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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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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渝州?”

過去像一場噩夢, 在甄美麗的聲音中驟然驚醒。

夏渝州回過神來, 手中的巧克力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捏成了長棍, 隨時提起來就能去打人。嗤笑一聲拍扁,露出內裏包裹的花生碎。

“今天沒什麽靈感, 不做了。你的折扣,留著給我下次用吧。”夏渝州拍拍手,不想繼續跟這甄美麗聊下去。噩夢好不容易被時間治愈了, 如今再次面對噩夢的導火索,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該道歉的人的確是我,”甄美麗見他要走, 趕緊開口,“那天給司君送巧克力的時候, 我看到你了。”

夏渝州驟然停下腳步, 緩緩回頭看她。

墻上的時鐘“哢噠, 哢噠”地走了三下,甄美麗攥著圍裙的衣擺, 愧疚地低頭:“對不起。”

店員被打發出去買材料, 巧克力店門上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甄美麗泡了壺紅茶,給坐在窗邊的夏渝州倒了一杯, 在他對面坐下。

“店裏是做巧克力的, 只有英式紅茶。”甄美麗沒話找話地說了這麽一句。

如果這只是一場老朋友的見面, 這麽開場的確不錯。但夏渝州不是留下來喝茶的,只是想聽聽甄美麗口中的實話。所以他沒接話,也沒喝杯子裏的茶。

“你這個樣子, 跟司君特別像,”甄美麗幹笑,局促地喝了口茶,“聽說司君在找你,你們……和好了嗎?”

夏渝州:“聽誰說的?”

甄美麗:“蔡成璧。”

夏渝州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蔡成璧就是菜逼,天天說人家綽號,差點就忘記真名了:“他找我,看來找得人盡皆知了。”

“你出國之後,司君托蔡成璧來問過我,”甄美麗苦笑,“問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咱倆確實是半句話都沒說過的。”

菜逼算是從最開始見證了倆人走到一起的人,那個傻啦吧唧只知道打游戲、抄作業的家夥,在這件事上卻異常認真。他把司君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甄美麗,並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明朝暗諷了一番試圖掏出實話。

“……”那個二傻子,能套出話才奇怪了,夏渝州扶額,“所以,你送司君巧克力的時候,並不知道我倆在交往嗎?”

“我送他巧克力?”甄美麗瞪大了眼睛,終於意識到最大的問題出在哪裏了,“不不不,那個是他要送你的巧克力,我只是順道給他帶去。”

這下倒是夏渝州楞住了。

見他這個反應,甄美麗更慌亂了,意識到自己可能給人家倆人帶來的問題不止一星半點,只得從頭解釋。

“在活動中心的時候,司君沒有揭穿我讓我難堪,我真的很感激他。當然本身我是有私心的,我那時候確實喜歡他,校草、學神、鋼琴大師,誰會不喜歡。原本想著靠這件事能跟司君有點交集,說不定就成了呢……”時隔這麽多年,提及這些少女的小私心,甄美麗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這間巧克力店,那時候就是我家的,”甄美麗指著照片墻說,墻上有很多舊照片,可以追溯到七年前,“那天早上遇見司君,是想約他來我家巧克力店做巧克力來著。哪知道我還沒開口,他就說這個緋聞對他的男朋友造成了困擾,希望我跟身邊的人解釋一下,還強調你不開心了。”

甄美麗當時拿著巧克力店的宣傳單,本來是想套路一下的,結果套路未出心先死。只能假裝這是路上收到的宣傳單,提議司君不如去親手做一盒巧克力哄男朋友。沒想到司君還真去了,做了三十六顆心形巧克力。當時店裏沒有那麽大的包裝盒了,司君又著急回去上課,店員就說等盒子來了給他送去。

說到這裏,夏渝州就全明白了:“然後店裏就讓你去學校的時候,順道送貨,是麽?”

從照片墻上取下一張客戶留影,那是一名年輕的男生,手裏捧著一顆巴掌大的心形巧克力。拍立得那過爆的效果,也遮掩不了那陽光的笑容。照片背後寫著一行留言:

【這不是巧克力,而是愛你的心!請務必珍惜,好好品嘗!】

甄美麗很是過意不去:“我知道這麽做不合適,就是一時不服氣,鬼迷心竅。我那時候,確實看見你了,沒有提醒司君,想著……”

“想著讓我也嫉妒一次,給我倆制造點小麻煩。”夏渝州啞著聲音,幫她把話說完。

甄美麗咬唇:“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

嫉妒這種東西,就像魔鬼的定型發膠,一瞬間噴湧而出,會變成什麽形態完全取決於自身的道德水平。對於酸水上湧、無計可施的少女,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足以平覆早上表白未遂的難過。

問到這裏,一切都清楚了。

將照片掛回墻上,遮擋住掩藏在背後的小小心思。夏渝州回到巧克力制作臺前,把做毀的巧克力扔掉,重新開始:“這事確實怪你。”

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甄美麗尷尬得不知道怎麽好,匆匆忙忙把杯子放回桌上,一個不穩直接歪倒,杯中的紅茶呼啦啦撒了滿地。

“對不起。”甄美麗扯了塊抹布手忙腳亂地擦地,說完這三個字,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夏渝州沒看她,熟練地將液體巧克力倒進模具:“不過主要還是怪我。”

當時情緒不穩定的他,根本沒有給司君任何解釋的機會,問都不問直接把巧克力摔了。當然這事司君也有很大責任,哪怕發脾氣問他為什麽摔呢?滿心歡喜、辛辛苦苦做的巧克力被摔了,除了一臉蒙,他什麽都沒做。

說到底,他們兩個的感情,抗風險能力非常弱。就算沒有甄美麗,還有王美麗、張美麗,遲早是會出問題的。

甄美麗擡頭,茫然地看向夏渝州。

夏渝州把做好的心形巧克力放進冰水裏定型,笑道:“他叫我來做巧克力,大概就是希望我能遇見你,聽你說說這番話吧。”

那個家夥知道癥結在甄美麗這裏,但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就希望夏渝州自己找到答案。很懶,也很爛的主意。

“他?”甄美麗眼睛一亮,站起來擦擦手,“你們重新在一起啦?”

夏渝州將定型的巧克力拿出來,用刻刀修形:“還沒有,事實上在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正打算跟他江湖不見。”

“……”甄美麗嚇出一身冷汗。

夏渝州看她糾結想勸勸又不敢說話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放心,托你這麽坦誠的福,我打算揍他一頓,然後跟他和好。”

任務早就超時了,倒也不比著急。夏渝州提著做好的巧克力,步行前往領主大人的公寓。

這條步行街就在醫大附近,街上三三兩兩的小情侶約會閑逛。正青春年少,無憂無慮,最大的煩惱也就是期末考試能不能及格。不像他們那時候,要考慮性別、考慮種族、考慮生存。

“做人類真好啊。”夏渝州有些羨慕,如果他和司君都是普通人類,當年那些矛盾就只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水準。

到了這會兒,他才總算明白司君說的話。夏渝州站在公寓樓下,仰頭看那扇熟悉的玻璃窗:“我確實是在猶豫,因為我不相信你。”

他永遠忘不了司君給他巧克力的那一幕,一直不相信司君是個合格的男朋友。加上對西方種的戒備、自身家族的問題,他也不知道兩人的未來在什麽地方。只不過因為太喜歡,看到就忍不住想接近,無數次唾棄自己的沒出息。

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看看能不能跟成長了五年、變化了物種的司君相處,能不能教會這位貴公子做一個稱職的男友。

“我自己都不是個合格的男友,又有什麽資格說你呢?”夏渝州深吸一口氣,攥緊手裏的巧克力,是時候坦誠一點了。

夏渝州覺得自己感染上了兒子的中二病,在做出決定的瞬間,背後仿佛迸射出萬丈光芒。

那裏,有一位蒼白的美青年等待他去溫暖!

那裏,有一只悶悶的小血族等待他去拯救!

還在猶豫什麽,夏渝州太郎!

一腳跨三層臺階,沖進電梯,快速按下樓層號。

電梯打開又拔腿沖出去,“咚咚咚”敲響司君的門,數著心跳等待。

三,二,一!

門沒有開。

按下門鈴,這才有了動靜。哢噠一聲,防盜門打開,四目相對。

“……”想好的臺詞、動作一個也沒用上,夏渝州楞怔半天,“你怎麽了?”

司君穿著居家服,單手托著一只冰袋按在左邊臉頰上。本就偏白的膚色,被冰鎮得發青,深邃的藍眼睛凍得蒙上一層生理淚水,看起來特別可憐。

“牙疼。”說話帶著鼻音,委屈巴巴的。

“牙疼?來我看看。”夏醫生什麽也不說了,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去看他的牙。

司君乖乖坐在沙發上,仰頭給他看。

挪開冰袋,露出腫起的半邊臉,瞧著相當嚴重。夏渝州皺眉,掰開他的嘴巴用手電筒照著細看:“像是智齒發炎了。”

“唔。”司君含糊地應了一聲,他確實在長智齒,偶爾會痛,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腫起來。

“得拍個牙片看看,”夏渝州關上手電筒,伸手拽他,“走,去診所。”

“明天吧。”司君坐著沒動,重新拿起冰袋敷臉。如果真是智齒長歪了,就得拔牙。拔牙得先消炎去腫,這會兒拍出牙片也沒用,還折騰。

夏渝州看他難受,也不勉強,去醫藥箱裏翻找,只找出來一種能用的消炎藥:“你這裏沒有止疼藥嗎?”

“沒有。”司君接過消炎藥,無辜地說。

一個醫生,家裏沒有止疼藥,夏渝州不知道說他什麽好。二話不說跑下樓去,買了止疼藥、牙科專用的消炎藥和清粥小菜。

夏渝州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先吃飯,吃完再吃藥。”一直冰敷也不好,晚上沒法睡覺。

司君看看放到面前的止疼藥,猶豫了一下,答了聲“好”。乖乖喝粥,乖乖吃藥,本就話少的人,這下徹底沒聲了。

見他難受,夏渝州也不舍得逗他說話,老實跟著吃了晚飯。算算時間過了半小時,止疼藥開始發揮作用了,這才開口:“我今天見到甄美麗了。”

司君拿巧克力的手一頓,轉頭看他。

夏渝州盤腿坐在地毯上,單手支著臉頰,嗤笑:“原來你叫我每天去做巧克力,是為了支持她家生意啊。嘖,這心思還真是叫人佩服。”

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說:“什麽時候也叫別的騎士支持支持我的生意唄,同為領主大人的愛慕者,厚此薄彼不好吧。”

那張波瀾不驚的俊臉,肉眼可見地變了色:“不是!她跟你說了什麽?”

“你覺得她會跟我說什麽?”夏渝州坐直身體,抱著手臂冷笑,“當年她給你送巧克力,我可是親眼看見的。然後你轉手就把那盒巧克力送我,讓我知道了自己是個二手情人。時隔多年,領主大人處心積慮地再次提醒我,叫我認清自己的地位。”

“不是的!”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司君,迅速滑跪到地毯上,單手捏住夏渝州的肩膀,深藍色的眼睛裏滿是驚惶,“不是這樣的!那盒巧克力,不是她送給我的,是我在她家店裏買的。”

“是麽,”夏渝州挑眉,“那你讓我去她店裏,是想幹什麽?”

司君抿唇,不說話了。只是手還緊緊攥著夏渝州的大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那時候我摔了你的巧克力,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摔呢?哪怕跟我吵架,指責我摔了你的禮物,都不止於鬧到那個地步。你什麽都不說,現在指望著甄美麗幫你解釋清楚,你是嫌咱倆分手還不夠快嗎?”夏渝州越說越恨,伸手戳他臉頰。

“唔……”司君悶哼一聲,忍著沒躲,“你怎麽會認為,我把別人的禮物轉送給你呢?那根本不符合邏輯。”

以他的習慣、教養,是不可能做出把別人給的禮物轉送的,更何況對象是自己的戀人。

夏渝州咂咂嘴:“那這麽說這事怪我咯?”

司君抿唇,半晌低聲說:“怪我。”

這還差不多。夏渝州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鼻子一酸。那時候兩個人都不成熟,思維幼稚又偏激,還不肯好好說話:“就為這點破事,咱們倆已經浪費了五年時間,你打算繼續浪費嗎?”

司君搖頭,抓著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夏渝州被他抓疼了,伸手捏他臉:“那從今天開始,咱們彼此坦誠,行不行?”

司君抖了一下,眼睛卻亮晶晶地,毫不猶豫地應聲:“好!”

“咳,”夏渝州輕咳一聲,剛才說得頭頭是道,這會兒突然又不好意思了,耍賴道,“你,你先說一個!”

“……”司君眨眨眼,無奈一笑,想了想道,“局部麻醉對我無效。”

“啊?”

“這個也無效。”司君舉起那盒止疼藥。

止疼無效!

夏渝州終於反應過來,趕緊松開捏他臉的手,慌裏慌張地去拿冰袋,“啪嘰”一聲扣到司君臉上。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一個不穩,直接把司君給撲倒了,後背撞在沙發上。

單手按住沙發,另一只手扶著冰袋,夏渝州心疼得忘了自己什麽姿勢,急急地說:“你抗麻藥、止疼藥,這不行啊,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這下輪到司君楞住了:“不走了?”

“不行嗎?”

“行!”

作者有話要說:  司君:還有這種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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