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的交流學習部就設在人事處隔壁，原先一直作為儲藏室擱置在那裏的。

剛剛打量過新辦公室的五六，還沒有來得及坐下，“篤篤篤”的敲門聲就響起了。

“門沒關，請進。”這個時候不可能有領導過來，五六也就懶得去看門了。

門開了，進來的是霧隱，外號“狗腿子”。

五六一眼看過去，都沒能看到一張完整的臉：霧隱低頭哈腰的，只能看到禿的不剩幾根頭發的腦門子。

“主任，我來跟您報道了。市長安排，以後我就給您打下手了。”

五六以前一直都挺看不起霧隱的，原本左右逢迎、看人說話的左治，他就有點不太喜歡，直到熟悉之後才慢慢接受他的。可是，霧隱，五六直接是瞧不起的。他的腰，從來就沒有直起來過。甚至於，部門裏面，很多人只記得霧隱的禿腦袋和永遠彎著的脊梁，卻根本就不知道霧隱究竟是長成什麽樣。

“進來吧。”五六毫不掩飾話語裏面的厭惡。

不過，霧隱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不喜歡自己的人，從領導到員工，海了去了。可是，卻沒有人不需要自己。每個人，都願意自己低頭哈腰地去奉承他們。哪怕他們明知道自己的奉承話是假的，還是一邊在心裏瞧不起自己，一邊聽得眉開眼笑。

“那個，主任，黃海市的市長，帶領他們的領導幹部班子，前來參觀學習了。陳市長讓我通知您，去樓下接待。”

五六起了身：這麽快？剛任命，就步入正軌了？

“走吧。”當先，挺直脊梁，大步走在了前面。

即使五六背後沒有長眼睛，霧隱還是垂首跟在身後，絕對前後相差一個身子、保持一致的步伐。

不可否認，雖然自己瞧不起霧隱，每次看到他對領導點頭哈腰的模樣，就會滿身心的鄙視。可是，現在，霧隱跟在自己身後，點頭哈腰跟只狗一樣，自己的自尊心，突然爆棚。

不得不承認，官場，的確需要他這樣的存在。

等到五六帶著霧隱到樓底大廳的時候，陳市長已經帶著其他幾個副市長，在大廳候著了。其他的員工，除了個別幾個編外人員外，每個人都已經到了。不算霧隱的話，五六已經算是最晚的一個了。

每個人看到五六，都帶著刻意的笑容，點頭打招呼。當然，左治和喬司除外。

他們兩個人快步走到五六身邊，臉上掛著真摯的笑容：“恭喜你，升為主任了。”如果是其他人，或許，左治就會刻意地討好、打關系了。可是，升職的是五六，是他認可的恩人與朋友，他是打心眼裏為五六高興。

五六點點頭，他也覺得跟他們親近一點：“等有機會，我跟市長申請，讓你們調到我部門來。”五六也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開始慢慢往上爬了，以後，隨著官位越來越高，他的身邊，也需要自己人。

左治與喬司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太好了。這樣的話，自己也算是進步了。

其他幾個人雖然看到他們在說話，但是，因為他們的聲音比較低小，也只有緊跟身後的霧隱聽到了。其實，五六是故意讓霧隱聽到的：他覺得，或許，他身邊，需要霧隱這樣的人。很多別人幹不來的事情，他說不定就可以做到。

而效果，雖然五六沒有看到，但的確起作用了：霧隱低垂著的雙眼，渾濁的雙眼，飛快地亮了一下。

“五六，你過來。”陳市長原本想要過來的，但看看周圍低頭議論紛紛的員工，他放下了微微擡起的右腳。

五六擡頭，看看朝著自己笑得親切的幾位市長，和左治他們點點頭，快步走了過去。

原本一直抵觸與領導接觸的五六，在明白自己的責任之後，親近領導、與領導打好關系，就成了他的首要任務：“陳市長，您有什麽吩咐？”標準八顆牙的笑容，親近中帶著尊敬。而同時，五六不忘用眼神與其他幾位副市長打個招呼。微微收斂的下巴，透露出他對於幾位市長的尊重。

原來，自己以前不過是內心抵觸跟領導的接觸。現在，一旦真的做了，自己竟然也能夠做的不錯。起碼，現在幾位市長都滿意的笑容，就是對於自己的一種肯定。

陳市長親切地拍拍五六的肩膀，笑容裏全是滿意：自從五六重新回來後，自己接觸的其他兄弟城市的市長越來越多，甚至於，連獨道省的省長與書記，都經常性地電話接觸。現在，即使再剛正不阿的陳市長，也明白五六後`臺的硬實，而對他越發在意。

只有保住自己的職位、並且不斷上升，才能夠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窮人。

“五六，待會兒黃市長過來，你跟我們一起到門外迎接他們。”

能夠有資格出門迎接的，一向只有幾位市長。其他的員工，只能在大廳裏迎接貴賓。而現在，陳市長親自賦予了五六出門迎接的資格。對此，沒有人有意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獨道市能夠接待如此多的兄弟城市的領導班子，純粹是五六帶過來的。

陳市長帶著幾位副市長和五六，快步走出大廳。幾個副市長，也笑容可掬地跟五六講著一些沒有營養卻能拉近彼此關系的廢話。

幾個人沒有等多久，黃市長一行人就到了。

車門打開，矮胖的黃市長，人還沒有下車，爽朗的笑聲就響了起來：“陳市長啊，今天就要麻煩你了啊。聽其他幾個市長都誇你們這裏，我們今天特意過來參觀學習一下的啦。”黃市長講話很怪，他是用舌尖在說話。

陳左清市長趕緊迎上去：“哪裏，哪裏，客氣了，我們還需要向兄弟城市學習呢。”獨道市雖然是直轄市，但是，卻是最為落後破舊的。如果不是五六的原因，這裏幾十年都別想有人前來參觀。

黃市長一臉傲慢地跟幾個市長一一握手：他有傲慢的資格。黃海市是獨道省最為繁華的城市，其他城市在他看來，都是落後貧窮的地方。如果不是聽說這裏有一個叫做五六的人，後面有著市長都為之震動的背`景，他怎麽可能到這裏來？不過很是奇怪的是，無論動用何種力量，黃市長都無法獲得五六的任何資料，屬於一級機密。

獨道市幾位副市長，微微低頭，望向黃市長的眼神，有著毫不掩飾的羨慕之意：自己要是能夠到那裏工作，該多好啊。

看到幾位市長眼中的羨慕之色，黃市長的頭，昂的更高了。

跟幾位市長握過手後，輪到五六了。

五六趕緊伸出手：自己以後少不得得跟這些人打交道，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了。

可是，剛準備伸手的黃市長，一看到五六的模樣，就收回了手，望向陳市長的眼神，有點責怪：“陳市長，你們出來的人選，難道這麽隨意嗎？”言下之意，類似於眼前這個小夥子，怎麽也有資格出來迎接貴賓了？瞧不起我？

五六畢竟年輕，身上也沒有領導的架子。黃市長閱人無數，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少年是個新人，說不定還是剛剛開始工作。

不得不承認，黃市長眼光的確毒辣：五六的確剛剛參加工作不久。

繞過五六，黃市長就舉步往大廳走了過來：他還急著去認識那個叫做五六的呢。想來，背`景那麽大，應該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樣吧。

陳市長也只得示意其他幾個人緊隨其後，畢竟，他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向黃市長介紹五六啊：官場上，很多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

不停和別人點頭示意的黃市長，將整個市政府都參觀完了，也沒有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消息，心裏，終歸有點急躁：難道，明知道自己今天過來，這個牛脾氣的陳左清，還將五六那小子調出去工作了？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眼看著參觀都要結束了，陳市長已經安排大家進會議室進行交流了，黃市長忍不住開口了：“聽說，你們這裏有一位業務能力特別強的同志，叫做五六。說是工作能力非常強，人也踏實追求上進。不知道是哪一位啊？”

陳市長趕緊將五六拉到黃市長面前：“這位，就是五六。”

看到這個自己當時拒絕握手的小少年，黃市長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自己的傲慢，一直是自己的缺點。可是，好在自己一直在上司面前態度誠懇，才沒有出什麽大的問題。至於下屬？轄區公民？管他們的想法，做什麽？

可是，今天，這個坑，太深。

黃市長，心慌的厲害，都有點疼。

得趕緊補救啊！

黃市長立馬放低自己一直昂的高高的頭顱，放平視線，笑容裏面透著不易覺察的討好，伸出雙手，抓住五六的右手，用力握了握：“青年才俊，年輕有為啊。”

五六的笑容有些尷尬：他畢竟初涉政壇，這樣自打嘴巴的事情，他做不來。至少，沒有這麽順手。

黃市長卻絲毫沒有任何心理障礙：“那個，五六啊，好好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此子絕非池中物啊。”

還好，會議室裏面只有幾位領導與五六這麽一個身份特殊的員工。不然，縱然是黃市長，也沒辦法拉下這張老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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