊落空之後,稍一驚訝,第二擊馬上接踵而至,更橫的是,他身體周圍的“烈焰之環”也跟著碾壓過來,空氣一陣扭曲,腳下踏過的木板啪啪碳化,升起小火苗。
林安冷笑,疾行術飛退,一揚手一件事物飛向對方,身前飛快地布下一層精神力護罩,隔絕空氣!
那個黑鐵劍聖情知飛來的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甚至不敢迎接,一個翻滾也朝林安方向撲去,卻不料那東西擦過他身上的烈焰之環——
噗!
一陣巨臭無比的氣體噴出,被“烈焰之環”一灼,更加迅速地揮發成氣體,滿溢整個過道。
那個黑鐵劍聖首當其沖,整個人被臭氣籠罩,一個翻滾咚地撞到墻角,臉色青黑地哇一聲嘔吐出來!
“你!……”
他最終只說出一個字,吸入了一口氣,立即口吐白沫,抽搐倒下!
“這是有毒的。”
林安齜了齜牙,感嘆了一下拉菲利郎蛇毒囊的毒性,招來一陣風把大部分毒氣吹出去,往嘴裏丟了一口綠色的藥丸,快步走進黑鐵劍聖身後的房間。
“蘭迪!洛夫!”
走了兩個房間,林安模擬阿曼尼的聲音叫喊,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目標。
那個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精神,驚喜地叫出聲道:“阿曼尼,是阿曼尼的朋友嗎?”
林安就看到那個被吊在墻壁上、身上帶著紅黑鞭痕的黃發男人。
“你是誰?”
“我是蘭迪!你、你是誰?”對方一直被關在黑暗中,這時才看清林安的身形,模模糊糊是一個女性的身影林安一挑眉。想起一件事,給自己加上了一個易容術,換成金發碧眼的白膚女人,精神力確認對方無誤後,一個活化繩將對方解下來。
“我是阿曼尼的朋友,這船就要沈了,現在跟我走!”
她看了旁邊那個同樣情況的間諜一眼,嘴角微冷,也順手解開了對方的繩子。
兩人咚咚落地,看樣子精神卻還不錯。
間諜和盜賊都是對拷打抵抗性較高的人。那個間諜一落地,立即就能爬起,對林安一點頭。立即踉蹌往沖去,動作緊急迫切,想來是猜到到林安所說的沈船不是虛話,卻沒有意識到,他們受命刺殺的對象。正站在他的面前。
隔壁響起了門口開開關關的聲音,林安嘴角含著笑意,等蘭迪站起來,往他懷裏丟了一顆綠色的解藥,“解藥,吃了。”
蘭迪聞到了門口進來的淡淡臭味。毫不猶豫地吞下藥丸,當即站起來,一見林安胸前的祖母綠胸針。再沒有懷疑。
“洛夫應該就在隔壁,我帶你去。”
來到隔壁,洛夫卻已經松綁,看來是那個間諜解救同伴的時候,順手也解開了洛夫的繩子。
他倒沒有什麽傷痕。因為他外形瘦小,賊眉鼠眼。穿起金裝也不像貴族,一眼就不像能深入潛伏承擔間諜任務的人,更像是嘍啰,這兩天的短短時間太少,雅各布的人估計都挑看上去比較有可能的去上刑了。
林安沒有廢話,給了解藥後,兩人又去另一個房間拿回被搜走的家夥什。
走出房門後,那些重獲自由的間諜估計都知道了要沈船的消息,只有幾個留在那裏,似乎在等他們。
其中就有林安親手解救的那個黃發男人,看他的模樣正氣嚴肅,像貴族多過像間諜,林安那一晚對他卻沒什麽印象,可能是拍賣會前一刻被提前捉住的。
過道的空氣中,還彌散著淡淡臭味,那個黃發男人一見林安三人出來,立即迎上去。
“能給我們說說現在的情況嗎?怎麽會突然沈船了?”
他識相地沒有詢問林安和蘭迪洛夫的身份。
“現在還在天堂島,島上的黑松林起火了,‘神之琴弦’號也爆炸起火了,客人們正亂成一團,五皇子和你們的目標都還在島上,現在想離開這裏,只能去找島上的其他船只碼頭。”
林安話語言簡意賅,提及五皇子和目標的時候,對方和身後幾人眼皮更是一跳。
黃發男人目光莫測,看了林安和她身後的兩人一眼,洛夫和蘭迪警覺地握緊手中的短匕。
林安卻很平靜,甚至饒有興趣地看了幾眼黃發男人身後的幾個人的樣貌,他們顯得有些緊張,黃發男人呼吸也微微急促——他傷得不算輕。
他收回視線,抿了抿嘴,“能告訴我,那些客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嗎?”
林安挑了挑眉,“今天舉行拍賣會,島上的客人,大部分都聚集在綠堡。”
她想了想,又取出一卷羊皮紙地圖,揮手做了一份覆制,丟給對方,“這是地圖,如果你幸運的話,或許能穿過火場。”
黃發男人擡手抓過羊皮紙,看了一眼,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帶人離開。
蘭迪和洛夫看著林安的舉動,毫無反應,他們已經看出,這個據說受阿曼尼囑托來救他們的女法師,並不是普通人,一舉一動都有意義。
林安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我和阿曼尼有交易,現在跟我走,這船真的馬上就要沈了。”
過道越來越傾斜,木板躺下大量積水,間雜一些水藻河泥。
三人涉著過膝的積水飛快向上跑,一路都不大見人,只有一些水手跑上跑下,見到三個穿著面孔陌生的男女,也不見有人來問。
跑到甲板上的時候,正好聽到主桅桿哢嚓一聲,橫掃千軍般倒下!
還在船上的所有人猶如做蹺蹺板般,先是一仰,然後一伏,齊齊一跳三尺,船舷上一群水手哇哇叫著,撲通撲通掉進水裏!
蘭迪和洛夫被橫飛的箱子木桶撞得鼻血橫流,忽然身上一陣涼意,一層氣泡般的藍膜罩上他們,然後兩人聽到林安高聲叫道:“跳水!”
正在這時,北邊的天空一陣呼嘯,兩個黑點出現在煙氣繚繞的天空中,身上閃著各種靈光,拖著長長的灰色氣流,向南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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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那種不安的預感,正在慢慢實現,約克雅丹這個時候站出來,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約克雅丹卻沒有看他,那張與先祖八分相像、在皇室和貴族中代表極高公信力的英俊面孔,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中。
他的臉色凝重而嚴肅,掃了一眼下方的貴族。
“……在‘神之琴弦’的拍賣會前後,我們很順利的執行了誘捕計劃,將那些隱藏的間諜一網打盡,沒有驚動到計劃以外的人,甚至沒有傷及計劃以外的任何一人——”
他頓了頓,英氣的濃眉之間褶皺出一個深深的溝紋,薄唇抿成一線。
“我和羅布森船長,原本以為這是一次周密而順利的計劃,但剛才的混亂、山林外的野火,以及‘神之琴弦’號的著火,令我不得不意識到,或許島上仍有漏網之魚,而他就在我們之中……
諸位是我梅林的棟梁和那些暗諜的目標,為免你們在不知情下遭遇暗害,我不得不站出來維持秩序,並空開真相……”
說到這裏,所有貴族已經一片嘩然:
約克雅丹殿下承認了“神之琴弦”號著火,以及間諜混在人群中的事,這對原本毫不知情的貴族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震撼!
這讓他們不自覺有種心理暗示,既然那個怪聲所說的這件事是真的,那麽克雷斯。梅林是天堂島主人的事……
眾人不自覺將目光聚集到克雷斯身上。
正和克雷斯等人對峙的薩林,心裏則微微一笑:
不枉他送上了一把好刀,約克雅丹不但順利接過了刀,而且這一番話,隱隱將他從被挑撥的處境扯出——誰都聽得出那個怪聲出現得蹊蹺和令人懷疑。五皇子當然不能是因為相信那個聲音而質疑一個皇室旁支,他站出來的原因,只能是因為一心完成皇帝囑托的任務,以及保護在場不知道的貴族。
有了皇帝的任命和在場貴族的性命為籌碼,約克雅丹已經站在了正義公正的大旗下,接下來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他推動,這些被困島上、性命受到威脅的貴族,自然會替他做下去。
薩林給約翰姆一個眼神,兩人慢慢後退,混進圍住克雷斯一行的貴族人群中。兩個仍帶著混淆術面具的人像一滴水融了進去,在眾多人之中很快無法再辨識。
看到這一幕,臺上居高臨下的約克雅丹眼色一閃。而和約翰姆對峙的路卡夫表情更是一緊,甚至想親身追去,卻被那些圍著他們的客人用狠狠一抵,男人們七手八腳的混亂抵擋,竟抵住了路卡夫的去路——
“走開!走開!”
貴族們驚叫的驚叫。沈喝地沈喝,生怕這個可疑人闖到人群裏下殺手,甚至挾持人質,個個都萬分緊張。
就這麽一錯眼,路卡夫就失去了帶著假面的薩林和約翰姆的身影。
路卡夫一陣憤怒,他已經意識到場面不利於他們。失去那兩個蹊蹺的叫出尤米爾身份、將他們視為間諜的客人的身影,更加難以證明克雷斯的清白,而臺上的約克雅丹殿下。恐怕更不會給他們機會!
氣急下他想硬闖,這一舉動令觸動了貴族們敏感的神經,紛紛圍過來。
“做什麽!滾開!”
“小心,他手裏拿著匕首!別讓他靠近!”
路卡夫當然沒有敢拿出匕首,他憤怒地高喊:
“那兩個人才是間諜!他在汙蔑一個身份高貴者!我的少爺是皇室子弟。怎麽可能會是神聖帝國的間諜!你們幫助間諜逃跑,難道是幫兇嗎?!”
和路卡夫正面對峙的那個貴族。一楞後抵擋的力氣倒是松了點,但他旁邊簇擁過來的貴族卻是憤怒起來。
“你一個普通平民也敢汙蔑貴族?是誰讓我們落入這個境地的?如果你的主人不是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有種讓他在約克雅丹殿下的測謊術中說一次!”
“對,我們只相信約克雅丹殿下,你必須測一次!”
說到底,在場人最恨的,還是導致他們陷入目前局面的人。
如果那個怪聲所說的話得到驗證,那麽他們就要落入悲慘的境地了,因此這些貴族是最急於驗證的人,只要克雷斯不是天堂島主人,不是神聖帝國間諜,那麽他們的處境還沒有那麽糟糕。
群情憤湧中,臺上傳來一聲沈喝:
“安靜!”
約克雅丹冷冷地掃了這群貴族一眼,“克雷斯。梅林,讓我來問你,你是否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
克雷斯擡頭,冷冷地掃過周圍的人,他英俊的臉裹上一層嚴霜,顯出冰冷陰翳,令熟悉他的人十分陌生,有些相信了那個怪聲的話。
克雷斯卻不理周圍人懷疑而警惕的神情,他高昂起頭,高傲而冰冷地問:“我尊敬的約克雅丹殿下,我以為那無稽的話語,是對一個血統純正的皇室子弟的最大侮辱,您當面這樣質問我,難道已經無視皇家的尊嚴、忘記自己高貴的血統了嗎?”
“身為梅林皇室子弟,維護皇室血統的尊嚴,正是我的天職,我一刻不會忘記!克雷斯。梅林,我如此做,正是為了洗清你的嫌疑,還與你清白!
在遭受這麽多人質疑、背負起眾多生命生死的時候,唯有清清楚楚的驗證,才能洗脫你嫌疑,洗清梅林高貴血統蒙受的汙穢!”
約克雅丹義正言辭,嚴肅地看了那些嗆咳不止的貴族一眼:“我們抓捕的那些間諜之中,正有不少暗中謀害貴族取而代之混入的情況出現,此時情形緊迫,火勢與濃煙近在眼前,在場眾多高貴者的性命都將在這短短時間內決定,我已經沒有更多時間去判斷拷問真相,唯有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證明你的清白——
我在這裏。向眾位誓言,如果測謊術驗證克雷斯。梅林的清白,我將當即對您誠摯道歉,被在事後,為此向父皇以及杜魯門城主請罪!”
那些捂著口鼻的貴族,這時也紛紛放下手,用最嚴正的語氣道:“是的,我們也願意為此承擔責任,證明您的清譽,並為此誠摯道歉!”
“請克雷斯你顧全大局!”
會場中煙氣越來越大。為了表現和其他人一起同甘共苦,約克雅丹也被嗆得咳了好幾聲,擡起熏得有些微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克雷斯。眼中有只有雙方才明白的寒意。
克雷斯死死盯著約克雅丹,側頰的肌肉顯露出他此時緊咬的牙關,在眾人和約克雅丹的視線壓迫下,他才緩緩低下頭。
“好吧,我同意。”
他垂下的眼眸隱。藏住眼中劃過的一絲詭秘。
約克雅丹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忍不住上前一步,將大半個身體都露在人前,一抖手,一道光束籠罩住克雷斯。
“那麽我來問你,克雷斯。梅林。你是否天堂島的幕後主持人?”
在約克雅丹和一眾賓客屏息地註視中,克雷斯張開了口,“我……”
“小心!”
“小心!少爺!”
兩聲發源不同的驚呼忽然響起。只見一道冷電般的流光劃過空中,噗一聲刺入約克雅丹左胸,約克雅丹捂著胸口往後退了幾步,身體一晃,胸前血跡汩流!
而與此同時。眼中剛剛掠過喜意的克雷斯,身體周圍出現十二道細柱。細柱在頂部封蓋,形成一個秘法牢籠!
一個身影同時出現在牢籠外部,十二根細柱轉瞬沒入克雷斯體內,在體外形成一層堅硬無比的銀色盔甲,然後僵硬不動的克雷斯笑意還留在眼中,像一具無法動彈的金屬傀儡,被挾在肋下,沖入人群!
不辨面目的約翰姆勢如瘋虎,橫在肋下的克雷斯猶如撞木,腳下每一步都亮起一道土黃色的光環,光環發出陣陣震動,波及範圍內的人們紛紛東歪西倒,亂作一團!
臺上也正亂成一片,賓客們在女士們尖叫中盲頭蒼蠅般亂撞。
約翰姆在人群中幾個眨眼,遭受了三四次攻擊,只使用了最基礎的土系震蕩光環,就已經闖到大門前,砰一聲撞開門口,門扇帶著巨力將兩邊的守衛扇到一旁,約翰姆頭也不回地直闖出去。
人群中到處釋放混亂術、負責制造機會的薩林,以及抵擋住路卡夫援手的安德烈,見狀立即放棄對法術的控制,疾行術沖到門外,正好見約翰姆抱著克雷斯沖到窗口,一拳擊出,往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一躍而出!
薩林連忙用法杖一指,一個漂浮術的靈光罩住約翰姆。
但約翰尼手中沈重的重量,仍然讓他以不慢的速度下墜,薩林幾乎在收回法杖的同時,聽到落地的嘭一聲,然後是守衛嘈雜的腳步。
“幸好這裏只是三樓!”薩林心想,與安德烈對看一眼,兩人身上同時亮起飛行術的靈光,從約翰姆跳窗的位置飛躍而出——
這時候,身後的大廳中的人才慌亂地跑出來,路卡夫一聲怒吼,從那個窗口沖了出去!
“抓住他們,有刺客!”
“不,那個中年是克雷斯的幫手,他們把克雷斯。梅林救走了,小心周圍的守衛!”
……
離開關押約克特副船長的雜物室,林安再次往下走去。
“神之琴弦”關俘虜的地方位於甲板下層,比水手們居住的宿舍還要低一些,和儲藏貨物糧食的貨艙在同一層。
那裏十分偏僻,連船上的水手也沒有進入過,沿途沒有什麽守衛,只在靠近收押俘虜的地方,有人看守著。
昨晚審過阿曼尼並達成協議後,林安和阿曼尼已經來過這裏一次,把阿曼尼藏在貨艙底部的那個同伴萊克弄了回去。
而且關押犯人的地方,林安也已經踩過點,這次再來,熟門熟路。
艙房有限,那些間諜是兩人一間,分在不同房間關押。
門口看守的是兩個黑鐵劍聖。林安還知道在一旁的一個艙房中,還有兩個輪值的黑鐵劍聖輪值著。
只是“神之琴弦”號現在已經在汩汩進水,連走在其中的林安,都能感覺到“神之琴弦”號緩緩傾頹下沈的趨勢。
頭頂混亂的腳步聲猶如地震,值守的黑鐵劍聖當然更不可能毫無感覺,等林安到達的時候,四個黑鐵劍聖已經僅剩一人,正來回不安地走動,不時看看過道口。
“這倒省力氣了。”
林安原本預備可能會有至少兩個黑鐵劍聖,沒想到高估了他們的紀律性。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她習慣了前線軍隊的令行禁止,但“神之琴弦”雇傭供奉的黑鐵劍聖,卻不可能全心全意為“神之琴弦”號賣命。這時還能有一個人守在這裏,算得上很有操守了。
“誰!”
沒有防備的警戒和高度防備的警戒,程度到底是不同的。
林安只不過心情放松下,偶然洩露了一絲氣息,那個黑鐵劍聖立即警覺地爆喝一聲。朝她隱身的位置一劍掃來,劍上風壓逼人,帶著炎炎灼意,林安甚至能感到鼻子前方的空氣一陣稀薄。
既然被發現了,林安直接正面抗敵,一個鏡面反射術抵住對方劍招。仗著自己全身包裹的實化精神力,她不退反進,疾行術一個急沖!
那個黑鐵劍聖戰鬥經驗不少。但正是經驗習慣局限了他:看到鏡面反射術,他意識到隱身潛入者是法師後,他明白對方就在近處,而過道逼仄狹窄,簡直是他的天然主場。心下一喜,正想追擊。卻不料林安闖到近身,自己空門大敞地迎接面前無形的隱身人。
驚駭之下,他腳下一震,低喝一聲,“烈焰之環!”
一個灼烈的光環升起,把林安一下推出半丈,現出了身形,身上恒定在一串海藍石手鏈上的兩個水元素護罩啪啪激發又同時破裂,幾顆海藍石迅速變灰,上面出現裂紋。
“烈焰之環?!”
“竟然沒有受傷!”
林安和那個黑鐵劍聖都暗自吃驚。
林安心想:
“看來‘烈焰之環’,就是對方元素開化後領悟的光環技能了,果然效果遠超抗拒火環,幾乎是準三級攻擊法術的等級,瞬發性更是嚇我一跳!”
三級法術,除了林安自己最熟悉的兩三個,其他也無法做到瞬發,武者的光環技能在這方面,堪稱耍賴,也是同等級武者能和法師持平的重要砝碼。
如果不是兩個水屬性護罩抵消了大半傷害,外加實化精神力保護,林安猝不及防也要吃個大虧,即使現在,她也感到精神力一陣灼燒,有些虛弱。
“烈焰之環”兼具防禦和攻擊,這是個對武者非常實用的光環技能,而對方一擊落空之後,稍一驚訝,第二擊馬上接踵而至,更橫的是,他身體周圍的“烈焰之環”也跟著碾壓過來,空氣一陣扭曲,腳下踏過的木板啪啪碳化,升起小火苗。
林安冷笑,疾行術飛退,一揚手一件事物飛向對方,身前飛快地布下一層精神力護罩,隔絕空氣!
那個黑鐵劍聖情知飛來的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甚至不敢迎接,一個翻滾也朝林安方向撲去,卻不料那東西擦過他身上的烈焰之環——
噗!
一陣巨臭無比的氣體噴出,被“烈焰之環”一灼,更加迅速地揮發成氣體,滿溢整個過道。
那個黑鐵劍聖首當其沖,整個人被臭氣籠罩,一個翻滾咚地撞到墻角,臉色青黑地哇一聲嘔吐出來!
“你!……”
他最終只說出一個字,吸入了一口氣,立即口吐白沫,抽搐倒下!
“這是有毒的。”
林安齜了齜牙,感嘆了一下拉菲利郎蛇毒囊的毒性,招來一陣風把大部分毒氣吹出去,往嘴裏丟了一口綠色的藥丸,快步走進黑鐵劍聖身後的房間。
“蘭迪!洛夫!”
走了兩個房間,林安模擬阿曼尼的聲音叫喊,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目標。
那個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精神,驚喜地叫出聲道:“阿曼尼,是阿曼尼的朋友嗎?”
林安就看到那個被吊在墻壁上、身上帶著紅黑鞭痕的黃發男人。
“你是誰?”
“我是蘭迪!你、你是誰?”對方一直被關在黑暗中,這時才看清林安的身形,模模糊糊是一個女性的身影林安一挑眉。想起一件事,給自己加上了一個易容術,換成金發碧眼的白膚女人,精神力確認對方無誤後,一個活化繩將對方解下來。
“我是阿曼尼的朋友,這船就要沈了,現在跟我走!”
她看了旁邊那個同樣情況的間諜一眼,嘴角微冷,也順手解開了對方的繩子。
兩人咚咚落地,看樣子精神卻還不錯。
間諜和盜賊都是對拷打抵抗性較高的人。那個間諜一落地,立即就能爬起,對林安一點頭。立即踉蹌往沖去,動作緊急迫切,想來是猜到到林安所說的沈船不是虛話,卻沒有意識到,他們受命刺殺的對象。正站在他的面前。
隔壁響起了門口開開關關的聲音,林安嘴角含著笑意,等蘭迪站起來,往他懷裏丟了一顆綠色的解藥,“解藥,吃了。”
蘭迪聞到了門口進來的淡淡臭味。毫不猶豫地吞下藥丸,當即站起來,一見林安胸前的祖母綠胸針。再沒有懷疑。
“洛夫應該就在隔壁,我帶你去。”
來到隔壁,洛夫卻已經松綁,看來是那個間諜解救同伴的時候,順手也解開了洛夫的繩子。
他倒沒有什麽傷痕。因為他外形瘦小,賊眉鼠眼。穿起金裝也不像貴族,一眼就不像能深入潛伏承擔間諜任務的人,更像是嘍啰,這兩天的短短時間太少,雅各布的人估計都挑看上去比較有可能的去上刑了。
林安沒有廢話,給了解藥後,兩人又去另一個房間拿回被搜走的家夥什。
走出房門後,那些重獲自由的間諜估計都知道了要沈船的消息,只有幾個留在那裏,似乎在等他們。
其中就有林安親手解救的那個黃發男人,看他的模樣正氣嚴肅,像貴族多過像間諜,林安那一晚對他卻沒什麽印象,可能是拍賣會前一刻被提前捉住的。
過道的空氣中,還彌散著淡淡臭味,那個黃發男人一見林安三人出來,立即迎上去。
“能給我們說說現在的情況嗎?怎麽會突然沈船了?”
他識相地沒有詢問林安和蘭迪洛夫的身份。
“現在還在天堂島,島上的黑松林起火了,‘神之琴弦’號也爆炸起火了,客人們正亂成一團,五皇子和你們的目標都還在島上,現在想離開這裏,只能去找島上的其他船只碼頭。”
林安話語言簡意賅,提及五皇子和目標的時候,對方和身後幾人眼皮更是一跳。
黃發男人目光莫測,看了林安和她身後的兩人一眼,洛夫和蘭迪警覺地握緊手中的短匕。
林安卻很平靜,甚至饒有興趣地看了幾眼黃發男人身後的幾個人的樣貌,他們顯得有些緊張,黃發男人呼吸也微微急促——他傷得不算輕。
他收回視線,抿了抿嘴,“能告訴我,那些客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嗎?”
林安挑了挑眉,“今天舉行拍賣會,島上的客人,大部分都聚集在綠堡。”
她想了想,又取出一卷羊皮紙地圖,揮手做了一份覆制,丟給對方,“這是地圖,如果你幸運的話,或許能穿過火場。”
黃發男人擡手抓過羊皮紙,看了一眼,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帶人離開。
蘭迪和洛夫看著林安的舉動,毫無反應,他們已經看出,這個據說受阿曼尼囑托來救他們的女法師,並不是普通人,一舉一動都有意義。
林安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我和阿曼尼有交易,現在跟我走,這船真的馬上就要沈了。”
過道越來越傾斜,木板躺下大量積水,間雜一些水藻河泥。
三人涉著過膝的積水飛快向上跑,一路都不大見人,只有一些水手跑上跑下,見到三個穿著面孔陌生的男女,也不見有人來問。
跑到甲板上的時候,正好聽到主桅桿哢嚓一聲,橫掃千軍般倒下!
還在船上的所有人猶如做蹺蹺板般,先是一仰,然後一伏,齊齊一跳三尺,船舷上一群水手哇哇叫著,撲通撲通掉進水裏!
蘭迪和洛夫被橫飛的箱子木桶撞得鼻血橫流,忽然身上一陣涼意,一層氣泡般的藍膜罩上他們,然後兩人聽到林安高聲叫道:“跳水!”
正在這時,北邊的天空一陣呼嘯,兩個黑點出現在煙氣繚繞的天空中,身上閃著各種靈光,拖著長長的灰色氣流,向南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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