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不可擋？克裏斯蒂安，你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

克洛諾斯低低沈沈的笑起來，聲音的波動在空間中傳湧，讓人心生不安。

“克洛諾斯，你醒得太晚，我們五人已經得到了通天塔前五層的監守職權，即使你想要做什麽，也已經太遲了——何況，我會任由你為所欲為嗎？”

透明的天階在空中現出，一條、兩條……十條、百條……直至千萬條……

猶如一根根透明的玉帶，交接糾纏，以一種玄奧難以形容的規律形成龐大的陣型，遠遠看去，一個盤織在一起的巨大的蛹，將一個極其狹窄的空間包裹在其中。

而那個空間之中，則是一個相較周圍的繭蛹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人形。

天階上無數符文浮現亮起，時而升起時而隱沒，時而刺眼時而黯淡，不約而同向繭蛹中間的人形投去，繭蛹中間的人形越來越亮，仿佛要被光符的海洋淹沒。

“這樣的力量……太弱了！克裏斯蒂安，成為通天塔的監守者，對你們來說，是最大的優勢，也是最大的束縛——你們不能對通天塔認可的參與者有任何傷害，而我在我的契約者的體內，已經和她的靈魂密不可分，呵呵，呵呵……”

繭蛹中心被光符包圍的男子張開雙臂，對光符的封印渾然不在意，他擡起頭，目光像是透過了巨大的透明繭蛹，看到了虛空中另一個對話者的存在。

“——克裏斯蒂安，你受到通天塔的束縛，擅自將我的契約者轉移到這裏，已經嚴重觸犯了通天塔的規則，而你現在攻擊我，就相當於攻擊我的契約者。通天塔認可的參與者！”

克洛諾斯哈哈大笑。

“如果我和我的契約者身死魂滅，那麽你和那的那四個同伴，無論有沒有參與對我的攻擊，也將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人族失去對通天塔的監守權利，被通天塔阻隔的諸神就能卷土重來，到時你們人族內部連自顧都不暇，怎麽會再有能力反侵聖界——”

身著帝王冠冕的前魔王高高舉起雙手，透明的繭蛹猛地一漲縮，禁錮他的光海隨著他的動作興起無數波浪，漫天符文如同浪潮起伏。灑落無數光點，似乎都有不穩的趨勢。

“只要度過魔潮回流的這三千年，魔潮就將進入下一個反流的輪回。等八千年後下一次魔潮再到最低點，我聖族再開空間之門，你們人族就不會再像上一次這麽幸運了！”

克洛諾斯目光所望的地方，一絲光亮起，一點兩點……再到無數點。一個同樣被無數光點包裹的人形顯出來。

只是比起被無數條天階連接包裹而成的光繭，這人形發出的光就像螢火蟲之於太陽，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克洛諾斯看到人形的出現，卻快意地大笑起來，因為人形身上的光雖少，但仔細看去。他身上的光其實是一條條纏繞在對方身上的細小光絲形成的。

光絲並不多，甚至稱得上稀少，但每出現一條。被光絲纏繞的人形就一陣微微扭曲，仿佛即使身處自己的精神空間，在這個空間有言出法隨、媲美神祗的權利，也難以抵禦這些光絲所造成的傷害。

“克洛諾斯，你不用動搖我的意志了。你以最後的靈魂做賭註，孤註一擲地進入通天塔。所企圖的，決不可能是給魔族爭取到一個拖延時間的可能，如果我們敢這麽看輕昔日的魔族之王的野心，那也不敢再稱是你的‘老朋友’了——”

克裏斯蒂安的面容平凡無奇，面容上甚至帶著淡淡的倦怠，但他的眼睛卻猶如藏著星海，就和他額頭中心的那一塊深藍色的菱形寶石一樣，廣浩神秘，深邃難以形容。

“不過你猜得沒錯，我們確實不敢冒險將你的靈魂毀滅……但是，那是在解開你和你那個契約者的靈魂聯系之前，等解開你和你的契約者的靈魂聯系之後，不用我們出手，通天塔就會自動將將你靈魂打散，滅絕你再一次卷土重來的可能！”

克裏斯蒂安昂起頭，背負著手，雖然沒有克洛諾斯那樣的王者威儀，卻讓人感覺他是一塊在地底淬煉千萬年而成的寶石精華，純澈透明，質地堅硬不容改變，“能毀滅你這個我人族覆興之路上的最大攔路石，不要說是被通天塔懲罰，就算我和你一起同歸於盡，又算得了什麽！”

克裏斯蒂安每說一句，他身上就增加一根光絲，他的身形也隨著光絲的增加，一陣一陣的扭曲，仿佛沒有止境。

“這麽說，我的另外四個老朋友沒有出現在這裏，那麽就一定是在想方法割斷我和我的契約者之間的聯系了？”

克洛諾斯哈哈大笑，長長的袖袍飛舞，深紫近黑的帝王冕袍將他襯托得如同神祗下凡，威儀俊美，難以逼視——

“那麽就讓我們看看，究竟是我先死在你面前，還是你最終死在法則之絲的懲罰下！”

被光絲纏繞的克裏斯蒂安，遠遠望著那個被光海和繭蛹包著的人形，微微皺起眉——

“他憑什麽這麽有信心，難道，他那個契約者身上還有什麽不尋常？”

————

林安猶如嬰兒一樣蜷縮著，全身浸泡在一種深琥珀綠的液體中。

承裝她的容器像一個橢圓的蛋，立在一個空間的中心，容器壁上滿是魔紋線條和符語，讓她的身形掩蓋了大部分，有些隱隱綽綽。

蛋形容器的不遠處，有四人人影呈四角站立。

他們上半身清晰，下半身從腰部往下卻逐漸透明變成虛無。

人影散發著珍珠白的毫光，讓他們的面目看起來很不清晰，只隱約分辨得出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四個人影沒有發出聲音，只靜靜地註視著蛋形容器中的林安，空間中一陣陣波動互相交流著。

【……竟然是個小姑娘。】

【……黑發黑眼……一個異族，會不會有問題……】

【……勝敗在此一舉……】

【……真要將她送進那裏嗎……】

【……只有送進輪回。才能剝離她的靈魂……】

……

【……法則之絲已經開始懲戒了，我們支持不了多久……】一根根光絲開始出現，慢慢纏繞上四人半透明的身影上，四人中長著一把長及胸口的雪白胡子的老者沈聲道：【開始吧。】

四個高低不一的吟誦聲響起，無數光華開始湧動……

————

我叫伊麗莎白。傑裏科。桃瑞絲。菲比。霍爾華茲。

我是塔瑪拉第二王國的公主，現任國王的長女，王國的第五順位繼承人。

午後的陽光，很明媚。

但我的心情有些糟糕。

因此，我心愛的貼身女仆，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玩伴安吉莉雅。在擺放下午茶和點心時，站在了我的位置對面，距離我五步遠。

而她平時一般更願意站在我三步之內——我得說。我平時真的是相當溫柔親和、深具王室氣質的公主。

“哦，我的麗莎公主（註：麗莎是伊麗莎白的昵稱），你怎麽還在磨蹭下午茶！雷克斯男爵的馬車已經快要駛進宮門了！快快快，您的折扇，您的裙子……”

伴隨著高亢的音調。一陣香風向我襲來，濃郁撲鼻的味道令我頓時失去繼續品嘗下午茶的胃口。

我手腕上盤結的小東西似乎能感覺到我的不快，從我的袖子中脫落下來，爬到了桌面上。

“喔喔，我的公主，那是什麽東西！”

嘴角下垂、下巴尖刻的女人這回真的尖叫起來。扶著頭要暈倒過去的模樣，“公主，小心！求求您了。快離開那裏！侍衛，！侍衛……快來人啊，這裏有——”

聲音戛然而止，科摩多伯爵夫人很不優雅地昏厥過去，支撐著鯨魚骨的長裙猶如一把外翻的太陽傘。

我打賭這個庭院地面上的大理石一定非常硬。因為從我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伯爵夫人的額頭上腫起了一塊大包。大小和我昨天晚上做實驗時使用的波多獸腫囊很相似。

哎，別提那個腫囊了，那個腫囊的用量錯誤，正是導致我今天心情陰郁的主要原因——

至於那個名叫雷克斯、出身斯圖亞特公爵府、身份為我三歲沒懂事時就定下的婚約者，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

科摩多伯爵夫人的打擾，使我的心情再次變得沈悶，讓我再次考慮起地三十七次放雷克斯鴿子的必要性……

（——嗯，放鴿子是什麽意思，其實我也不能十分確切地描述出來，反正我的腦子裏不時總會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名詞，我認為這是一種對我所具有的魔法天賦的一種證明，宮廷法師團那個流氓頭子死白胡子老頭兒，如果不是因為某次和我爭辯我冒出的一個古怪的念頭太過入神而惹來了父王和母後，恐怕是死也不會讓我正式拜師過了明路的……過明路又是什麽意思……嗯，這是個好問題……）

我和桌子上小可愛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一身綠皮的小可愛天真的看著我，然後擺擺尾巴，刺溜一下再次纏到了我的手腕上。

——這是它的專屬位置。

我摸摸手腕，心裏莫名有種充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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