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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險招和蟲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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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你們發生沖突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安格斯拿出的那支靈魂秘藥上?”

隨著說話愈多,林安的語調慢慢開始流暢起來,只有聲音還帶著微啞,喃喃道,“萬物之歌?奇怪,西德尼要這種秘藥做什麽?”

她微覺怪異,但沒有深思。

雖然安格斯在她出事後的鼎力相助令她有些意外,不過從他的所作所為看來,他的行為出自善意居多,而她自己知道自己事,當時突然受創的情況與安格斯完全沒有關系,說起來安格斯還略微倒黴,無故被自己牽連。

雖然不知道安格斯是怎麽避過封印法術的,但林安還算慶幸,要是無緣無故害死對方,且不說林安對安格斯觀感還不錯,莫名其妙地得罪安格斯背後的那位預言系大法師,可不是林安希望的。

在處理“萬物之歌”所引起的問題上,林安的基調也是如此。

預言系大法師在攻擊力方面居於八*術派系之末,但如果成為敵人,卻是所有派系中最恐怖那種:預言法術是最難以預測的東西,有可能你毫無知覺的時候,就已經被遠隔百裏地鎖定在對方監視下,祖宗八輩血脈分布在哪裏都被查清,甚至或許你還沒確定第二天行程的時候,對方卻已經知道第二天下午你是會坐在某位貴族的庭院間品嘗下午茶的小甜餅,還是在秘密會所中和某位心儀異性“深入”交流感情。

“既然西德尼對那種秘藥勢在必得,那麽或許可以嘗試一下付出一些代價從安格斯手中換取過來,我想安格斯既然願意拿出它來救我,那麽這種秘藥對他的重要性,應該不是無可取代……”

因為氣虛力弱,林安說得很緩慢,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問道:“對了,除了詹姆士、克魯姆和那位弗裏茨閣下之外,還有人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嗎?”

林安沒有提起路德維希,約翰姆卻不認為她忘記了對方,對林安的選擇性遺漏也不提起,聞言面上露出了少許猶豫。

“怎麽?”

“確切人選的話,海默騎士或許猜到了些什麽,而其他一些比較關心您的人,我也不能確定他們有沒有察覺端倪……”約翰姆有些為難地說。

林安理解了他的話。

她長久不露面,雖然有閉關的理由。但出事當晚的異象無法掩蓋,對她關註好奇的人都可能會留意到,而她這幾天因為昏迷連正臉都沒有露過。這比之前閉關領悟法則更封閉,恐怕有心人不見得會漏掉這點。

而隨著她不露面的時間愈長,從懷疑進展到猜到內情的人會更多。

這恐怕也是約翰姆他們無法隱瞞弗裏茨男爵的原因,他們當時不能確定她醒來的時間,作為這支受勳隊伍中最受矚目的一人。再三推拒不見皇帝的使臣怎麽也說不過去,因此只好私下對弗裏茨透露了內情。

林安腦中分析著眼下的情形,心裏抓著剛剛閃過的那道靈光,思索這個新想到的辦法的可行之處。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此時她已經被約翰姆扶著起來斜斜靠坐,車外的陽光透過紗簾跳躍到那無暇的面龐上,垂下的濃密眼睫猶如黑羽。密密在眼瞼下方落下一道青影。

約翰姆看見這猶如靜態仕女圖般的景象,微微失神一瞬,低聲喚道:“閣下?閣下?”

“我醒著。”

眼睫微顫。林安睜開眼,露出的漆色瞳眸點亮了整個靈魂。

她似對自己擁有的外在條件沒有多少覺悟,微微一笑,笑意如漣漪,漫不經心地在那種完美無瑕的面容上泛開:“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

“是什麽?”約翰姆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沒有深想林安所說的“方法”是什麽意思。

“既然西德尼對那支秘藥勢在必得,那種秘藥使用後又有那麽有趣的後遺癥。正好可以一舉兩得……”

她對約翰姆勾勾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約翰姆已經從林安那饒有趣味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種危險的味道,但卻無法拒絕林安,只能附耳過去,但還是註意地保持了距離。

林安低低說了自己的計劃。

約翰姆聽完,一臉怪異地坐回去,然後看向林安。

“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對您不是件好事。”他無法理解林安的動機。

“具體原因,和我的來歷有關,”

林安有些語焉不詳,微微嘆口氣,“因為一些很覆雜的因素,我進入了一些大人物的視線中,而我無法確定他們對我的觀感,因此我認為,這會是一次很好的試探機會。”

約翰姆默然,他發覺自己其實對這位追隨對象的了解很淺薄。

埃爾維斯法師或許在態度性格上,有種種他看不慣的地方,但有一點他很有優勢,就是他明顯非常了解這位追隨對象的底線,就像這次事件中埃爾維斯法師非常自我的種種行徑,在他看來遠遠沒有盡到身為追隨者的職責,但琳法師醒來後,也只是聽過就算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很顯然,埃爾維斯法師很了解林安性格。

某些方面她可以近乎縱容地包容追隨者的出格行徑,甚至會幫他想辦法達成,哪怕對埃爾維斯並不充分的忠誠度也毫不在意,但某些方面則是她的禁忌,就如這件事之後埃爾維斯和琳法師都沒有提起、仿佛已經忘在腦後的事情的起因,以及那片被埃爾維斯法師封鎖不允許第四者看到的血蝶。

可約翰姆無法抱怨他們的不解釋,他清楚信任是需要時間建立的。

而林安的話,則已經在很大程度上令他明白了她的處境。

大人物?

有多大?

這個問題其實不需要林安回答,只從林安尚需用這種方式去試探他們的意向,約翰姆已經可以圈定出一定範圍——

這個範圍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尤其他們此程的目的地是梅林帝都。龐培——大陸上最權勢煊赫的一群人所集中的地方,那位以一國之力興起兩族大戰的鐵血帝王的禦臨之地。

約翰姆靜靜想了一陣。

林安並沒有催促他,從這位追隨者的面部表情看,他至少已經從她的話中分析出了相當一部分信息。

“這樣做的前提,是您必須有足夠的自保之力,否則我無法坐視您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靜默之後,約翰姆擡起頭看著林安,神色堅決。

林安笑笑,“當然,如果真的拿生命冒險。那就不叫試探了。”

約翰姆暗嘆。

“恕我直言,您遭人覬覦的地方,恐怕不僅僅是天賦背景那麽簡單——”

他平視林安。視線水平線下落少許,沒有直視那雙閃爍著智慧的美麗明眸,“您低估了自己外在條件對某些人的吸引力,以及因此可能帶來的危險——尤其在他們認為您已近失去自保能力的情況下,這種吸引力已經會加大到讓人不惜鋌而走險的地步。”

“啊!”林安面上泛起笑意。“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一種讚美嗎?”

約翰姆硬朗的面容上隱隱泛起紅暈,但還是毫不回避地道:“我更希望,您能將它當成足夠令您意識到危機感的忠言。”

林安也點到即止——開個玩笑可以,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情況下繼續下去,就太暧昧了。

“好吧,你的忠言我已經記住了。”

林安頓了頓,“不過這對我來說,也只是危險性略增而已。該來的總是會來,畢竟帝都和冰原不同,我總不能一直帶著面具示人。”

對於她的外表可能引起的窺視,林安有過上輩子經歷,比約翰姆更有體會。

不過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以她現在水漲船高的身份也不能阻止某些人的意圖,那麽再加上她的實力。也不過是令對方有些忌憚,行動更加隱秘難以防備罷了。

與其如此,倒不如用這些目的不一的窺視,來試探一下梅林真正的那些權力者對她的態度,只有判定出她在那些人眼中的價值,她以後做事才能真正游刃有餘。

比起這些,為這個計劃吃點小虧,是劃得來的買賣——其實誰天生喜歡吃虧呢?但她現在失去了封印法術這張最大底牌,而因此而來的各種正面負面影響卻即將接踵而至,林安不得不為此做些準備。

她想到的這個辦法雖然是個險招,但比起毫無準備進入帝都這個虎狼圈子,先下手總比被動接招更強。

約翰姆嘆息,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自己無法再阻攔,只能道:“您這樣行險,各方對您的窺視都會增大,那麽,您至少可以告訴我,哪一方的人,是您心中更需要我們提高戒心的目標吧!”

“如果你這是在問對我擁有敵意的對象的話,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一群……”

林安看著約翰姆明顯有些抽搐的表情,無辜地笑了笑,“好吧,具體人選有一個——目前梅林皇位的第四繼承人,約克雅丹皇子,以及他身後的那些支持者們。”

——約克雅丹,雅各布的真名,雅各布這個名字只是他常用的化名。

約翰姆面不改色,他忠誠對象是梅林,而不是梅林皇室那些並未確定會繼承那個位子的人選,任何一個明智的貴族都不會輕易參與到皇家內部鬥爭中,而他也不是愚忠者——如果必須有愚忠的對象,目前的唯一人選也只能是眼前這個美麗無匹的少女。

她看著約翰姆,挑了挑眉,“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那可是一位皇子。”

約翰姆表情平靜。

“能讓您這樣如臨大敵又有機會結仇的人,在帝都並不太多,”

他見林安腿上的薄毯有些下滑,下意識拉了拉,昨晚才意識到不妥,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微微吐了口氣,見林安沒有什麽反應。略微安心,接著上面的話說,“根據一些小道風聞,約克雅丹殿下,似乎曾經在不久前到過冰原?”

林安心裏有些意外約翰姆的信息渠道,肯定了他的問題,“但你一定沒猜到他到冰原的目的是什麽。”

雅各布的身份在戰場前線十分敏感,他是秘密化名來參加通天塔之行的,行蹤一直是隱秘不宣,直到他大半年前被召回去。消息才漸漸散布出來,不過也依舊為少數人所知。

畢竟兩族交戰的前線一個皇室子弟悄悄來了又走,根本不在人前露過面。這可不是什麽好新聞,起碼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後,雅各布在北線那些知情大佬的心中聲望應該下降了不止一截。

綜合前後種種,林安有理由相信,這是某位或某幾位雅各布的競爭者的落井下石。當然以薩林的習慣,他很可能也在其中摻了不止一腳。

對此,林安倒很平靜。

雅各布暫時還不知道她和薩林的關系,多蘭之塔那邊曾經差一點就戳破這層膜了,但還是因緣巧合被拉威亞隱瞞了下來,因此雅各布雖然是一個潛在的敵人。不過她藏在暗處,短期內是不會被雅各布針對的。

當然這不妨礙她將雅各布當成潛在敵人來防備,只是這一次沒有約書亞和多蘭之塔的因素參雜在內。林安只能說對雅各布的人品性格十分厭惡,並且因為薩林的關系,而處於敵對立場而已。

林安簡單略過她和雅各布結仇的經過,詳細講了她對雅各布所了解的情況。

“這麽說,這位潛勢力不小、很可能得到了賴斯大法師支持的皇子殿下。並沒有見過您?”

約翰姆像是微微松了口氣,“看來情況不像我想象的那麽糟糕。我還以為或許剛到帝都您就要迎來一份皇帝降下意旨的婚約,我得提前準備外逃國外的路線渠道。”

林安看他說得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好笑:

“他是敵人——什麽樣的敵人,會以結婚作為懲罰方式?”

約翰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笑容中略帶縱容,猶如一個沈穩年長的兄長在看一個不知事的天真女孩。

“看來您還不夠了解貴族的處事方式,”

他註視著林安,低聲說,“我認為,對您而言,沒有什麽懲罰,比將您綁在一個無法反抗的婚姻上更重了——所以,我之前才再三奉勸您,不要輕易使用這種行險的方式。”

約翰姆語重心長,林安認真想了一會,不得不承認,這果然是一種林安沒有想到、但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極為殘酷的懲罰——至少從這個女性絕對弱勢的封建社會的普遍眼光來看,是這樣的。

歸根結底,她的性別,本身已經是一個無法避開的弱點。

她很理解約翰姆的擔憂,即便對方不是仇敵,出於對她美色的覬覦,他也很擔心她會面臨這樣的境地。

不過,這是建立在約翰姆對她的了解還不深的情況下的,事實上,林安不認為自己有朝一日會遇到這種情況。

她想摸摸鼻子,動了動手,發現自己身體還不是太有力氣,現在說了這麽久,精神也感到有些疲憊了,但還是決定再堅持一會兒,對自己剛收下不久的追隨者,加深一下對自己的基本認識。

“嗯,約翰姆,我可以理解你的擔心,不過我要說的是,你所擔憂的情形,出現在我身上的可能性很小——”

林安想了想,暫時只能找出一個能說出來的理由告訴約翰姆。

“……嗯,具體過程我就不說了,但以前一次非常巧合的機會,目前在北線戰場上的那些大師們,曾經對我欠下一個人情……”

她身上秘密太多了,很多事都不能詳說,只能如此含糊過去,但這寥寥幾句,還是令約翰姆非常吃驚,林安認識他這麽久,就算第一次說出要收他為追隨者的時候,也沒見過他這麽震驚。

“……人情?有多大?”

——可大可小。

畢竟林安也不清楚當時詛咒審判時那些強者們所面臨的情況,不過從穆裏尼奧遠隔千裏傳訊找她的反應看,這個人情至少不是隨便能抹過去的——如果不是這些強者們短期內無法回來,她或許也可以憑著這些強者的招牌在帝都橫著走了。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起碼就算是皇帝陛下,看在這點的份上。也絕不會輕易給我定下什麽強迫婚約的。”

其實林安身上牽連著太多東西了,無論是梅林強者們欠下的人情,隱世傳承或者說疑似傳奇強者的背景,乃至她未來的發展潛力,每一個單獨拿出來,都足以讓皇帝對把她和任何勢力捆綁起來的做法三思後行。

而她已經很識趣地排斥開所有敏感的人脈關系,甚至連情人找的都是路德維希這樣的標準版本,對任何勢力都是一副謹持自身不偏不倚的態度,如果這都無法令那些權力者放心,她已經不能再做到更多了。

不過前世有句古語。叫伴君如伴虎——

上位者到底在想什麽,誰知道呢?

因此就算林安自認已經做到極致,但還是不會被動挨打。才想出了這麽一個險招:說起來也不算險招,只能說是“空城計”被反著用罷了,危險度並不大——當然約翰姆可能並不這麽想。

約翰姆聽了,面色微松,梅林強者的名譽對他的影響出乎意料的大。林安拿出這張底牌,讓他放松了一些,起碼林安的險招看起來不再那麽像不知事的玩鬧了。

“好吧,雖然您自己把自己放在危險中的做法糟透了——在帝都這個地方遇到的危險,可不是用冰原上的方法能解決的——但看起來我無法說服您一意孤行,”他皺眉凝思一會。“看來我必須有些準備。”

他沒想到自己還有需要用到那些不甚光明的渠道的一天,心裏有些無奈。

林安微笑起來:

說服一個頑固者聽從自己的想法,這還是很有成就感的。尤其對象是這麽一個成熟穩重的騎士的時候。

“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一個必要的道具,”

她很想用打響指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情緒,不過身不由己,但明亮的眼眸還是顯得神采飛揚。“西德尼對那只秘藥已經久等了不是嗎?我的騎士,請帶給他一個驚喜作為和好的契機吧!”

約翰姆想說這種驚喜他一點都不想送出去。但騎士恪守的準則令他無法拒絕林安,只能無奈道:“如您所願,我的閣下。”

他見林安露出一些疲憊,扶她睡下,沒一會就見她陷入沈眠,便叫了瑪利亞回來,自己離開了車中。

————

“借‘萬物之歌’?當然可以,我說過琳法師出現任何意外,隨時可以借用我的秘藥。”

約翰姆的對面,安格斯剛聽他提取請求,不假思索地答應,立即要解下了那枚金屬扣,但動作一頓又道,“但琳法師出了什麽事,情況惡化了嗎?”

約翰姆不動聲色,皺著眉抱歉道:“請恕我暫時不能將實情相告。”

“抱歉,是我冒昧了。”

安格斯似乎不疑有他,約翰姆眼中閃過微微愧疚,將自己一塊隨身已久邊角磨得十分光亮的銘牌放到安格斯面前,一起的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儲物袋,內容物並不鼓脹,顯然遠遠沒裝滿。

“請您收下。”

安格斯一看銘牌,立即知道這是約翰姆兵役銘牌,黑底金屬上刻著數字標號,背面被磨損了厚厚一層,知道約翰姆原本出身的,或許還能才這模糊硌手的金屬牌上看出一個飛鷹的紋徽。

安格斯沒有打開儲物袋看,而是先鄭重地將那塊銘牌收起來,解開金屬扣拿出裏面的秘藥,手指割出一道小口用湧出的血液抹在試管壁上,解除了上面的法術,將秘藥交給了約翰姆。

約翰姆沒再說什麽,微微點頭告辭。

安格斯看著約翰姆背影消失。

等周圍完全安靜下來,手裏把玩那塊銘牌到微熱,他輕輕將銘牌丟進儲物袋中,也沒看儲物袋內容,只靜靜註視片刻,唇線勾勒起一個緩和的弧度:“呵……差點把我騙過。”

“這不是剛好如你所願嗎?”嘶啞如裂帛的聲音照常響起。

安格斯低低一笑。

“不錯,的確如我所願。但,能驅動這個騎士來拿我的藥的,不會是埃爾維斯。加菲爾德……”

青年撐著肘,淡淡道:“她已經醒了。”

“哦……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沈悶嘶啞的聲音沙啞地桀桀笑起來,話是這麽說,卻聽不出他笑聲中有什麽遺憾擔憂,“但願你看中的那個可愛的實驗對象,沒那麽快被她發覺端倪。”

“她不會發現的,一只,被幸運偶然眷顧的……蟲豸而已!”

青年淡淡地微笑,灰藍的眸閃著柔潤的光,“你會將一只被拋到腦後的蟲豸的命運……記在心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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