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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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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幕,天邊慘白的彎月之旁閃爍著滿天不甘寂寞的星星。

寂靜的祠堂之中還殘餘著白日火燒之後的焦臭腥氣。

祠堂正中站著一身白衣勝雪的人,卻不是莫棄又是誰,但見她白中帶青的臉龐在月色之下說不出的恐怖。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推開了祠堂的門,嬌小的身子輕輕巧巧的走了進來,卻正是林燦。她似是毫不在意的說:“我不喜歡這個地方。陰森森的,一點都不好玩。”

莫棄冷冷的說:“姐姐,你已經來晚了。”

林燦說:“可也還是給你等到了,不是嗎?只是我不想死在這裏。”

莫棄冷冷的說:“如果姐姐你不想死,現在也還來的及。”

林燦點點頭說:“算了,祠堂就祠堂吧,你可以借著這苗家的祠堂向莫家的列祖列宗回報你的功績了。”林燦轉而又說:“我一共有三個條件。”

莫棄一笑說:“看來姐姐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別人一顆心只能換到一個條件,你卻要換三個。”

林燦說:“可是對你來說,我的心無人可代。”

莫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都有什麽條件,你說吧!”

林燦說:“第一、治好阿紫的傷。”

莫棄說:“這個容易,我讓江浩風傳她血玉功。”

林燦說:“第二、恢覆蘇琳的前世記憶。”

莫棄驚訝的說:“這是禁術,凡施此術,就必要有人遭灰飛煙滅之災。”

林燦一笑說:“我心都給你了,又何懼這灰飛煙滅之災。”

莫棄半晌方說:“姐姐,你這又是何苦?”

林燦說:“他若幸福,於我而言地獄便是天堂。”

莫棄說:“情之一物最是害人,得之既苦,如此看來,我當初做的是對的。”

林燦嘆了口氣說:“人總要哭過、笑過、高興過、難過過、傷心過、付出過、得到過、這才叫活過,否則似你這般,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麽區別。而今我既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以後也永遠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莫棄冷冷的說:“過了明日,你便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林燦聽了一時也是不語,是啊,自己心都沒了,整個人都灰飛煙滅了。那又何來後悔之說。

林燦方說:“第三、帶走阿紫。”

莫棄不解的問:“為什麽?”

林燦說:“阿紫為人刁蠻,手段毒辣。留下她,大哥不能安生,而蘇琳也會吃她的虧。”

莫棄一笑說:“看來你只擔心你的琳妹妹,卻不擔心你的親妹妹。”

林燦說:“你的手段比阿紫厲害一百倍。我自然不用擔心你的。”

莫棄輕笑說:“那謝姐姐誇獎了。”

莫棄見林燦並不說話,便又說:“這三個條件我全都答應你了。”

林燦怔怔的看了莫棄好一會兒,才說:“其實江浩風待你很好的。你為什麽”

莫棄冷冷的打斷了她說:“我和江浩風是千年宿敵,你就別廢話了。”

林燦低低一嘆說:“可你卻要他交出血玉功來救阿紫,你既答應,那就是你知道他一定會肯的。”

莫棄冷冷的說:“血玉功算什麽,我早晚有一天會把江家的一切都踩在我的腳下,只要是他在意的,我都要毀掉,而且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我毀掉。”

林燦勸道:“那你這又是何苦?”

莫棄說:“看著他生不如死的樣子,我比什麽都開心。”

林燦說:“你這是損人不利已,又何苦來。”

莫棄打斷她,冷冷的說:“沒有別的事話,我就要動手了。”

林燦點點頭說:“你動手吧!”

莫棄突然又說:“姐姐,其實我以為,你這三個條件會有一個是不讓我去打他的那顆至仁之心的主意呢。”

林燦冷冷一笑說:“對於這一點我絕對不擔心,因為我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得程的。”

莫棄說:“姐姐,那你還記不記得十八年前,我說要要你這顆心,你當時給我也說過這樣的話?!”

林燦傲然一笑說:“我記得,但這次我絕不會再輸。”

莫棄嘲弄的笑著說:“好自信啊!它日若是這至仁至愛兩心重逢那倒也有趣緊。”

林燦不屑的的說:“你別癡心妄想了。”

莫棄不想再跟她廢話,當下右手一伸,素指如勾,冷冷的說:“姐姐一路走好!”

林燦雙眼一閉說:“再見!”

早上蕭峰醒來,先取了桌上的水喝了,出得門來。卻正見迎頭莫棄正走過來,只一夜不見,卻覺她臉上越發的青氣逼人,當下不由的一怔。

莫棄冷冷的說:“你去叫阿紫起床。”

蕭峰問:“林燦呢?”

莫棄冷冷的說:“走了。”

蕭峰不由的一怔,前兩日林燦便跟他說要走,昨日又說,他卻沒料到這次林燦說走便走,連跟自己說也不說便一大早的走了,再想想,或許是怕離別之既傷感吧!他本是豪氣沖天的男兒漢,如此一想,倒也不再去多想什麽了。

這日一大早,三人一行一起離開苗寨,回鳳鳴溝而去。

三人直至天色午後,這才又回到了鳳鳴溝。尚未進村,便聽見山上遠處有人在長嘯,但聽那嘯聲,若鳳啼,若凰鳴,嘹亮高昂,卻也有著深深的寂莫之意。這嘯聲只在這四面的山裏久久的環繞回蕩。三人聽了都是心下一驚。

蕭峰聽了那嘯聲激起了心中熱血,當下忍不住的也是一聲長嘯,與那嘯聲相和。蕭峰的嘯聲,似龍吟,似虎嘯。雄渾豪壯,更隱隱有著惺惺相惜,與之接交之意。

兩人這長嘯,你一聲,我一聲,只聽得山中回響的道到都是嘯聲。

蕭峰當既說:“我去會會這位高人。”當下如煙般的向山上奔去。

莫棄說:“是江浩風到了。”

阿紫說:“是嗎?那太好了,我早就等不及他了呢。”

數聲過後,兩人已是奔到了一處,蕭峰一見,卻正是那日在酒店之中替他飲酒之人,心下奇怪,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那人也是反問:“你又怎麽在這裏?”

蕭峰說:“兄弟好快的腳程,我們比比如何?”

那人滿口答應說:“好,那我們就比比。”

一語說畢兩人同時向前略去,但見兩人腳下生風,各展所長。蕭峰用在內力深長,那人卻勝在腳步輕靈。等得兩個時辰過後,兩人卻依是齊頭並進,那人並不落絲毫下風。蕭峰當下停步說:“兄弟真是好身手,蕭峰佩服!”

那人也是由衷的說:“蕭大哥,兄弟江浩風對你更是佩服的很!”

蕭峰說:“果然你就是江浩風江少主,久抑大名了。”

江浩風一笑說:“只怕不及兄弟對大哥抑慕之久!”

蕭峰哦了一聲。

江浩風說:“大哥才真是真性情真豪傑的大英雄。小弟自愧不如!”

蕭峰說:“既是如此,那我們就結拜如何。”

江浩風大喜說:“如此再也不過了。”

當下兩人便跪於山坡,撮土為香。敘了年齡蕭峰三十三歲,江浩風二十六歲。兩人相對拜了八拜,便結為金蘭兄弟。

兩人奔跑半日,都是早已覺得又渴又餓,這山中多有泉水,兩人又說打了兩只野兔,架起火來為烤兔肉來吃。

兩人身手俱佳,這深山這中野兔又多,不多時便打了好幾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可一說到將這兔子開膛破肚,上火來烤。兩人俱都各自謙讓。

“兄弟,還是你來吧,我從來都不會這些,手藝實在是差的很。”

“大哥,還是你來吧,說來慚愧,兄弟自幼,便沒碰過這些東西。實在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蕭峰無奈之下,只得自己下手將這兩只兔子給剝了,待得好容易將兔子烤的外糊裏生時,待得江浩風見了他這般手藝才知他方才說的當真不是謙虛之詞。當下就說:“大哥,我看我還是省一頓吧。”

蕭峰說:“我看莫棄會伸手一抓,就什麽都有了,這功夫你沒學過嗎?”

江浩風大笑的說:“那全是小孩子的玩藝,當初都是燦兒姐八歲的時候被子莫金鳳強行帶回北京,要她學莫家的玄功,燦兒姐生性淘氣,說什麽也不肯學,倒是把莫家的一個鳳鳴閣給翻得亂七八糟,從裏面找了這麽一個冷門旁功,她沒玄功底子,自是練不成,倒讓年方四歲的莫棄給練了去,那功夫說的好聽點它叫神仙抓,說的難聽點,還不都是寫小偷小摸得,沒玄功底子的,那自是學不來的,有了玄功底子,誰還去學那個呀!要知道這莫家的玄功卻是要人一意的清心寡欲,欲望越少,這玄功才越高。你別看莫棄會,可我知道她極少用的,那一次用,也都是給燦兒姐磨得沒法子了才用的。”

蕭峰點頭說:“也罷,我們兩個不如還是找個地方去大喝一場。當日我們兄弟竟在酒店當面錯過,倒也真是可惜。”

江浩風說:“說來倒也真巧,那日我剛從海外趕回。正要去那家酒店之中大喝一頓,沒想到大哥就請我幫忙,坐在店中喝酒,這可真是巧上加巧了。”

蕭峰說:“原來兄弟以前也不在上海,可兄弟怎麽就偏揀了那家酒店,酒也算不上好,也說不上順路。”

江浩風長嘆一聲說:“十年前,我和莫棄三個曾在那裏喝過一頓最好的酒。”

蕭峰不禁詫異的問:“你和莫棄,怎麽會是三個?”

江浩風一笑說:“當然還有莫棄的姐姐,林燦!”

蕭峰聽了這個名字便問:“你認識林燦?”

江浩風看了蕭峰腰間掛著的赤玉鳳一笑說:“當然認得。沒想到如今這赤玉鳳終於花落有家,也算了卻了你們兩個前世今生的宿緣。”

蕭峰聽了這話卻不由的一瞪眼說:“兄弟這話是什麽意思,恕大哥愚鈍竟沒能聽明白。”

江浩風一笑說:“你這赤玉鳳是燦兒姐送你的吧?”

蕭峰點頭稱是。

江浩風說:“這是莫家女兒獨有之物,在十六歲生日之時,由母親送給她們的,日後嫁人之時就將這枚玉佩系與男子的腰帶之上。年長的是赤玉鳳,年幼者的是青玉凰。這林燦與莫棄本就為一母同胞,只是燦兒姐一直都不承認自己是莫家的女兒,也不肯姓莫,更不修習莫家的家傳玄功。”

蕭峰不解的問:“為什麽?”

江浩風苦笑一聲說:“燦兒姐說莫家的女人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莫家的絕學幻心大法更是殘忍無情,所以她不要學,並且屢屢以死相抗,她的母親莫金鳳在她八歲的時候,把她強行帶回北京,最後她竟一個人從北京逃回了河南,去找她的父親,這下連莫金鳳也沒有法子了,只能隨她自己去了。莫家的女兒不姓莫,一百五十年來,燦兒姐是頭一個。所有認識她們人都只知道她叫林燦,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就是莫家的大小姐莫離。不過在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莫金鳳還是派自己的二女兒莫棄給林燦送去了這赤玉鳳。那時候燦兒姐已經隨父親來到了上海。莫棄本來生性冷淡,可倒底小孩子心性,禁不住燦兒姐的軟磨硬泡巧言誘惑,兩人就去游樂場,我就在那裏碰上了莫棄和燦兒姐。”

這赤玉鳳所代表的像征,蕭峰先前便已隱隱猜到,只是那夜他要還與林燦時,林燦卻不肯收回,他本不是拘泥於世俗禮法的俗漢,便也就作罷了。此時江浩風這番話他倒也並不十分意外。只是又問:“那你說的前世今生的又是什麽意思?”

江浩風一笑說:“土之秀,山也。山之秀,峰也!林者,雙木也,木之燦,赤烈之火焚身。火之光色做朱紅。林燦這個名字雖是隨父姓所取。但這個名字卻也是莫金鳳給她取的。莫金鳳給她取這個名字,一者為她生性屬木,二者為她前世名為阿朱,這樣你見了她,會容易認出一些。”

江浩風這話,聽到了蕭峰耳中卻如焦雷過耳一般。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歡喜,已疑身在夢中。好半天才吶吶的說:“原來她就是阿朱,可我卻是到此刻方知。”

江浩風大笑著說:“認出沒認出都是一般。只是大哥不聲不響的摘了這赤玉鳳,這喜酒可是要補給的啊!”

蕭峰苦笑一聲,心中疑慮叢生說:“可莫金鳳為什麽想要我容易認出林燦一些?為什麽林燦和阿朱的相貌卻並不一樣?反而是蘇琳和阿朱的樣子一模一樣?”

江浩風說:“莫金鳳老於心計,她莫家的幻心大法,雖是威力奇大,但卻甚是難練。莫金鳳二十七年前幫助從虛幻之境私自逃出的絳異花和碧幽草投胎人間時,就是為了算計你。只是你說燦兒姐的相貌與阿朱不同,確實一個叫蘇琳的女孩子跟阿朱的相貌一樣?這個連我也難以明白。這個蘇琳在哪裏?我想見一見她!”

蕭峰眉頭一皺說:“兄弟所言雖是匪夷所思,只是最近兄弟所經所歷,所見所聞也都無一而非出乎意料的奇聞異事。可是你要說這莫金鳳二十七年前就存了算計我之心卻也未免太過,我來此間尚不足百天,莫金鳳又怎麽能在二十七年前就算到?至於蘇琳,她就在此間村中的學校。只是不知這時是否已經離開。”

江浩風說:“這又是何意?”

蕭峰當下簡略將這兩日的事對他說了。

江浩風聽了後說:“大哥,這蝕人蠱只怕沒有這麽簡單,我得馬上去見一見莫棄,大哥,我們還是下山先回到村中吧。”

蕭峰說:“你自己先去吧,我另外還有些事情,要先回趟苗塞。阿紫的事,就拜托兄弟你了。”

江浩風一怔說:“大哥,現在天色已晚,如今月色又差,山路崎嶇,大哥要去苗寨也不爭著一夜,何不等明日一早再去。這酒逢知已,你我今夜也好痛醉一場。”

蕭峰說:“這酒今天是喝不成了。實話告訴兄弟,大哥我這心裏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燦兒今日一早已經離開苗寨,不知去了哪裏。我今夜先回苗塞,明日一早找苗人問問,看能些線索不能,就不沒有。就算沒有,白日裏從那裏找也好找一些。”

江浩風搖搖頭說:“大哥要尋大嫂這可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哪還有尋不找的。看來今夜又要兄弟獨飲了。”

蕭峰哈哈一笑,在他肩上一拍,當下轉身大踏步而去。

☆、千載萬裏皆成空

? 江浩風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說:“比我見莫棄還的當緊,當真與我是一對難兄難弟了。當下也轉身下山,去村中尋莫棄。

當江浩風一進村口,月色下便只見一個一身紫衣一臉病容,眉目間有著乖張之氣的少女站在那裏。見了他來,便問:“你是江浩風嗎?”

江浩風點頭稱是。那少女遞給他一封信說:“這是莫棄姐姐叫我交給你的。”

江浩風展開信,卻見那信上用簪花小楷以古信格式寫著:

江君聞尋而至,棄不勝感激,此女身受血玉蝙蝠之反噬,望君施以仁慈之心,量君定不至辭。棄另有要事,不及面謝,望君海涵。

江浩風長嘆一聲說:“莫棄!你待我竟吝嗇如此,連這一面也是不肯給我。”

阿紫見她臉色不善趕緊討好的說:“師兄,我叫阿紫。是江宗主的徒弟。”

江浩風冷冷的打斷她說:“不用說了,你的來歷我全都知道。莫棄讓我給你治傷,我自會照辦,只是我沒這閑功夫,過兩天見了碎紅,讓她跟你閑磨。”

阿紫見他神色不善不敢多說。只是想到自己這條命終於是揀了回來,不禁心中大安。

江浩風冷冷的說:“我還要去見見蘇琳,你自已先回去吧。”

阿紫一聽連忙說:“我前兩天本來就是住在學校的,你讓我回哪去啊,你要見蘇琳,我正好和你一道去啊!”

江浩風也不理她,竟直去了學校,阿紫在他身後一路大呼小叫的跟著他。

卻說蕭峰,雖是夜黑寒重,山路崎嶇難行。可此刻他的心中當真比泛出蜜來還要甜。

初時江浩風說出林燦就是阿朱之時,他還覺得甚是難以置信。待稍一細思便覺一件件事從腦中閃過:昨日一大早天色尚未亮透,蘇琳便去山上采那暧心草。她為什麽不在別的時候去采?而要一早頂著寒風去,那自是因為急著要用。自己昨日早上見她時,她可是好端端的,沒有半分不適之色。更何況若是她自己要用,怎麽會不在屋中備有。現在想來,那暧心草蘇琳跟本不是給她自己采的,而是要喝暖心草的人,忽然到來,她手邊不曾備有,這才在天色剛亮之時,她就匆匆上山去采藥了。再而又想,這蘇琳的性子雖是溫柔之處也和阿朱有些相像,卻不像阿朱那般機靈活潑頑皮胡鬧,昨日自己和慕容覆動手時,她便毫無半分主意,只知去喊來林燦。蘇琳她只是一味的溫柔而已,對每個人她都是那般的溫柔。倒是林燦來了,似嗔似惱、看似言語刻薄,又似胡鬧讓自己和慕容覆兩人怒不得,惱不得的兩相罷手。這性子,處事都和阿朱那般的相似,只是阿朱不及她圓滑,老辣。隨既便又想到,阿朱當初與自己相遇之時,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而林燦卻年長的多,自然閱歷也多,處事也就成熟的多,只是偶而間仍是脫不了那份胡鬧。若說是阿朱的轉世,這林燦實是比更蘇琳更像了。忽而又想起,阿朱曾在雁門關外等了自己五天五夜,林燦更曾在少林的塔林等了自己整整十五個日夜,一處是荒山野嶺,一處是塔林墓地。她一個女孩子,在這等自己的中間,又怎麽可能沒有害怕,可是為了等自己,她還是在那裏一直一直的等下去,就只怕自己去的早,已經去過那裏了。她們從不擔心自己不去,因為她們知道那都是他一定要去的地方。這世上怎麽可能有性子和處事方法都這麽相像的人呢,那只能說她們本不是同一個靈魂,有同一顆心,然後又再一次愛上那個她前世就深愛的笨蛋。而後隨即又想起,那日林燦中了阿紫的催心針,自己給她拔針時,曾見她胸口有一片烏青,自己當時只以為是胎記全未在意,現在想來,只怕便是青石橋上自己打的那一掌所至,所以這輩子她才會在有一個烏青的胎記,她才會時時心口痛,到了雷雨天,才會痛到怎麽止都止不住。想到這裏而後又想到,當日自己雁門關自盡之時曾想,這下終於可以讓我見到阿朱了。可自己一睜眼再看到了就是林燦,只是她的相貌與阿朱不同,自己便不曾認出她來。任她再如何待自己一片深情,自己最終也還是又一次的辜負了她對自己的這番深情。

蕭峰一路狂奔急馳,腦中想這一樁樁一件件,耳邊清清楚楚響著林燦那脆生生的笑語:“當然是也要去找一個我的如意郎君啊,難不成看著你和你的阿朱整日蜜裏調油的,我還要留下來天天當電燈泡招你們嫌不成啊!”

“當然不好,天天跟著你,別人還以為我是你小三呢。”

“我要是一直不回來,那就是說我想你想的還不夠狠。”

想著這些蕭峰暗想:“是了,這次阿朱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本來也就是我太笨,這麽久一直都沒認出她來,竟還把別的女人當成她,也難怪她生氣,這次追上她,我一定要好好的給她賠上個不是,只要她肯原諒我,她要怎樣,我都一定答應她,就算她罰我一個月不許喝酒,我也一定不喝。然後和她一起去蒙古大草原騎馬放羊。

雖是窄不過尺的崎嶇山路,月色又極其渾暗。所幸蕭峰身手矯健又目力過人。若非如此,只怕是早已掉下路邊那百丈深淵懸崖多時了。月色還只在中天,蕭峰已是到了苗寨之外,竟是比白天所行還要快。只是深夜苗寨未開,他記得林燦前夜之言,於是就到前夜於林燦一起休息之處,打坐練功。他雖已是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但是此時卻連一絲困意也是無有。心裏便只甜甜的琢磨著明天追上林燦後怎麽給她好好的道上一番歉,賠上一番不是。我明日追上她,該叫她什麽呢?二妹是不能再叫了,我是叫她阿朱呢?還是叫她燦兒呢?嗯!阿朱是她前世的名字,現在只怕連她自己還不知道她就是阿朱,我雖是叫得慣了,但現在還是叫她燦兒好,待我把她就是阿朱的事告訴她,然後讓她自己說,她讓我叫阿朱我就叫阿朱,她讓我叫燦兒,我就叫她燦兒。

主意打定,就閉上眼倚在石上假寢,不一刻便覺得一個如花少女正姍姍向他走來正是林燦,他正想叫她,卻見另一個少女也走了過來,卻是一身絳色朱衫的少女,卻正是阿朱,他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叫誰是好。卻見阿朱與林燦齊聲叫她大哥,一時之間,他心下更覺為難。這時卻阿朱眼角眉稍盡是惱意說:“大哥,你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嗎?”

蕭峰立時便說:“阿朱,我沒有!”

一回頭卻見林燦雙眼欲泣說:“大哥,這麽久了,我還是走不到你的心裏。”

蕭峰叫了一聲燦兒,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這時卻見阿朱和林燦同時大笑,神色間都是一副頑皮胡鬧的神情,毫無二致。而後兩人同時撲向對方,只一下便又合成了一個人,然後回頭對他一笑說:“大哥好笨耶,我換個樣子你就不認識了。”說罷便轉身欲走,蕭峰心頭一急,忙向她追去,只是這一急撲便已醒來,卻原來是做了南柯一夢。

醒後連蕭峰也是自失的一笑說:“我怎麽忘了,阿朱最善化妝,怎麽她換個樣子我就認不出來了,我可出當真好笨!”

看看天色已是東方發白,便起身去苗寨門前。

卻說一大早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來開寨門,可是當他打開寨門,看到了蕭峰竟如遇鬼魅一般就跌跌撞撞的往裏跑去,嘴裏還不住的大叫著蕭峰聽不懂的苗語。可是言語中的恐懼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

蕭峰不由的心下起疑:“他怎麽如此怕我?”他此來本不過是想問下苗寨中人,林燦下山之時所走的路徑,縱是無人可知,那問一下從這裏下山都有哪些路,也是好的,可見了這個年輕苗人的怪異舉動不由得心下起疑,當既漫步走入了苗寨。

可是遠遠的看見,那些街上的苗人聽到了那個年輕苗人的喊叫,一個個全都如避惡魔一樣,四下逃走,蕭峰平生實未見過如此怪異之事。

心下略一思量,蕭峰決定還是到前晚借宿的那位神婆家去一問。可是到了那家,卻見那神婆家中雙門緊閉,他本是當既立斷的男兒漢,當下更不遲疑,手上只略一加勁,那兩扇木門便應手而開。

那神婆見了蕭峰威風凜凜立於當門,更不答話,只雙眼一閉,便不動彈,竟似閉目待死。

蕭峰當下便說:“我蕭峰此來並無它意,只是想請問,可有人知道,林燦去了哪裏?”那神婆睜開眼來,雙眼瞪著他。蕭峰將這話又說一遍,卻見那神婆滿臉的疑惑之情,這才省起對方並聽不懂自己的話。便長長的嘆了一聲。便待轉身離去。

可是那神婆雖是聽不懂他說些什麽,可是林燦這兩字,卻是知道便是莫大小姐的名字,當下腦中靈光一閃,便急急去內屋,雙手拎了一物出來。

蕭峰一見那物,幾欲雙腳不穩摔於當堂!

卻原來那神婆取來的竟是林燦一路之上隨身所帶的雙肩包,她若是離去,又怎會把包遺於此處。霎時間只覺得四面八方全是林燦的聲音:“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殿!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殿!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殿!大哥,這苗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隨即也就明白了這苗寨中人為何都如此的怕自己,卻原來他們都以為他已經知道了,林燦被他們害死了,自己是回來找他們報仇的。

蕭峰心中暗道,是這苗寨,就是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苗寨害死了林燦,害死了他的燦兒,他的阿朱,一時間,他只想將這寨中之人一一殺光,而後再一把火燒了這寨子,自己再隨林燦去了,也不能平這心頭之恨!

蕭峰厲喝一聲:“就是你們害死了林燦?!”此時不過天剛破曉,這寨中本就寂靜,他這一聲厲遠遠傳出,一霎時苗寨再不聞別的聲響,只有他這一句話在這寂靜的苗寨之中久久的回蕩。

眼前的神婆見他兩眼發赤,怒氣沖天的模樣,心下更是膽顫情知多說也是無用,便只是閉目待死。

蕭峰掌刀舉起,可一霎時卻又忽的想起:“當年帶頭大哥,在雁門關外伏擊我爹,誤殺我娘,便只為這言語不通,而今我也不能只憑心中猜想,便妄殺這寨中之人,我這一掌下去之後,若是再知這其中另有誤會,可就再也救不活這些死在我掌下之人了。”

想到這裏當下又收掌而回,只冷冷的說:“我這就是找人查個明白,若是叫我查知林燦確實被你們苗寨害死,我定將你們這苗寨之人盡數殺死,火焚此寨以祭她在天之靈!”

這話說完,便背了林燦的包,轉身漫步而出,也不懼那神婆是否會逃走,反正他蕭峰要殺此人,量那不會武功的神婆也難以逃開。

蕭峰漫步走向大街,只聽整個苗寨的一片寂靜之聲中,遠處似有人低語。當下更不遲疑,幾個箭步便到了那發出聲響之時。卻見那大街和盡頭站著一個滿頭草屑渾身灰土的壯漢,只見滿臉呆滯之情,兩眼發直,只嘴裏不住的嘟嘟嚕嚕的說著什麽。

待蕭峰看清他的面孔不由的更是奇怪,卻原來這這竟是前日還與還在寨中同飲的一個壯漢。當時那名苗寨寨主讓眾人攻向自己時,就是這人的刀中之力,風聲之勁遠在同伴之上,及至後來得知自己中了無藥可解的蝕人蠱之後,又是他第一個聽了莫棄的號令,率人架起火堆,後又帶頭將那名族長綁上了柴堆,後來入了祠堂又是他帶頭去取了祠堂的祭酒與大家分食,神色自若,渾不畏死。其膽色力道酒量,實都遠勝常人,自己前夜所飲的那壇酒還是從他家中討來的。可不知為何,只一日未見,他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蕭峰當下便問:“你怎麽了?”

可那人恍若未聞,嘟嘟嚕嚕說著一句話。聽得久了,連蕭峰也已聽出,他只是在反反覆覆的說著同一句話,可這話是什麽,自己卻是不懂。

蕭峰心中暗想,前夜自己去他家中討酒之時,他毫不遲疑的便從家中取出一大壇酒遞給了自己,可自己要他與自己同飲之時,竟發現他的神色之中有一絲不自然。當時自己只以為他是蠱蟲初解,不敢飲酒,而今想來,就在前夜自己與林燦共飲之時,林燦說話已是頗為奇怪,都只怪自己當時太過大意,竟沒發覺異常。以致於她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為人所害。眼下只是自己不知那夜倒底發生了什麽事,也放過壯漢倒是知道些什麽,倒不如找個通漢語的苗人來翻譯一下這句話,說不定便會發現內中的問題,若是能找個醫生給他瞧瞧這瘋病說不定就能真相大明。

想到這裏,他當下拎了那名壯漢舉步便走,可就在這時,卻聽背後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了過來,說的卻是苗語,蕭峰回過頭來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他那夜去這名大漢的家中討酒,知道這小女孩是這大漢的女兒。只是現在不懂她在說些什麽,當下也不理她,提了那大漢舉步便走,卻聽那名小女孩。在後面邊哭邊追,嘴裏還喊著一個重覆的單音節。

蕭峰心下一動暗想:“這壯漢眼下已然瘋掉,照料起來難免不便,我倒不如把他這女兒也帶了去,飲食之間也好有人照料於他。有什麽說不清的,說不定這小女孩子也能幫著給說的清楚。”想到這裏,便一回手,把這小女孩子也提在手中,大踏步而去。直在這令人聞風喪膽的蠱苗寨中來去自如,取物拿人如出入無人之境。眾苗人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又有哪個敢出來攔他。

卻說蕭峰提了這兩人一路下山,卻並不回鳳鳴溝,而是順了山路竟往南去。只是這苗寨實是過於偏僻。蕭峰拎著這兩人走了百十裏,便遙遙見了一個寨子,於是便一路向那寨子走去,可是直走到日落西山,才來到那寨子這中。

到了寨中,蕭峰邊問了多家,才有一個會漢話的人走了過來。卻原來這寨子也是生苗苗寨,卻不是蠱苗,蕭峰當下問那苗人自已拎來的壯漢嘴裏說的是什麽?那苗人告訴他,那壯漢嘴裏說的卻是一句:“二小姐挖了大小姐的心。”

蕭峰聽了這句,直如被人活活摘了心肝一般,雙目之中熱淚滾滾而下,直把那開山裂石之掌一下下都劈向自己心口。直打的他自己鮮血狂吐於地上。還猶自不肯住手。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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