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不到, 白原已經在北京買了套公寓，還有一輛奔馳的小轎跑。

兩個人從寰宇總部出來，白原就開著他剛提不久的新車，帶著陳珂出去玩兒，白原對哪裏有好吃的哪裏有好玩的了若指掌，他帶著陳珂在一個四合院裏吃了地道的宮廷菜，然後直奔一處低調奢華有內涵的私人會所。

陳珂坐在副駕駛, 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說：“跟著你出來，我簡直就是個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啊。”

白原抿嘴笑了笑, 和陳珂對視了一眼。

目光接觸時，陳珂莫名被電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偏開了視線，看向窗外。他們兩個人認識有四、五年了, 可以說是見證了彼此從青蔥少年長到如今逐漸褪去青澀，陳珂看著白原長高長大, 從羞怯軟弱的小哭包變成如今游刃有餘的冉冉新星。

他的變化如此之大，尤其是這短短一年，幾乎變成一個陳珂不認識的人。

剛剛白原淡淡的一瞥，讓陳珂想起《白玉壇》裏的二鳳, 後期的二鳳也有類似的眼神，飽含著絕望的風情，有一種頹廢妖異的美感。陳珂必須承認，這樣的白原是性-感的, 好像對面的不論是誰，都能被他一個眼神輕輕松松勾走魂魄。

這樣的認知讓陳珂很不自在，他並不想知道這種所謂性-感是怎樣淬煉出來的。

他輕咳了一聲，想聊點別的：“你怎麽跟著導演選演員？你不是很忙嗎？”

白原幽幽嘆息一聲，對陳珂他倒是有什麽說什麽：“這次《海中城》又要選一批新演員，我不得不防啊。”

陳珂：“……”

白原冷哼一聲：“喬森那個人，呵，喜新厭舊。”

陳珂無端想到看過的宮鬥劇，他覺得白原就像是正得寵又很有憂患意識的皇貴妃，皇帝選秀的時候，她要先把秀女像過一遍，有過分出彩的務必提前刷下去。

“這次你是演哪個角色？”陳珂知道《海中城》是紅極一時的網文大IP改編的，講的大概是人族、羽人族、鮫人族愛恨情仇的故事，感情戲走的狗血虐戀路線，美麗俏皮的羽族公主，溫柔善良的人族太子還有個桀驁陰騭的海皇，這三人你愛我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又愛你了的感情糾葛。

白原又冷冷笑了一聲：“別提這個，提了就煩，這戲說是雙男主，其實海皇才是正經一番，人設也有亮點，本來定了我演海皇，結果鄧哲來了，公司想要表達一下招攬他的誠意，劉導又覺得他的形象氣質更適合海皇，我更適合那個優柔的太子，就想把那角色定給他……我還在跟喬總爭取，現在還沒最終確定。最後就算是讓別人來演，我也不會把海皇的角色讓給姓鄧的。”

陳珂沒說什麽，人家公司內部爭角色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

白原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陳珂：“珂珂，你對這部劇感興趣嗎？劉導很喜歡你。我把角色讓給自己的兄弟，也比給一個外來的垃圾強。”

“啊？！”陳珂驚訝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胡話？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再說圈子裏演員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咱們三個了。”他頓了頓，又一言難盡地補充道，“而且方總不讓我演電視劇。”

白原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沈默片刻，好像也覺得自己是在胡言亂語，自嘲地笑笑：“我是氣糊塗了。但這部劇不是寰宇單獨投拍的，從別的經紀公司選人也有可能，那個劉導也不是寰宇的人，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說話間，會所到了，白原停好車，在殷勤的服務生帶領下，和陳珂一起走進一扇簡樸雅致的小門。

門雖小，裏面卻是別有洞天。

一樓是一個橢圓形大廳，被布置成舊上海風情酒吧，頗有些十裏洋紙醉金迷的味道，暗紅磚墻上掛著民國美人海報，覆古壁燈散發出的幽幽黃光映著留聲機上緩緩轉動的黑膠照片，如泣如訴的舊日金曲回蕩在半空。

白原輕車熟路，找到一個角落裏的沙發和陳珂坐下，陳珂再次把註意力放在場中，這次是看人。

或許是時間還早，酒吧裏客人還不多，那些穿著高開叉旗袍，露出修長美腿，盤著發髻唇色艷麗的女孩們就格外引人註目。

“他們這裏的特色。”白原見陳珂正盯著一個手指間夾著細長香煙，嘴裏吐著煙圈的女孩子看，就隨口介紹說，“看上哪個，或者哪些，就可以帶上樓。”

陳珂沒有出格的想法，但他有很強的好奇心，他認真地觀察著形形色-色的人，他想自己或許真是五好少年的清淡日子過久了，現在看見這些聲色犬馬竟然有點眼暈。

“這裏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非富即貴還要熟人帶著才給進來，京城裏公子哥們很喜歡在這裏聚會……要不要找個美女過來陪我們聊聊？”白原沒等陳珂答應，就揚手召喚來一個穿著墨綠色旗袍，長相甜美的女孩兒，女孩兒很乖巧，過來之後便坐在了白原身邊，給他們倒酒。

白原自然地把手臂搭在女孩肩上，三個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聊，還拿了骰子出來玩。

其實陳珂一直不知道白原到底是直還是彎，上學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白原的交際面十分窄，也從沒對哪個女孩表現出興趣，但後來他真的混來混去，爬上了男人的床，這還是讓陳珂很意外。

這時，看見白原和那女孩子暧昧互動，甚至嘴對嘴地餵酒，陳珂心裏滋味覆雜。

他隱隱懷疑，白原自己到這些地方來玩兒，叫女孩兒過來陪他，是不是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心理補償的意味？

“哈哈，好神奇，這個酒從她嘴裏一過，就變成櫻桃味了，珂珂，你要不要嘗嘗？”白原一喝酒就上臉，這時臉頰上已經一片桃紅，他眼神迷離地望著陳珂，“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開心點呀寶貝，你家方總管你管得太嚴了，不讓晚回家，還不準你拍電視劇，他真是把自己當成家長了啊，什麽都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誰的話都不會聽。”

女孩被白原推了一下，就要坐過來，陳珂擡手把她擋住了：“其實也還好，他說的大部分都是對的，我就聽。他是控制欲強了一點，但既然我喜歡他，我願意做些妥協……他也是一樣。”

“呵呵……”白原意味不明地笑笑，“喜歡……”

這時，幾個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從他們身邊走過，空氣中頓時飄過各色香水味。

白原一眼瞥見為首的那人，立即停住話音偏開頭，把面孔隱入陰影中。

“怎麽了？”待那群人走過去，找位置坐下了，陳珂莫名其妙地問白原。

白原沒回頭，手指向後隔空一指：“戴棒球帽的那個，你應該認識吧？”

陳珂順著他手指往那邊看，看見一個年輕男孩兒，估計和他們差不多大，長相有點邪氣，掛著浪蕩的笑容，也正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我不認識啊，我該認識？”陳珂更加迷糊了。

“那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方家的小少爺，一根獨苗的寶貝孫子，是你們家方總的侄子啊，你不該認識？”

“……”陳珂無言以對。

方既明很少把家裏那點破事拿出來和陳珂分享，陳珂知道的真不比白原多，他大概知道方既明有個紈絝侄子，但不認識，也不想認識。

“咱們準備走吧，這位少爺糾纏過我，我沒答應他，他那群人膽子大，玩得太瘋，我怕我死了沒人來收屍……”白原站了起來，一臉沮喪，“冤家路窄，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他們。”

陳珂雖然有點搞不清狀況，但還是站起來，準備和白原一起走了。

他們剛站起來，那邊方鑫就大步走了過來，擋在白原面前，一臉傲慢：“小白？原來你在這兒？約你好幾次，你都不給面子，怎麽？瞧不上我？”

白原不敢得罪他，勉強笑道：“下次吧，今天晚上喬總等我呢。”他這真不算說謊敷衍，喬森確實說了今晚要見他，他就在街對面的酒店有飯局，吃完飯正好把白原召喚過去放松一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白原才帶陳珂來這家會所。

“少糊弄我，”方鑫身上帶著明顯的酒味，看來是在別的地方已經喝過一輪了，他眼中迸射出雪亮的光，顯然被白原惹惱了，他當胸推了一下白原，白原應聲倒在沙發上，旁邊的女孩驚呼一聲，跳起來躲到旁邊去了。

動作的同時，方鑫嘴沒停：“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分分鐘摁死你……”

方鑫要去抓跌坐在沙發中的白原，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只堅硬用力的手掐在了自己肩膀上，他氣惱而又茫然地回頭，對上陳珂冰冷的眼睛。

“哪來的雜碎多管……”方鑫看清了陳珂的臉，目光漸漸聚焦……怎麽這麽眼熟呢？這不是……叔叔的小情人嗎？

“我和我朋友要走了。”陳珂神色肅然，語氣冰冷，“別擋道。”

方鑫瞇起眼睛，牽著嘴角，看了他一會兒：“哦，我明白了。”我站直了身體，把陳珂的手從自己肩上撥了下去，拖長聲音說，“大水沖了龍王廟啊，陳珂是吧？我應該叫你聲小嬸子？”

“我小叔知道你在這……跟這個，”他看了一眼狼狽的白原，又看一眼花容失色的女孩兒，玩味地說，“跟這些玩意兒尋歡作樂嗎？”

陳珂一言不發，他越過方鑫，把白原扶了起來，然後拉著他的手徑自向門口走去。

方鑫低聲罵了句什麽，但到底沒敢追上來，他對方既明的人還是有所忌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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