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疼疼疼——

蘇裊裊從一片疼痛中醒過來，她睜開沈重的眼睛，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青姨？

蘇裊裊驚訝了，腦子裏被湧入的記憶占據。她記得自己被那個小混混分屍了，怎麽她命大現在還沒死嗎？

“你醒來啊？小姑娘？”溫柔的美婦人大概許久不見她反應又叫了她一聲。

蘇裊裊點點頭，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什麽不對勁。

青姨還是熟悉的青姨，不過她沒有叫她乖鳥，而是叫她小姑娘。

蘇裊裊撐起身體來，低下頭，她看到了一雙疤痕累累的手。

那是一雙人的手。

也是她的手！

她驚叫了一聲。

啊——她變成人了！

顧青舒被面前這個面黃肌瘦小姑娘的動作嚇了一跳，“怎麽了？”

蘇裊裊舉起自己的雙手，她看了又看。因為常年的家務，她的手並不細嫩，纖細的手指上有不少繭子，加上蘇大軍喝醉了喜歡找她出氣，她的體質雖然疤痕很容易消失，但是每次等到疤痕消失了蘇大軍又給她添上，所以長年累月，蘇裊裊的手上殘留下了傷痕，她夏天都不敢穿短袖。

她撩起手臂，對，她再次確認，這是她的手。

或者說，是她年輕時候的手。

“姑娘？小姑娘？你還有哪點不舒服？”見到蘇裊裊茫然的眼神，顧青舒有些著急，不會是摔壞腦子了吧。

她剛剛搬到這個小區沒多久，還沒和鄰裏之間建立良好的關系，結果今天就在樓梯口撿到昏迷的小姑娘一只。

小姑娘摔了一個狗啃屎，按照姿勢看來，是從樓梯口摔下來的。

只不過，她的身體沒有外傷，舊傷倒是不少。先前一直昏迷，她十分擔心正準備送她去醫院，沒有想到她醒了。

聽到顧青舒的聲音，蘇裊裊回過神來。

“我沒事，青姨。”

蘇裊裊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但擡頭卻看見了顧青舒楞住了。

“你剛剛叫我青姨？你知道我的名字？”

糟了！

蘇裊裊腦門一層冷汗，她已經習慣了叫顧青舒青姨，想來她既然沒有叫她乖鳥，也沒有叫她裊裊，只能說明這個時候她們根本不認識。

換成人腦了，蘇裊裊感覺自己的腦袋轉得更快了。

“那個，我聽其他人叫的。對了，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怎麽在這兒？”

這個時候，轉變話題才是明智之舉。

顧青舒沒有多想，她搬來這邊也快半個月了。雖然還沒有正式和友鄰打成一片，不過也經常出入這邊，這段時間估計有人叫她被小姑娘聽到了也正常。

“我叫顧青舒，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你剛剛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暈了。對了，你還有哪裏疼嗎？”

蘇裊裊笑了笑，其實她全身都發疼。

不過，這個時候她顧忌不上，她心裏想得更多的是。她怎麽又回來了。原來以為她的鳥生結束那麽快，下一世不管作為什麽，只要幸福一點點就好了。

可醒來，她似乎回了原地。從一只鳥又變成了一個人。

這是上帝給她開的金手指嗎？還是故意在玩她？

蘇裊裊不知道到底這是什麽一回事，好久，她才低聲答道：“青姨，謝謝你。我叫蘇裊裊。”

“裊裊？”

顧青舒念著這個名字，眼中有片刻的失神。片刻之後，她搖搖頭，笑了笑，“對了，裊裊，你住在哪裏的？”

蘇裊裊報了門牌號。

顧青舒驚訝了，“那不就是我樓上！好巧！”

這一世，有些東西沒有改變。比如冥冥之中，顧家母子又來到了蘇裊裊的生活。

但這一世，蝴蝶振翅，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些東西的確變了。

她記得以前顧青舒是住在她隔壁的，因為她們經常來往，所以才讓蘇大軍有可趁之機。

這次，顧青舒住在樓下。雖然不能說絕對安全，但是現代的鄰裏關系隔墻如隔山，人情冷漠，有些人雖然樓上樓下，卻一輩子不相識。

或許，這次顧青舒的命運會因此改變呢。

蘇裊裊心中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手上一暖，是顧青舒倒了一杯牛奶給她。

“裊裊，喝點熱的東西，會舒服點。”顧青舒看了她一眼，眼神遲疑，最後她還是開口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裊裊，你手上的傷……”顧青舒擔心地看著蘇裊裊的手腕。

蘇裊裊的心裏升起一抹感動，上一世，顧青舒也是這樣拉著她的手關心她。兩世的感動加起來，讓她的心裏軟成一片。她看著面前這個嫵媚少婦，溫柔一笑。

“謝謝青姨，我沒事。”

既然，這是逃不開的命運，那麽她也只能昂頭走下去了。

這一次，她不要那麽失敗了。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要改變顧青舒的命運。

顧青舒見她小小年齡，眉宇之間卻浮上一層濃濃的憂傷。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她不想說，大約也有她的原因吧。

蘇裊裊喝了牛奶，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傷。估計只是從樓上摔下來摔暈了。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了。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蘇大軍五點要回來吃飯了。

她要回去做飯了。

她從床上跳下來，和顧青舒告別。

“青姨，謝謝你。我先走了。”

顧青舒有些不舍得，不知道為什麽，她對蘇裊裊有種很熟悉很溫暖的感覺。

她想留蘇裊裊說一會兒話，但蘇裊裊已經像敏捷的小鹿，飛快地朝門口走去。

沒有人比蘇裊裊自己更清楚，她對顧青舒的依戀。可正是因為她喜歡顧青舒，所以她不願意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遠離，也是一種保護。

這一次，她要離開顧青舒遠遠的。最好，沒有交集就更好了。

蘇裊裊埋著腦袋沖，忽然頭上一沈。她似乎是撞到了什麽。擡起頭，蘇裊裊的道歉凍結在唇邊。

居然是顧颯寧。

他似乎黑了，整個人也壯實了一圈。他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一楞，猛地退後了一步。

“不好意思。”

作為鳥的蘇裊裊已經死了，現在留下來是希望和顧家一點瓜葛都沒有的蘇裊裊。

蘇裊裊跑得飛快，絲毫沒有聽到身後母子的一組對話。

“寧寧，你回來了？”

“嗯。”顧颯寧走到冰箱，給自己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口。他這幅平靜的樣子，讓顧青舒不知道想到什麽，驚叫起來。

“寧寧！”顧颯寧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被顧青舒抓住了。她舉起了他的手，搖了搖，“沒有！寧寧，你剛剛撞到了那個小姑娘，你居然沒過敏！你以前不是對女孩子過敏嗎！怎麽這次沒有……”

顧颯寧捏著瓶子的手一緊。

剛剛很快的速度，他甚至都忘了那個女孩的長相，更忘了她曾經碰觸過他。

他舉起手，再次看了一眼。

對，他沒有過敏。以前被女人碰了一下，輕則起紅疹子，重則嘔吐，現在卻一點沒有反應都沒有。

顧颯寧沈下眸子，這是怎麽一回事？

蘇裊裊回到家的時候，雖然做了心裏準備，但是看見屋內的一切，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啊，骯臟、破舊、貧窮。

兩室一廳的小居室。不大的客廳擺著一張破舊的小桌子，桌子上散落著幾包煙，還有一個煙灰缸。破了皮的沙發上隨意地甩著男人的衣服，還有內褲。

壓抑著心中的惡心，蘇裊裊把東西撿好，放進了陽臺那老式的洗衣機中。

通過了解，顧青舒才搬到這個地方沒多久。她記得上一世這個時候，顧颯寧是大一，她是高三。

那麽，離事故發生，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了。

但是，首先她要來仔細規劃一下。

蘇裊裊認為，她最迫切要解決的是蘇大軍的事情。

蘇大軍看她的眼神已經越來越不對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前些年不碰她，今年才對她動手動腳。可是她已經不想再來一次噩夢了。

蘇裊裊心中思考著，手腳卻麻利地收拾著房子。

冰箱裏面，空空的。所幸，她找了半天，終於找了幾個雞蛋，運氣好，還有中午吃剩的一小盤鹵牛肉。

蘇大軍是絕對的肉食動物，所以這些葷菜都是他要吃的。蘇裊裊摸著自己皮包骨的身體，幹幹的皮膚，心中嘆息了一聲。

看來，蘇大軍必須早點解決，不然光吃東西都吃不飽，哪裏還有美好未來可言。

可是，蘇大軍到底要怎麽解決呢。蘇裊裊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個好的辦法。

這晚上，蘇裊裊炒了一盤雞蛋，還給自己涼拌了一盤胡蘿蔔白蘿蔔海帶三絲。

家徒四壁，能吃一點就好，哪怕全是素菜也行。

隨著一聲重重的咳嗽聲，蘇裊裊聽到了沈重的腳步聲。曾經，這腳步聲讓她膽寒，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聽到這恐怖的聲音了。可這居然是一場又一場的噩夢，她以為自己醒來了，但是睜開眼睛，她仍然在夢中。

砰——

一聲重重地踹門聲，一個男人抄著手走進來。

蘇裊裊背心一寒，她很害怕，甚至站在原地都忍不住全身顫抖。

可她知道，她沒有辦法逃避。哪怕再痛苦，她也只能咬牙面對。

捏著手，她把鹵牛肉端了出去，嘴上輕輕叫了一聲。

“爸，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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